第478章 鍋從天上來
第478章鍋從天上來
於是,在劉健、楊廷和等人的帶領下,彈劾蘇大人的摺子如雪花一般往御書房送,連帶著李東陽李大人也被彈劾了一把。
你李東陽雖然不是蘇立言的恩師,但也是他的座師,現在學生干出這種出格的事情,你說你一點責任都沒有?李東陽覺得自己很冤枉,立言這小子做這事情之前,也沒跟自己商量啊。不過,李東陽能理解蘇瞻為什麼要這麼做,再說了,這個學生賣的是錦衣衛的虛銜,屬於內廷事務,這種事情只要陛下和太子同意,別人又能怎麼樣?開海可是大事,當初為什麼要海禁?其中最主要的一條就是維持龐大的水師力量,耗費太大,養著龐大的艦隊,整天停在船塢中,確無用武之地,能不出事兒么?現在重新開海,自然要弄艦隊,重新組建水師力量,這得花多少錢?朝廷七拼八湊的弄出三十多萬兩白銀,根本不夠用的,至少還有著八九十萬兩白銀的缺口,蘇立言又能怎麼辦?
前些日子朝廷大多數人還等著看熱鬧呢,吵著鬧著要開海,最後連皇家海運司都沒搭建起來,丟不丟人?呵呵,不帶我們玩,你們能做成什麼大事?
這麼多人等著看熱鬧,偏偏又真的缺錢,蘇立言要是不琢磨點歪門邪道,那他還叫蘇立言?雖然不是授業恩師,不過李東陽卻是真的很喜歡這個門生,更何況還有老友杜林茱的關係在。坐在廳中休息一會,官袍都沒脫,李東陽便大聲吼道:「備轎,送本官回署衙」。府上僕人有點懵,李大人不是剛回來么,屁股還沒坐熱呢,怎麼又要回去?
半個時辰后,李東陽的轎子停在大明門外,進了宮直接前往御書房,這個時間點陛下應該在御書房批閱奏章的。剛進月門,李東陽嘴角就抽搐了下。此時御書房外站滿了官員,這些人手持奏摺,人人一臉憤懣,彷彿丟了八百兩銀子似的。看到李東陽走過來,劉健拱拱手,神色不善道:「賓之,你可算來了,蘇立言在溫州賣官,收斂錢財,此事你可知道?」
「呵呵」李東陽面露苦笑,我就算提早知道,也得說不知道啊,要是說提前就知道,那你們還不連我李東陽一起往死里參?
御書房內,朱佑樘雙手平放在桌案上,後背緊緊靠著椅子,雙眼有些迷離的看著屋頂。朱厚照和王岳則一言不發的站在兩旁,總之,三人表情都很尷尬。
朱佑樘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自己把蘇立言這根攪屎棍子扔到江南,真的是正確的選擇么?蘇立言這小子到了浙江后,老老實實的,什麼事都不幹,誰曾想這一干就是大事。組建皇家海運司,手裡缺錢,必須想辦法撈錢才行,朱佑樘不是不明白,也是支持蘇瞻這樣做的。可是,你蘇立言乾的也太出格了,賣官就賣官,你不能偷偷地賣,還搞什麼上元節清晏樓聚會,你是嫌別人不知道,事情鬧得不夠大?
過了良久,朱佑樘才幽聲問道:「現在事情鬧到什麼程度了?」
王岳微微弓著身子,小聲說道:「如今此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的,不說中原以及荊湖,就連京城裡的人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如今好多京城富商都備好了行囊,打算去溫州過年呢。聽說,關中、山西那邊的鉅賈富賈也在往浙江趕呢。」
「.……」朱佑樘頓時就無語了,什麼叫一舉成名天下知?這就是了。蘇立言連中三元都沒鬧出這麼大動靜,賣個官居然賣的天下皆知。別人賣官,都是遮遮掩掩的,蘇立言倒好,賣個官賣的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當初漢靈帝劉宏賣官還知道把黑鍋往十常侍身上甩呢,蘇立言這口黑鍋甩給誰?
