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0章 下揚州
第410章下揚州
不怪鄭旺嚇得放聲慘叫,還尿了褲襠,實在是董罡這一刀看得又快又狠,一刀子下去,劉山都沒來得及叫一聲。蘇公子和朱太子在外邊看著,都覺得腿肚子有點發酸。
劉山這一死,鄭旺整個人都傻掉了,這個時候,他沒別的想法,就想著活命了。什麼皇親國戚,什麼侯爺美夢,統統都是泡影。現在想想,自己在武城衛當個鄭皇親,不是挺好的么,不僅可以耀武揚威,隔三差五的,閨女還會從宮裡送些東西出來。
朱厚照托著下巴,神色有些疑慮,「大哥,剛才劉山說的可是真的?鄭旺.……哦,外公這般鬧騰,都是寧王的詭計?」
「三弟,你這是什麼表情,你覺得我會拿這事糊弄你?你也不好好想想,這事鬧大了,你這身份可就沒那麼穩了,你跟皇後娘娘和陛下的關係產生隔閡,對誰最有利?」
蘇瞻說的都是實話,此事確實是寧王背後使壞,否則,劉山又怎麼會理鄭旺?說起來,事情還是出在朱佑樘身上,鄭金蓮時常經劉山之手送東西出宮,朱佑樘卻從來不過問。久而久之,寧王的人就發現了問題,稍微打探一下,便查出了太子身世有問題。知道了這事,寧王要是不藉機會幹點壞事兒,那他就不是合格的寧王了。
歷史上,寧王也著實夠狠,若不是被逼無奈提前謀反,等到朱厚照病死,又無子嗣,寧王要是不興風作浪,那還真是見鬼了。
「哦,說的也是,可是大哥,你讓董罡直接動手砍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會不會嚇壞了外公?」
「就是要嚇他一下,不嚇他,他能知道事情的嚴重性?你看看現在,不是挺好的么,這會兒讓他幹嘛他就幹嘛,哪還敢鬧騰?」
朱厚照苦笑一番,不得不承認蘇瞻說的很有道理,有時候真要快到斬亂麻,猶豫不決,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不知為何,朱厚照現在已經沒有了見鄭旺的衝動,這個外公,著實有些讓人失望啊。擺擺手,便領著谷大用和劉瑾往外邊走去,「大哥,接下來的事情你讓別人處理吧,我想去看看娘親.……」
「嗯」蘇瞻點點頭,跟在朱厚照身後一同走出大牢。如何處置鄭旺,其實早有安排,嚇唬下就行了,最終還是要送回武城衛的,以後錦衣衛方面會有專人負責鄭旺的事情,每個月會送給他一批財帛。只要鄭旺能改掉陋習,不在吃喝嫖賭,當個富家翁完全沒問題。可如果鄭旺還像以前一樣,那他蘇某人就沒辦法了。
離開琉璃院千戶所,一行人便回了宮。朱厚照要見娘親,這個娘親自然是親生母親鄭金蓮了。
西宮,一座不起眼的小院子里,一個婦人正喂著兩隻鵝。朱厚照站在門口,怔怔出神,卻沒有勇氣邁步走進去。
蘇瞻拍拍朱厚照的肩膀,淡淡的笑道,「三弟,已經來到這裡了,就不要猶豫了。有些事情,宜早不宜晚,你早晚都要解開這個心結,不是么?」
朱厚照重重的點了點頭,隨後邁步走進了院子。
蘇瞻以及劉瑾、谷大用並沒有跟著進院子,而是耐心的等著。這是朱厚照自己的事情,如此場合,其他人也不適合在場。
三人站在安心等著,劉瑾靠著牆壁,眼睛輕輕眯著,「蘇老大好手段啊,不聲不響的就把劉山做掉了,宮裡這邊可是一個蘿蔔一個坑啊。」
「喲,劉公公,你難道覺得劉公公不該殺?亦或者,你跟那個劉公公是親戚關係?」蘇瞻翻個白眼,根本沒把劉瑾的話當回事兒。
