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章 夜闖寧村所
第464章夜闖寧村所
盤石衛大營,臨近午時,靳松剛想找東西填填肚子,就有人送來了一個口信。
靳松想了想,草草的吃了點飯,悄悄的離開了盤石衛大營。在盤石衛大營西北方有一處密林,行走在密林中,靳松還暗自嘀咕。這次離開大營,身邊就帶了兩名親信,若真遇到什麼不法之徒,還真容易出事兒。沿著密林小路走了沒多久,便看到前邊站著幾個人。
看到那幾個人,靳鬆鬆口氣,加快腳步走了過去,「蘇老弟,到底什麼事啊,怎麼還神神秘秘的?有什麼事兒不能去大營里說?」
蘇瞻心中苦笑,就你那個盤石衛大營里,人多眼雜,還不知道藏著多少雙眼睛呢。從縈袖手中接過一個包袱,隨手扔給了靳松。
「靳將軍,還得麻煩你換身衣服,一會兒帶你去看些好玩的!」蘇瞻眨眨眼,一副神秘莫測的笑臉。靳松心裡跟貓爪撓一般,最終還是跑到旁邊換衣服去了。瞧蘇立言那神情,肯定有很有趣的東西,要是不去瞧瞧,估計晚上得睡不著覺。
未時初,幾個扛著鋤頭鐵鍬的民夫來到黃泥崗,許多精壯男子進進出出的,倒也沒人留意這些人。往裡走了有十幾丈,一個身材矮胖的中年男子走了過來,他上下打量了幾個民夫一眼,昂著頭說道:「一會兒進去后安心幹活,管好自己的眼睛和嘴,不該去的地方不要去,不該看的不要看。」
「放心,這裡的規矩我們懂,絕不給你添麻煩!」一個長相粗獷的男子開口回話,那相貌不是鐵虎又是誰?
靳松一身灰色破棉袍,頭髮亂糟糟的。聽著矮胖子和鐵虎的對話,他心裡納悶不已,這裡不是黃泥崗么?挖黃泥巴而已,怎麼還搞得這般嚴肅?靳松也不是傻子,蘇立言也不是那種閑著沒事幹的人,估計這黃泥崗藏著其他秘密呢。
跟著矮胖子走進坑道,靳松等人被安排在右邊泥坑裡,他們負責挖黃泥,還有一些人則負責把黃泥倒入車斗中。在泥坑另一側,是一個狹窄的坑道,不斷有人抱著大小不一的黃泥塊放到車上,坑道入口有七八個手持兵刃的壯漢守著,外邊挖黃泥的苦力走到入口處就會被攔下來。
靳松一邊挖黃泥,一邊觀察著周圍的異常,看了一會兒,他小聲問道:「蘇老弟,你帶我來這裡,到底是看什麼有趣的東西?」
「稍安勿躁」蘇瞻也不多言,稍稍使了個眼色,小王小八心領神會,他們抬著一筐子土朝車斗走去。再回來時,筐子中並不是空空如也,而是多了一個黃泥塊。
抽出短刀,在黃泥塊外層輕輕劃了下,剝開一點黃泥,看到裡邊的東西,靳松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青瓷,絕對是青瓷,雖然他靳松是個大老粗,可也知道此物便是溫州府獨有的青瓷。之前碼頭丟了上萬件青瓷,此案鬧得沸沸揚揚的,到現在溫州商人還堵著衙門口鬧騰呢。
青瓷竟然包裹在黃泥塊之中,還有,青瓷為何會出現在黃泥崗?靳松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抬頭看著蘇瞻。
蘇瞻並沒有忙著解釋,修復好黃泥塊,確認沒什麼破綻后,便讓小王小八偷偷地將黃泥塊放回車中。
「靳將軍,你難道就不好奇,這些青瓷到底被運到了哪裡?」
靳松沒好氣的瞪了瞪眼,怎麼可能不好奇?可我更好奇青瓷為什麼會出現在黃泥崗。雖說黃泥崗離著碼頭不遠,可要瞞過眾人視線,不聲不響的將青瓷轉移到黃泥崗,那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臨近傍晚,挖黃泥的苦力到了下工的時間,與此同時幾輛馬車也緩緩駛出黃泥崗。蘇瞻以及靳松等人悄悄地跟在馬車後邊,一路跟隨,靳松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馬車經過官道一路向東,途徑大羅山北部,青瓷往東想要運送到海岸邊,寧村所和海安所是必經之處,為何寧村所和海南所那邊一點異常都沒發現?
