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 72 章
黑化黑灰化肥灰會揮發發灰黑諱為黑灰花會回飛 這兩名字是根據這兩撮魔族所居住的地點位於魔王城的位置來的。
帕梅拉曾聽西蒙介紹過,北方魔族主要生活在魔王城北邊的一塊荒原上, 驅使洞穴惡魔在地下挖洞作為房子。
而南方魔族則生活在魔王城南部的石山區, 以挖山洞為生,主要驅使的下屬僕從種族是獸人。
可是!
西蒙可沒說過!南方魔族首領是他媽!
一時間, 帕梅拉望著西蒙的眼神都不對了。
其實打從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天開始, 一個問題就一直縈繞在她心頭, 就像一道濃重的陰影無論怎樣忽視都無法擺脫:
為什麼這個世界的魔族對歷任魔王是從魔王池中誕生這一點毫無異議?
按理說, 在魔族這種強者為尊的種族裡, 魔王該是憑實力選舉出來的才正常,但這裡卻是顛倒了。
先是魔王誕生, 然後這名誕生的魔王才是最強。
或許這跟歷任魔王實力強悍有關,可誰也不知道魔王池誕生魔王的運行機制是怎麼回事,就比如說帕梅拉這個魔王吧,她的實力可夠不上強悍這個標準。
從這一點就能看出來,魔王池誕生魔王的標準中, 並不一定包括實力強這一點。
可整個魔族好像都沒有質疑過這一點。
像是西蒙,早早就侯在魔王城裡等待新一任魔王的誕生。
這一點也很可疑。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為什麼要浪費九十年的時間就這麼硬生生等著?他想當魔王副官到底是為了什麼?
別說他就是想找個魔王效忠, 那時候都沒帕梅拉的影子呢,西蒙怎麼就能確定下一任魔王就是他想效忠的君主?
帕梅拉也曾想過,或許西蒙就是這樣的人,或許歷代魔王副官都是這樣——不管自己君主有多奇葩, 依舊一心一意效忠。
可是她旁敲側擊過, 前兩任魔王副官都是由當時的魔王自己選出來的。也就是說, 不能存在魔王副官效忠的是魔王這一 職位, 他們還是看坐在這個王座上的是誰。
難道說,西蒙就是這麼一個絕無僅有的怪胎?
帕梅拉好不容易用「西蒙就是與眾不同」把自己說服了,結果西蒙這句母親一出口,又把埋藏在她心裡許久的懷疑勾起
——不要怪她多疑,第一任魔王不就是被十幾個不服她政策的高等魔族圍殺的么。
——原來在魔族裡,反叛不是不存在的。
如此一來,西蒙真是太太太太可疑了。
這些念頭說上去一大堆,實際上在帕梅拉腦中只是飛快掠過,現實中的時間不過才過了一秒。
無論是維格妮雅還是西蒙都沒察覺到帕梅拉的異常——她此時錯愕的表情反而是最正常的反應。
而西蒙雖然嘴上喊著母親,實際態度卻是顯而易見的冷淡。
維格妮雅也是如此。
她沖這個兒子輕輕點點頭,連句話都沒回就轉向已經合上嘴的帕梅拉,笑道:「我來遲了,恭喜陛下的誕生。」
帕梅拉不知道她們這對母子關係本來就是這麼冷淡,還是故意表現給自己看。
她瞥了眼面目如常的西蒙,沒急著回應維格妮雅,而是細細打量起這位南方魔族的首領。
維格妮雅跟西蒙一樣,擁有配套的雙黑髮色和瞳色,只是作為女性,她的五官更加纖細精緻。
穿著一身白色長袍,跟之前的維隆卡樣式一致,似乎是她們南方魔族的統一標配。