「真是氣死朕了,這個蘇立言,當真是太能折騰,他現在要是站在朕面前,看朕不扒了他的皮!」朱佑樘嘴上惡狠狠的,但是心裡去很明白,不管如何生氣,該擦屁股還得擦屁股,畢竟蘇立言背這麼一口黑鍋,冒天下之大不韙,全都是為了開海,同樣也是為了效忠皇家。這個時候要是不管蘇立言,那豈不是讓蘇立言寒心?可是又該怎樣擦屁股?
朱厚照嘴唇抿了抿,臉上滿是不屑之色,他覺得蘇瞻的做法並沒有什麼問題,「父皇,孩兒覺得蘇大哥此舉也是被逼無奈,他不把事情鬧得盡人皆知,又如何斂到更多的錢?但靠溫州府那些商賈,財力還是有限。最重要的是,有點全國各處富商巨賈都被綁在海運司這架馬車上,那將來海運司的根基就越穩固。雖說讓商人參與進來,頗有些不妥,但那麼多商人一共才佔兩成份額,對我大明並沒有多大影響,最重要的是,只要是將艦隊兵馬握在手中,這些商人也翻不起多大風浪來。」
朱佑樘轉過頭,飽含深意的笑了笑,「呵呵,你什麼時候看得如此透徹了?是不是蘇立言幹這種事情之前,就跟你通過氣了?」
「咳咳」朱厚照兩眼一瞪,趕緊否認道,「父皇誤解了,這絕對沒有的事,這些都是孩兒自己想的,若是蘇大哥提前通氣,孩兒怎麼也得跟你言語一聲的。」
哼,信你就見鬼了。自己的兒子自己了解,朱佑樘輕輕地點了點頭。或許,等到兒子繼位后,做得會比自己好呢。這個兒子看上去頑劣,做事出格,但魄力足,不像自己,做事情總是瞻前顧後,規規矩矩的,幾乎讓文官們壓制的喘不過氣來。內有兒子朱厚照,外有膽大包天的蘇立言,這二人或許真能扭轉目前的局勢,將旁落的皇權一點點收回來。但是有一點,朱佑樘不知道是不是該提醒下朱厚照,那個蘇立言也未必會一心效忠老朱家。
蘇立言可還有另一個身份呢,他是英國公府的孫女婿。現在皇室跟武勛豪門站在一邊,利益一致,可利益會變化的,或許過上一段時間,武勛豪門就會成為清流百官那樣的存在,到那時候,蘇立言還有那麼可靠嗎?在朱佑樘想來,一旦遇到真正要命的時候,蘇立言八成會選擇英國公府,而不是皇室老朱家。
越是關鍵時刻,越是要幫親不幫理,像蘇立言這種精明人,會分不清遠近親疏?說到底,人家英國公府和蘇立言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這種非政治結合的婚姻,反而是最為牢固的親情紐帶,因為這裡邊少了一些利益糾葛。如果老朱家也能有個公主郡主的嫁給蘇立言,那就好了,可惜,大明朝的公主不吃香啊。大明祖訓外戚不得干政,只要娶了公主郡主,頂多得個虛銜爵位,是不能擔當實際職司的,像蘇立言這種人,他會甘心掛個虛銜當個富家翁?