馬車緩緩進入唐家大院,躲在暗處等了沒多久,又有兩輛馬車離開唐家,馬車沿著平坦的小路,朝著寧村所趕去。寧村所守備處的士兵看到兩輛馬車后,居然沒有檢查,直接打個招呼,讓人放開了路,兩輛裝載著青瓷的馬車就這樣大搖大擺的走進寧村所。
靳松眉頭狂跳,臉上陰晴不定,顯然是氣到了極點。勁松並不是那種眼裡揉不得沙子的人,手底下的兄弟借著職務便利,謀求點私利,他很多時候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在江南待久了,深知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可這次,祁陽和譚町當真是太過分了,上萬件青瓷,他們就不怕撐死么?
「蘇老弟,你早就知道寧村所有問題了吧?既然如此,你直接下令鎖人就可以了,為何還要如此麻煩?你難道就不擔心,寧村所的事情是靳某人吩咐的?」
「蘇某相信自己的判斷,靳將軍不是那種人,一口吞下上萬件青瓷,累溫州數千百姓遭難,靳將軍干不出這種事兒。想來,寧村所這邊也是瞞著靳將軍謀私利,寧村所乃盤石衛治下,祁陽和譚町又是靳將軍的親信,蘇某覺得,這事兒還是由靳將軍處理比較好。」
蘇瞻淡淡一笑,這番話說的半真半假,但是有一點,並沒有撒謊,他確實不想直接插手寧村所的事情。寧村所之事,交給靳松處理,好處有二,其一,不用硬拼寧村所,保存實力。其二,讓靳松親自清理門戶,也能保全靳松的名聲,跟靳松打好關係。
當然,這些好處都建立在一個前提之下,那就是靳松真的沒跟寧村所同流合污。蘇瞻覺得自己的判斷沒有錯,人這輩子嘛,有時候真的要賭一賭。
靳松抬起手,撓了撓額頭,良久之後,方才嘆了口氣,「蘇老弟,你果然與杭州府那些酸官不一樣。若是那些人發現寧村所的事情,恐怕早就寫摺子參靳某人一本了。今日這個人情,靳某記下了,日後若有什麼事情,不必客氣。」
「靳將軍言重了,蘇某認可靳將軍為人,若是靳將軍不嫌棄,你我何不做一對好朋友,以後,也好互相守望,互相幫助?」
「哈哈,蘇老弟說的是,不過眼下,還是要先處理寧村所才行,靳某就不跟你客氣了,可否將你的人借靳某一用?」靳松此言一出,蘇瞻嚇了一大跳。開什麼玩笑,看靳松這架勢,是要帶著眼前這點人手直接去寧村所清理門戶啊。目前附近倒是埋伏著一些錦衣衛探子,可滿打滿算也就三十來個人,可是寧村所呢,足足四百多人啊,這要真打起來,不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么?
看到蘇瞻面色猶豫,靳松挑著下巴,說道:「蘇老弟,你是在擔心么?呵呵,寧村所怎麼說也是靳某人的地盤,我就不信,幾百兄弟,全都與祁陽和譚町沆瀣一氣。」
「靳將軍,你想怎麼做?」
「入衛所,斬其將,快刀斬亂麻!怎麼樣,蘇老弟可有膽子跟靳某走一遭?」
蘇瞻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靳松這膽魄真的是要上天啊,可靳松只是莽而已,並不是傻。看著靳松臉上的神色,一點也不像找死的樣子,似乎很有信心。
「好,蘇某就陪靳將軍走一趟寧村所!」蘇瞻之所以敢答應下來,就是因為他覺得靳松說的有些道理。寧村所四百多士兵,估計大部分人都被蒙在鼓裡呢。祁陽和譚町就是本事再大,也不可能控制四百多士兵,而不泄露半點消息。
沖著鐵虎點點頭,鐵虎吹一聲口哨,僅僅一盞茶功夫,三十多個錦衣校尉便集中在一塊空地上。看到錦衣衛的反應速度,靳松也不禁心生佩服。錦衣校尉,天子親軍,真不是吹出來的,精銳就是精銳,遠不是江南老爺兵能比的。
縈袖並沒有跟著一起去寧村所,她討了靳松的手令,帶著兩個人趕往盤石衛大營。有靳松的手令,就可以調來盤石衛守軍,這也是蘇瞻的後手。如果沒有盤石衛援兵,萬一靳松失算,那他蘇某人豈不是要跟著陷在寧村所?