只是維隆卡的武器是藏在長袍下的細劍,維格妮雅的則是拿在手中的法杖。
和帕梅拉的木頭法杖不同,維格妮雅的法杖用一種煙灰色的金屬材料製成,杖尾極尖,尖端閃爍著危險的光澤,跟維隆卡的細刺劍相比也不遑多讓。
此外這根法杖的杖頭部分被分成幾股擰在一起,在這種螺旋上升的盡頭則鑲嵌著一塊不規則的紅色寶石。
帕梅拉能感覺到一股股熾熱的氣息正從那塊寶石里溢散出來。
在帕梅拉打量維格妮雅的時候,後者始終保持著溫和的微笑,無動於衷,波瀾不驚,讓帕梅拉根本看不出她在想什麼。
帕梅拉只能在心裡撇撇嘴,面上笑道:「歡迎來到魔王城。我還以為你不會來了,永遠在石山區等著我去做客呢。」
維格妮雅像是聽不出話外音似的,柔柔答道:「在聽說您要和帕西開戰後,我就趕過來了。」
「你又在瞎他媽的說什麼屁話!」
砰地一聲,大廳厚重的一扇鐵門被推開,帕西大步走進來。
他面色不善地瞪了眼維格妮雅,冷笑幾聲,轉向帕梅拉低頭彙報:「北方魔族基本都已搬來魔王城了,帕梅拉大人。」
帕梅拉微訝:「這麼快嗎?」
這可比她給出的一個月時間快多了。
「當然還有幾個垃圾沒來得及過來。」帕西抬頭,面無表情,「我會讓他們為自己的懶散付出代價。」
帕梅拉還沒張口回答,一旁的維格妮雅就輕笑一聲,插嘴道:「帕西你還是這麼粗暴。」她彎起眼,似是善意地開玩笑,「就跟安德烈大人一樣。」
二代魔王安德烈,就是那位「殺殺殺殺光所有」的老兄,不僅殺其他種族殺同族殺副官,最後把自己也給殺了——帕梅拉懷疑這位前輩有躁狂症。
不管這個世界有沒有躁狂症這個說法,至少維格妮雅這句話在暗指帕西跟安德烈一樣,會落個「我殺 我自己」的下場,從此被釘死在魔族的恥辱柱上。
眼見著帕西眉頭一揚,就要拔劍跟維格妮雅打起來了,帕梅拉連忙輕咳一聲,打破兩人之間緊張的氛圍。
別誤會,她不是贊同維格妮雅的看法。
她只是不想讓自己居住的這棟城堡徹底垮塌,上次帕西拔劍在大廳石板上留下的裂紋到現在還沒修復好呢,要是城堡真塌了,她往哪兒去住?
效仿搬過來的北方魔族,在地上打洞嗎?
這也太掉價了吧。
因此帕梅拉及時站出來,英勇無畏地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一場一觸即發的火拚。
還好,無論是帕西還是維格妮雅都挺給她面子的。
南北兩方首領只是互相瞪了眼,就一左一右扭開頭去,不再說話。帕西的手從背後的巨劍上放下,維格妮雅握住法杖的左手手臂重新放鬆下去。
靜了三秒鐘,維格妮雅重新揚起笑容開口:「我這次來,不僅是為了慶賀魔王陛下您的勝利,也是想邀請您去我們南方魔族做客。自您誕生后,整個南方魔族群都很期待您的駕臨。」
哦吼。
這一點又被西蒙說中了。
帕梅拉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左後方的副官,沖維格妮雅點頭:「我也挺想去參觀的。」
帕西眉頭一皺,當著維格妮雅的面,對帕梅拉說:「您確定要去嗎?南方魔族住的地方可是無聊得可怕,他們相信一代魔王的傻瓜思想,禁止打架鬥毆,禁止飲酒吃肉,連衣服都是一樣的。」
他眼角向旁邊一瞥,嘴角同時往下一撇,一副嫌棄得不能再嫌棄的表情:「老實說,連他們身上的氣息都讓我想吐。」
帕梅拉:「……」
這位大佬這麼直白的嗎,直接貼臉剛?