哎,想太多也是無益,還是先想辦法把眼前的麻煩解決掉吧,「皇兒,你認為現在朕該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什麼都不做啊,那些人不是要參么,隨他們參,摺子再多也不能殺人。再說了,蘇大哥許的都是錦衣衛的虛銜,這跟外廷內閣六部有什麼關係?那些勛貴子弟,大臣子孫掛著錦衣衛虛銜的時候,也沒見他們這麼鬧騰,怎麼許給商人,他們就不樂意了?反正,不管那些人說什麼做什麼,父皇就假裝不知道,眼不見心不煩!」
朱太子氣呼呼的說著,聽他說完話,朱佑樘沒好氣的笑罵道:「你這小子,是要朕耍無賴?」
「父皇,孩兒可沒說啊,這是你自己說的」朱厚照皺了皺眉頭,一臉的壞笑。朱佑樘懶得多言,扭頭看向王岳,「王岳,你有什麼想法?」
王岳趕緊拱手低身,忙不迭道:「這種朝廷大事,哪是小的能妄言的?不過陛下既然問起,那小的就說說,其實太子殿下說的也不是全無道理。蘇大人此舉看似孟浪,實際上也屬於內廷的事情,是好是壞,該獎該罰,都是陛下說了算。況且呀,蘇大人也只是一名錦衣衛千戶,像這種許諾虛銜的事情,也不該他來做主才對。」
朱佑樘面露微笑,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皇兒,王岳的話你可聽到了?若按你說的,不加理會,自然會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這事對蘇立言終究不是什麼好事,也可能會對他將來執掌海運司帶來隱患。可如果,決定不是蘇立言下的,那就是另一碼事了。」
朱厚照本就是聰明之人,經朱佑樘一提點,當即明白過來。如果賣官的決定不是蘇立言下的,那外邊的百官還有什麼理由將矛頭對準蘇立言?也就是說,必須找個人來背鍋,而這個背黑鍋的還必須是錦衣衛堂上官,能背得動這口黑鍋。轉眼間,朱厚照就想到了一個人。
「父皇,孩兒懂了。目前牟斌已經被貶為鎮撫使,錦衣衛上下全都是石文義負責的。父皇稍等,孩兒這就去一趟鎮撫司!」
留下這句話,朱厚照風風火火的走了。朱佑樘哭笑不得的搖了搖頭,太子還是那個急脾氣,不過這事宜早不宜遲,讓石文義擔責任倒也合適的很。
鎮撫司,石文義端坐在椅子里,神情悠閑。最近石文義的日子過得很舒坦,沒有了蘇立言弄幺蛾子,再也沒人給他石某人搗亂了,自從蘇立言離開京城后,南鎮撫司的人也開始夾起尾巴做人,現在整個鎮撫司幾乎成了他石某人的一言堂。最讓人開心的是,蘇立言居然犯了個大錯,現在文武百官可都在宮裡上摺子呢,這麼多人蔘下去,蘇立言還能不受懲罰?
真是運氣來了,城牆都擋不住,這小日子過得越來越順溜。端起茶杯,剛剛吹了口氣,當值的校尉便推門走了進來,「石長官,太子殿下來了,點著名的要見你。」
「殿下來了?」石文義趕緊放下茶杯,腦袋裡有點犯迷糊。殿下這個時候來鎮撫司做什麼,難道是因為那些官員們鬧騰的太厲害,要調大批錦衣衛進宮維持秩序?以前官員鬧事,沒少挨錦衣衛的板子,不過自從陛下當政以來,就沒有過這種事了。如果因為上摺子參蘇立言,而被陛下打板子,那官員們還不恨死蘇立言?呵呵,好事兒啊,一會真要打的話,必須打得狠一點,最好能打殘一兩個,這樣就能讓蘇立言積攢起來的好名聲徹底爛大街。
石文義興沖沖的來到前廳,剛行了個禮,朱厚照就急不可耐的說道:「石文義,今天找你可是有要事,一會兒到了御書房,你就把賣官的事情攬下來。」
「轟」石文義的笑容僵在臉上,腦袋都快炸開了。太子殿下,你到底在說啥,賣官的事情不是蘇立言乾的么,跟石某人有什麼關係?石文義很不服氣,略帶傷感道,「殿下,臣不懂!」
「有什麼不懂的?掌管錦衣衛上下事務的人可是你,行使指揮使權力的也是你,許諾商人官銜這麼大的事情,若是不得到你的許可,一個小小的地方千戶敢這麼做?」朱厚照拍拍石文義的肩膀,一臉老成道,「石文義,驗證你是否忠心為國的時候到了,你可千萬別讓本太子失望啊。」
說到最後,語氣之中竟然隱隱有些威脅之意。朱厚照的態度很堅決,這口黑鍋必須有人來背,而最合適背黑鍋的就是錦衣衛指揮使。現在留給石文義一共有兩個選擇,第一條選擇是忠心耿耿的背黑鍋,第二條是把指揮使的位子讓出來,由別人去背黑鍋。
石文義真的很想哭,這特么叫什麼事兒?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而且還是一口黝黑黝黑的大鐵鍋,一背就是一輩子的臭名聲。合著蘇立言要名聲,我石文義就不要名聲了啊,雖然我石某人是混錦衣衛的,從來不在乎名聲,但不代表我願意替蘇立言背黑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