留心心裡咯噔一下,這話怎麼聽上去怪怪的呢?劉公公?你到底想說哪個劉公公?還親戚關係,你這是想借劉山之事搞我劉瑾嘛,還真是痴心妄想。
「咱家跟劉山可沒什麼關係,只是就事論事而已!」劉瑾也不會傻子,他才不會承認自己跟劉山有關係呢。不過,蘇立言著實挺能噁心人的。
看到劉瑾吃癟,谷大用躲在一旁咧嘴直笑,他笑的很扎眼,一點也沒想過藏著掖著。劉瑾氣的臉色發青,乾脆扭過臉不說話了。
約有半個時辰,才看到朱厚照眼眶通紅的走出院子,雖然哭過,但朱厚照明顯輕鬆了不少,臉上也多了幾分笑容。
看看外邊的陽光,朱厚照用力伸出了胳膊,「大哥,我錯怪母后了,原來,娘親什麼都明白,她並沒有怨恨過母后。只是,她現在過得還是有些差,我想把她轉到御花園那邊去住。」
「想怎麼安排,你做主就行了唄,反正陛下和皇後娘娘又不會多說什麼,只是……你需要去一趟坤寧宮,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朱厚照到底年輕,氣來得快消得也快,再加上臉皮比較厚,道歉這種事情,根本沒什麼難度。來到坤寧宮,朱厚照跪地痛哭,三兩句就把張皇后哄開心了。
其實,張皇后又怎麼會真生朱厚照的氣,只要朱厚照還認她做母后,還有什麼放不下的?歷史上張皇后和朱厚照關係迅速惡化,很大原因是由於誤解,隨著時間推移,誤解越來越深,到了最後,母子之間已經失去了最基本的信任。
兩天後,鄭旺也被送離京城,困擾著朱佑樘許久的鄭旺之事總算得到了完美解決。不過,蘇瞻也沒指望得什麼賞賜,這種事情是沒法拿到檯面上明說的。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間,這一屆殿試考生們都有了安排,唯有蘇瞻這個狀元公還沒有具體職司,不過,蘇瞻知道,離著自己離開京城的日子不遠了。
七月初,例行朝會,此次朝會重點討論的就是蘇瞻的安排問題,當王岳讀完聖旨之後,滿朝文武並不覺得有任何意外。
當朝狀元,連中三元的蘇瞻,將以北直隸刑部郎中的官銜擔任浙江按察副使,併兼任錦衣衛杭州千戶所千戶。另,著令祥符千戶所錦衣衛副千戶石克楠平調杭州,鎮撫司萬林外派杭州千戶所任職副千戶。一系列調動下來,滿朝文武都看得明明白白的。
蘇立言這根攪屎棍子要去浙江官場攪和了,他明著是浙江按察副使,可實際上真正管用的還是杭州千戶所千戶。石克楠和萬林可都是蘇立言的心腹,這倆人任職副千戶,還不將杭州千戶所經營成鐵板一塊。整頓錦衣衛,可比整頓浙江按察司簡單多了。
與此同時,六部都察院也是狂舒一口氣,蘇立言這個大禍害終於要走了,這傢伙在京城這段時間,可把大家折騰的夠嗆。捐款捐糧吧,這小子玩抬棺死諫,逼著大家拉下臉面扔錢。求雨祈福吧,他又玩絕食求雨,愣是把六部官員的臉打腫了。
蘇立言來京城幾個月,六部官員們的聲望一落千丈,甚至有京城百姓大罵兵部尚書劉大夏乃是老無賴,偽君子。蘇立言要離開京城了,走得好啊,你有多遠就滾多遠,趕緊跑去禍禍浙江官場吧,你要真有本事,就是把浙江官場翻個天,我們也不會心疼。
尤其是劉大夏,最為開心,蘇立言要是再不走,老夫得少活十年。哼哼,浙江那邊可不是京城,那泥潭深著呢,蘇立言能不能全身而退都未可知呢。
雖然早就知道自己的去處,可事情真正定下來之後,還是會茫然,會慌亂。履任浙江按察司的人,要麼死,要麼瘋,要麼乾脆啥都不幹,他蘇立言一個年輕人又能翻起多大浪花呢?