她不由看向維格妮雅,想知道被貼臉輸出的這位會是什麼反應。
呃,她是說,在城堡里打架是不行的。
但他兩真要打,帕梅拉也攔不住,只能讓他們去外面一對一。
強者為尊,魔族本性,誰的拳頭硬誰就是老大嘛。
帕梅拉絕不承認,自己內心會這麼暗搓搓期待是因為她對維格妮雅也很不爽。
對,她可是個仁慈和藹寬宏的魔王,絕對不會因為自己的副官沒提自己家庭背景就遷怒,也不會因為維格妮雅話里話外的推脫就暗自記恨。
絕對不會。
可惜,讓帕梅拉失望的是,帕西句句都說在了點子上。
維格妮雅顯然被懟得生氣了——精緻的臉頰繃緊一瞬,握著法杖的手指關節用力到發白,瞳孔都放大了一圈——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拎著法杖暴打帕西的狗頭,結果在帕梅拉期待的目光下,最後還是強忍了下去,就是微笑有點僵硬:「只是理念不同罷了,帕西你沒必要說得這麼難聽吧。就像你們北方魔族崇尚安德烈大人的粗暴手段,我們南方魔族也從來沒說過什麼。」
帕西冷笑一聲,還想繼續說什麼,被一聲清脆的巴掌聲打斷。
他和維格妮雅同時抬頭看上去,王座上的魔王分開剛合攏的手掌,笑眯眯宣布:「那就這樣吧,我和維格妮雅去南方魔族區參觀參觀,帕西你隨我……」
「帕梅拉大人!」
之前不發一言的副官西蒙突然單膝跪下,打斷了魔王的決定,「請允許我陪同您前往石山區!」
帕梅拉笑容不變,只是微微側過頭,盯著跪在地上的西蒙頭頂,目光變得有些幽深。
不知道為什麼,帕西發現自己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一種遇到強者的興奮湧上心頭。
帕梅拉沉默半晌,最後笑了笑:「好吧。帕西留在魔王城,安排北方魔族的住處,西蒙和我一起前往南方魔族的居住地。」
「哦,對了。」她想起什麼,扭頭看向帕西,眼睛恢復了清亮,「記得把大廳的地板修一修。」
她用下巴點了點帕西的腳下,笑道:「之前你敲碎了西蒙好不容易清理乾淨的地板,西蒙差點沒氣死呢。」
帕西:「……」
他忽然不確定,魔王大人這是在開玩笑還是認真的。
***
待帕西和維格妮雅離開大廳后,已經起身一段時間的西蒙又單膝跪了下去。
帕梅拉故作驚訝:「西蒙?你這是做什麼?」
擋在她面前,攔住她去路的副官抬起頭,一雙漆黑的瞳孔清楚倒映出帕梅拉的影子:「我並非有意隱瞞您。」
「……」於是帕梅拉重新坐回到王座上,雙手扶著扶手,臉上笑容淡了淡,「我什麼也沒說呀。」
西蒙重新低下頭,低聲道:「您的態度已經說明了一切。」
聽聲音,還很有些委屈。
帕梅拉想了想,打從她來這裡之後,西蒙對她的服務和態度一直都是無可挑剔的。
她來這裡的第一天,對西蒙準備的食物,卧室還有他的模樣沒有說任何批評甚至暗示的話,但他自己就察覺到了,一個晚上就改頭換面,並將其他一切都整理一新。
還有他專門準備的,慶賀她誕生的煙花。
帕西來這裡后,他對自己的維護……可以說,作為副官,西蒙已經做得非常完美了。
至於他和維格妮雅的關係——
「我之前沒有主動告訴您,是因為我認為這種小事無關緊要。」
西蒙再一次察覺到帕梅拉的想法,不用她開口就主動解釋道。
難道自己真的懷疑錯了?
帕梅拉心道。
魔族的父母子女關係,跟人類那邊不一樣嗎?