寧村所,守著一條向東的官道,衛所士兵常年居住於此,百餘年來,寧村所駐紮的地方已經形成了一個軍鎮。軍鎮民房分別位官道兩側,官道東西兩端設有兩個守備處。居民車輛只要經過官道,必然要經過寧村所的排查。戌時末,冷風習習,人煙稀少,四名士兵抱著槍靠在牆壁上瑟瑟發抖。
隆冬時分,最倒霉的就是值夜班,如果巡邏還算好的,至少走來走去,不會太冷,可待在路口守門,真的是太熬人了。
一陣腳步聲傳來,四名守兵立刻緊張起來,他們站直身子,朝著遠處看去。月光下,一群人列著整齊的隊列朝著寧村所走來。
「站住,你們是做什麼的?大半夜的,來寧村所做什麼?」一名年長的士兵一邊喊話,一邊對旁邊的人使眼色。這麼多不速之客,若是鬧起事來,光憑他們四個人可攔不住,必須通知祁將軍和譚將軍才行。
靳松摘下帽子,大聲喝道:「瞎了你們的眼,連老子都認不出來了么?」
「咦」四名士兵仔細看了看,頓時傻了眼,這不是衛指揮使靳將軍么?見了鬼,靳將軍怎麼大半夜跑到寧村所來了,難道又是去大羅山打獵,誤了時間,想在寧村所過夜?可是,前兩天,靳將軍不是剛去了大羅山么?
四名士兵也不敢多想,靳將軍為什麼來寧村所,也不是他們這種小雜兵能管的。
等著守兵讓開路,靳松領著人大踏步往寧村所軍鎮走去,「祁陽和譚町呢?讓他們速速來指揮所見我。」
「是,靳將軍先去指揮所稍等片刻,小的這就去通知祁將軍和譚將軍!」
寧村所可是靳松的地盤,他對這裡熟悉的很。在指揮所等了也有半刻鐘,兩名身著軟甲的男子急匆匆的進了屋。
聽聞靳松突然來寧村所,祁陽和譚町心下生疑,但還是匆匆忙忙的來到指揮所。
進屋后,祁陽和譚町暗中觀察著靳松身邊的人,他這些人好多都是生面孔。靳松旁邊坐著一個年輕人,當看清楚這個人的臉后,祁陽和譚町的眉頭同時蹙了起來。
新任浙江副按察使,蘇瞻,蘇立言。
蘇立言居然和靳松在一起,再加上靳松帶來的都是些生面孔,祁陽和譚町頓時有了種不好的感覺。
壞了,靳松一定發現了寧村所的事情,要清理門戶了。心生戒備,但二人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就好像什麼都沒發生一樣。
「靳將軍,你大半夜的怎麼來這邊了,也不讓人提前通知一聲!」
靳松摸著下巴,冷冷一笑,「通知你們一聲?告訴你們一聲,然後讓你們提做準備么?」
祁陽和譚町故作吃驚,誠惶誠恐道:「靳將軍,你這是何意?」
靳松冷哼一聲,猛地拍了下桌面,他站起身,指著二人怒道:「你們兩個吃裡扒外的狗東西,自己幹了什麼事兒,真以為老子不知道么?是誰給了你們膽子,居然敢私吞上萬件青瓷。你們平日里吃拿卡要,貪點吃點,老子都沒管過你們,但是你們,太讓老子失望了,說,是誰指使你們這麼乾的?」
祁陽和譚町對視一眼,臉色瞬間冷了下來,「果然讓我們猜對了,當真是來者不善啊。本來想著把青瓷的爛事丟給靳將軍你的,沒想到靳將軍居然這麼快就查到了我們。這次,算我們失策了,沒想到蘇立言查到寧村所后,竟然沒有懷疑靳將軍,竟然還跟著靳將軍來到這寧村所。」
此時,二人臉上哪還有半點惶恐的樣子。蘇瞻撇撇嘴,抱著茶杯吹了吹熱氣,「你們安排的確實很巧妙,如果本官沒有提前跟靳將軍見上一面的話,或許還真讓你們騙了。」
「見上一面?這又有何用?」祁陽和譚町滿是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