決定要走,蘇瞻也不想耽擱太久,離開之前,光明正大的和谷大用見了一面。谷大用倒是想請命去杭州那邊當個稅泊司鎮守太監,但蘇瞻並沒有同意,自己雖然遠離京城,但和朱厚照的聯繫不能斷。雖然和張永以及馬永成的關係也算不錯,但這兩個人可不如谷大用可靠。
臨行前的晚上,蘇瞻來到了英國公府,坐在房中聆聽張懋的囑咐,「立言,你此去浙江,只需要盯緊一件東西,那就是錢,只要能弄到錢,一切都好說,弄不到錢,那就什麼問題都解決不了。浙江一帶,魚米之鄉,八大鹽場。要弄錢,你首先要解決的就是鹽場問題,只要這邊的錢能收上來,問題就解決了一多半。切忌,到了浙江那邊,要耐住性子,戒急戒躁,拉攏鹽商,是你唯一的一條路,千萬不要把這條路堵死了。」
「老祖宗放心,立言記下了!」蘇瞻認真的點了點頭,張懋所言,可都是深思熟慮過後的經驗之談,處處透著老道。
錢,那是關鍵問題,捐輸、賦稅,說白了就是錢,南北直隸勛貴豪門六部衙門要好處,也是錢。
蘇瞻一直不知道該從何下手,可張懋的話,如同撥開雲霧,指明了一條路。到了浙江,什麼都不做,只要盯緊鹽商,若能把鹽商攥到手裡,浙江官場體系就崩了一半。
浙江富甲天下,而一半的錢袋子都在鹽商手裡握著,不把鹽商拉攏過來,自己想在浙江官場搞風搞雨,一定會的很慘的。
不得不說,姜還是老的辣,自己苦思不解的問題,到了張懋這裡,竟然看得如此透徹。
「你心裡有數就好,立言啊,浙江那邊可不比北直隸,雖說咱們跟南京魏國公府通著氣,可對南直隸那邊,還是沒多少話語權。所以,你做事萬事小心。到了浙江,多看多想少說少做,老夫相信,浙江也不是鐵板一塊,只要你能找准空隙,定能取得突破!」
蘇瞻仔細回味著張懋的話,多看多想少說少做,不就是讓自己一開始當個透明人么?最好是擺出一副什麼都不想管的架勢。
次日,收拾好行囊,一行人騎馬往通州碼頭趕去,此去浙江,路途遙遠,坐船走大運河最合適。等到了揚州,再乘馬就方便多了。
碼頭上,前來送行的人不少,朱厚照和張侖站在人群前方,不斷揮著手,而宋婉然只是靜靜地站在碼頭,淡淡的笑著。
張侖很想跟著一起去杭州的,可是又不得不留在京城,他已經長大了,總要承擔起應該承擔的責任。五軍都督府,不是姐姐的責任,而是他張侖的責任。
看著樓船遠去,宋婉然終於凝著眉頭嘆了口氣,蘇立言離開了,我也該回貴陽府了。此次一別,不知何日才能相見了,也許,這輩子都不會再見。
隨著樓船消失在運河水際,人群也終於散去。
蘇瞻安坐在甲板之上,對面坐著一身灰白錦袍的張紫涵,此去揚州,隨從眾多,如果不單獨弄一艘船,還真不方便。
樓船飛逝,看著兩岸蔥鬱的風景,船下是波濤碧浪,滾滾河水。大運河連通了南北,促進了江南之繁華,而開拓大運河的隋煬帝,卻一直被釘在恥辱柱上。
張紫涵雙手撐著甲板,任由清涼的風吹拂著臉頰,頭頂一把巨傘,擋住了似火驕陽。
「蘇立言,你說楊廣是個好皇帝么?」行走於大運河之上,似乎總會想起隋煬帝。
蘇瞻挪挪身子,有些憊懶的躺在張紫涵的腿上,「好皇帝?算是吧,只是他有點心急了,不該急著開科舉,科舉一開,便要了他的命。後世,李世民學了乖。」
「開科舉么?你倒是說說。」
「本來征戰高麗,就有些窮兵黷武,又開拓大運河,搞得怨聲載道。不過這些都要不了楊廣的命,他只需要耐心等待十年,休養生息,漸漸就會平穩下來。可是,偏偏他急著開科舉,科舉一開,關隴門閥以及山東世家哪能受得了,於是以門閥領導的起義開始遍地開花。說是起義軍,可是瞅瞅那些所謂的義軍,哪支義軍頭頂站著的不是世家門閥?」
「你看的還真明白,不過,你不覺得你現在面臨的困境和楊廣很像么?看似浙江一塊,卻要兼顧到各方面的利益,南北直隸六部,勛貴豪門,哪家的利益都不能少。無論少了誰的,他們都會給你下絆子!」
蘇瞻微微側過身,腦袋蹭了蹭大小姐的腿,「你這麼一說,還真挺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