「魔族父母和子女的關係並不十分親近。」西蒙就跟有讀心術一樣,緊接著開口,「一些低等魔族的小孩甚至在剛生下時就被他的父母拋棄了,正常情況下,在魔族年滿150歲后就會主動和父母分開。從我小時候起,我和母親的關係就十分冷淡,反而是我的父親一直在用心教導我。」
「那你父親呢?」帕梅拉忍不住問。
就怕今天的事再次重演,哪天西蒙對她要接見的下屬喊一聲爹,那帕梅拉肯定受不了再來一次同樣的刺激。
西蒙頭垂得更低:「我父親已經死了,他就是安德烈大人的副官。」
帕梅拉:「……」
哦,就是那個倒霉的,被自己效忠的君主殺死的上一任副官啊……
直到看見城堡里的浴室,帕梅拉才知道剛才西蒙為何突然失態——
她要是早知道這裡的浴室是這個樣子的,她也會失態啊!
想象中的浴池是沒有的,更不要說按一下就會出水的水龍頭,就連浴室的一面牆壁都是剛剛才被補好:
一塊木板勉強遮住了石頭牆上的窟窿,這邊的底部用兩塊巨石擋住,防止風一吹就往牆裡面砸了下來。
就算是這樣,呼呼的冷風還是會從木板和牆壁之間的縫隙漏進來,讓整個浴室都涼颼颼的。
浴室的石板都是被打磨得很光滑,有那麼點意思,但是在幾十平米的圓形浴室中間,是一個木桶。
沒錯,就是木桶!
不僅沒有浴池,連浴缸都沒有!
這是何等凄惶的生活環境啊!
她穿越過來就是來培養吃苦耐勞精神的吧!
帕梅拉已經被殘酷的生活折磨得毫無脾氣,連氣都生不起來。
她只是覺得自己很悲催,堪稱史上最慘魔王之一,拼了命的幹完架后連個澡都洗不好。
一門之隔外,西蒙大概是聽裡面半晌都沒動靜,出聲詢問:「陛下,有什麼問題嗎?」
帕梅拉複雜的眼神從頂上懸著白布帷帳的木桶上滑落,看向大木桶旁邊更小更矮的一個木桶,那裡面是清澈的、正在冒著白氣的熱水,旁邊還放著兩個小木頭凳子和一隻舀水的木勺。其中一張凳子上放著全新的整套衣物。
撇開這簡陋的洗浴裝置,這一切都是嶄新的,包括懸在大木桶旁邊的帷幕,以及搭在木桶邊緣的白色毛巾。
帕梅拉走過去,用手指碰了碰雪白的毛巾——柔軟,乾淨,已經被旁邊的水蒸氣熏得微微熱了。
她嘆了口氣,告訴候在門外的西蒙:「沒事。」
看在西蒙準備了這麼多的份上,她還有什麼可抱怨的呢。
不就是沒有浴缸,沒有花灑,沒有流動的熱水么,就當是由奢入儉,憶苦思甜了!
脫下身上皺巴巴的長袍,帕梅拉彎腰先洗了把臉,這才雙手撐住木桶邊緣,腰部用力,尾巴一扭,順利滑進大木桶溫度正好的熱水中。
溫暖的液體讓備受摧殘的肌肉瞬間放鬆下來,同時放鬆的還有帕梅拉的神經。
她長吁一口氣,向後靠在了木桶邊緣,脖子後仰,望著頭頂懸挂帷帳的裝置。
這是個圓錐形的藤編玩意兒,椎體中間是中空的,底部邊緣一周貼了一圈白布,旁邊防止熱氣四散的帷帳就是從這一圈白布里伸出的。
就像是……蒙古包?
帕梅拉搖搖頭,隨手用木勺舀起旁邊的熱水澆到自己頭髮上。
剛洗完頭,她忽然想起一件事,刷地睜開眼,在熱水中坐直了身體:「西蒙?」
門外的人立刻應了一聲:「有什麼需求嗎,帕梅拉大人?」
總覺得西蒙的語氣里透著几絲期望?
帕梅拉微微皺眉,表情嚴肅起來,萬萬沒想到自己的設想成真了。
「西蒙……」她叫了聲副官的名字,又停了下來,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門外副官的語氣更加雀躍:「帕梅拉大人,您有任何吩咐儘管開口!作為您的副官,我義不容辭!」
帕梅拉臉頰被熱氣熏得微微發紅。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拳頭:
「這些東西是不是你才準備的?」
外面的西蒙忽然一靜。
足足過了三秒鐘,他才猶疑著應道:「是的,有什麼問題嗎?」
帕梅拉盯著對面木桶邊搭著的白毛巾,痛心疾首:「那之前九十年,你是怎麼清理自己身體的?」
「……」
門外徹底沒了聲音。
這次過了許久,久到木桶里的水都微微變涼了,西蒙才小聲回答:「整個魔王城裡,有五口水井,以前這裡還有魔族生活的時候,就是通過這五口水井取水使用。您現在用的,就是從其中一口井中打出來的。」
帕梅拉抽了抽嘴角:「你直說吧,不用繞彎子了。」
「……我……嗯……一般魔族不怎麼清理身體的……大概……半年一次……」
西蒙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低,低到最後幾乎聽不清。
帕梅拉覺得自己頭疼得厲害,忍不住抬手扶額深深嘆了口氣:「以後別這樣了。就算是魔族,也要保證個人衛生啊!」
她想到什麼,聲音一停。
再次開口時,簡直是小心翼翼,就怕自己又聽到什麼衝擊性的內容:「其他魔族呢?」
這次西蒙的回答就順暢多了:「據我所知,正常魔族大概三年徹底清洗一次。」
也就是說,西蒙這樣的,在魔族中都算是非常愛乾淨的了?
帕梅拉眼前一黑,連忙撐住木桶邊緣,才避免一頭栽進自己洗澡水裡的悲劇:「你去告訴帕西,還有那六個魔族,以後至少……三個月清洗一次自己。」
「是。」
外面腳步聲匆匆而去,帕梅拉揉了揉額頭,給微涼的水裡重新加上熱水,然後就望著帷帳縫隙的石牆放空思維。
這對她來說,從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种放松。
這一放空,她不知怎麼就想到了過去她跟好友提到的擇偶標準。
當時好友問她,有兩個其他條件都一樣的追求者,一個每個月工資五千,但願意拿五千給你花;一個工資五萬,同樣拿五千給你花,這兩個追求者你會選哪個。
帕梅拉記得自己直接說:「我選第三個,工資三萬願意給我花一萬的。」
為什麼會想起這件事?
帕梅拉掃視一圈自己周圍的物品,覺得自個腦子終於被水蒸氣熏懵了。
所以當西蒙回來時,就見帕梅拉大人已經穿著他準備的那套黑底金紋長袍,慢悠悠遊出浴室。
魔王一頭漆黑濃密的長發還在向下滴著水,浴室里的熱氣隨著她推門的動作往外一涌,一股微妙的香氣鑽進西蒙的鼻子里,讓他原本急忙上前的步伐一下頓在原地。
直到帕梅拉暗紅色的眼睛朝西蒙瞥過來,後者才回過神,表面恢復正常迎上去:「我已經按照您的吩咐通知其他魔族。」
「他們什麼反應?」
「帕西覺得很奇怪,但還是答應了。」
帕梅拉擺擺手:「答應就行了。跟我去見見維隆卡吧,她大概等很久了。」
說最後一句話時,帕梅拉嫵媚得驚心動魄的臉上露出一絲嘲諷,西蒙卻沒注意到。
因為剛才帕梅拉大人擺手的時候,寬大的水袖一搖,那股搖曳心神的香氣變濃一瞬,一下牽走西蒙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心志。
「西蒙?」
帕梅拉走出十幾米,發現向來亦步亦趨跟著自己的副官還傻站在原地,不由奇怪回頭。
見西蒙怔怔盯著浴室的門,她覺得自己懂了什麼,笑道:「裡面的東西隨便叫一個魔族來收拾好了。這種小事用不著你……」
「不!」
話還沒說完,就被西蒙一下打斷。
他一說完,兩人同時一愣。
最後還是西蒙自己先一步反應過來,低下頭解釋:「我是您的副官,這種事本來就應該是我做的。」
帕梅拉眨眨眼,上下掃了他一圈,哦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其實她心裡想的是,目前城堡里既沒有女僕也沒有男僕,就只能先委屈一下西蒙了,等她後面想辦法搞幾個家政人員來,就能解放這位副官了。
不然堂堂魔王副官,只能跟在後面燒熱水洗衣服打掃浴室……聽上去也太慘了吧!
她這個魔王已經夠慘的了,不需要西蒙這個副官來幫她再添一筆。
啊,這倒是提醒了她——
「見過維隆卡之後,還要麻煩你整理一下我的房間。」鑒於現在還沒有專門的家政服務人員,帕梅拉理直氣壯地囑咐西蒙,「那些床上用品質量不太好。」
一些非常顯眼的痕迹,比如那個沾了血跡的抱枕,最表層被撕得稀爛的床單已經被帕梅拉塞進了背包里毀屍滅跡,從殘存的現場痕迹來看,西蒙應該只能得出……帕梅拉大人打了個滾,被子就爛掉的結論……
質量的確非常不好!
對帕梅拉的話,西蒙深信不疑,眼中冷光一劃而過:「看來我需要找商隊首領好好談談了。」
帕梅拉沒甚真心地替那位商隊首領道了聲抱歉,一扭身去見維隆卡,轉眼就把這件事拋到腦後。
還未步入大廳,帕梅拉臉上的放鬆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滿臉不爽。
她在心裡給自己點了個贊,自覺這樣的演技足以進原來大學戲劇社演個女主角。
而維隆卡見她這樣渾身低氣壓地走進來,原本就忐忑的心立刻咯噔一下。
待到帕梅拉在上首王座落座,開口問維隆卡有什麼事時,後者已經確定新任魔王的確對南方魔族十分不滿。
自知理虧的維隆卡低眉順眼,答道:「恭喜帕梅拉大人獲勝,我該回去將結果稟告給維格妮雅大人了。」
剛說完,維隆卡就聽見上首的魔王非常清晰地嗤笑一聲:「行吧,我知道了。難為你就為了告訴我這句話,等了這麼久。」
「……這是應當的。」
見維隆卡一改前態,如此恭順,帕梅拉反倒覺得沒意思起來。
這群魔族吧,說他們驕傲也的確驕傲,但是呢,好收服也好收服,全靠武力值衡量一個人的價值。
帕梅拉歪靠在王座上,用手托著下巴,在維隆卡看不見的地方撇了撇嘴。
沒想到,這一幕準確無誤地落進西蒙眼中。
站在帕梅拉身後的他抿出一個不易察覺的微笑,輕咳了一聲。
經他提醒,帕梅拉這才想起來,擺手示意還低著頭等在那兒的維隆卡可以滾了。
維隆卡一離開,西蒙就向王位上的君主進言:「維格妮雅得到消息后,一定會親自來王城見您。而且很有可能邀請您去南方魔族生活的石山區做客。」
帕梅拉斜眼睨著他:「你倒是很了解那個維格妮雅嘛。」
不等西蒙解釋,她就笑了:「為了當好副官,西蒙你也很辛苦呢。」
她朝西蒙站的方向靠過來,托著下巴,從下往上看過來,眼尾帶鉤:「還學會主動收集情報做功課。不錯。很不錯!」
西蒙張張嘴,卻在帕梅拉第二次誇他不錯時,又閉上了。
直到三天後,維格妮雅來到王城,帕梅拉才知道西蒙為什麼是這個反應。
因為在維格妮雅向她行完禮,並口稱帕梅拉大人後,西蒙朝這個黑髮黑眼的白袍魔族欠了欠身:「母親。」
「帕梅拉大人?」
遲疑的女聲從背後響起,讓帕梅拉按在克拉倫斯肩膀上的手一松,慢慢轉過身去。
維格妮雅一臉疑惑地走過來,看看帕梅拉,又看看蹲在地上的魔族,最後目光落在地上的馬車殘骸上。
她好像一開始並沒有認出克拉倫斯,直到看見那些木頭碎片才眼露恍然,細細皺起眉:「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了,克拉倫斯?」
「沒什麼!」搶在帕梅拉張口前,克拉倫斯自己搶答道,「是我自己不小心,打擾到帕梅拉大人了。非常抱歉,我這就離開。」
說完,朝帕梅拉和維格妮雅分別行了一禮,又匆匆抓住長袍下擺,往地面上一兜,抱著那些木料殘渣就跑了。
一系列動作行雲流水,如風捲殘雲,讓帕梅拉都來不及攔下他。
當然,她要是真想攔住克拉倫斯還是可以的——西蒙早在一旁蓄勢待發,只要帕梅拉給他一個眼神就能立刻跳過去抓住那個低等魔族——但是帕梅拉在給他信號之前忽然改了念頭。
俗話說的好,悶聲發大財。
看克拉倫斯這個樣子,在南方魔族裡肯定很不受重視,這種情況才方便帕梅拉揮動鋤頭挖牆腳。
她要是現在攔下他,引起維格妮雅的懷疑,反而不好把人騙到自己手下。
因此,帕梅拉什麼話也沒說,默認了克拉倫斯匆忙間找的借口。
她見維格妮雅還盯著克拉倫斯的背影若有所思,怕這位南方首領真發現了什麼,連忙轉移話題:「不知道維格妮雅打算什麼時候帶著這些魔族搬到魔王城?」
這個話題果然把維格妮雅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她顧不上管那個無關緊要的低等魔族,擺出茫然的表情:「陛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帕梅拉早就看出來她的想法,因此對她現在裝傻的反應倒也不意外,依舊心平氣和地跟她講道理:「現在魔族總人口數不到三百人,如果還分散開的話就更少了,倒不如聚集在一處。我聽西蒙說,之前所有魔族都是住在魔王城裡的。」
維格妮雅嘆了口氣:「這我知道。自從二代魔王安德烈大人死亡之後,魔族們就搬出了魔王城,分成南北兩大部分。想必帕梅拉大人之前命令帕西將北方魔族集體遷至魔王城,就是這個原因吧。」
帕梅拉點點頭,知道她說這話絕對不是真的打算聽從自己的話了,相反……
「但是,實不相瞞,這裡已經成為了我們的家。」
不出帕梅拉的預料,維格妮雅抬起頭,一臉深情地環視四周:「雖然只在這裡生活了九十年,但我們已經在這裡生根發芽,熟悉了這裡的每一寸土地。況且……您大概已經知道我們南方魔族一直都跟北方的理念不合,我擔心兩方都回到魔王城裡會引起衝突。這樣豈不是跟帕梅拉大人您一開始的初衷相差甚遠?」
帕梅拉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似乎真的被維格妮雅這番深情演說打動,只多嘴問了一句:「你是這樣的看法,那其他南方魔族呢?他們中會不會有人想回魔王城。」
見帕梅拉妥協,維格妮雅剛剛蹙著的眉頭已經散開。
此刻,她聞言笑道:「他們和我都是一條心。這裡是我們集體溫暖甜蜜的家。」
***
待維格妮雅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線里,帕梅拉才回頭跟西蒙吐槽:「剛才她說最後一句話時,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西蒙從剛才就憋著了,現在終於能一吐為快:「您才是魔王,為什麼不強行命令南方魔族搬遷。」
「再看看吧。」帕梅拉嘆了口氣。
如果真像維格妮雅說的那樣,所有的南方魔族都寧願死守在這裡,那她強行要他們搬家也沒意思。
她原來世界里還有拆遷釘子戶呢,這裡她這個魔王要他們搬遷,又不給他們補償,不願動也很正常。
要是因為這件事,反而讓這些魔族滿腹牢騷豈不是得不償失。
西蒙不能理解帕梅拉這種想法。
他狠狠皺著眉——帕梅拉發現他跟維格妮雅真不愧是母子,平時看不出來,現在他也皺著眉倒是跟剛才維格妮雅皺眉的樣子有點像——冷冷道:「您是魔王,誰敢不聽從您的命令。」
看他目露凶光,手搭上腰間劍柄的樣子,似乎下一秒就要拔劍暴起替帕梅拉砍死那個「不聽從命令」的傢伙。
可惜這一任魔王大人想法堅定,不容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