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 8 章
得到帕梅拉的允許后,帕西起身,回手將巨劍插回背後刀鞘里。
清脆的鐵器撞擊聲中,面前的魔王突然想起什麼,抬頭問他:「打算什麼時候搬遷過來?」
帕西一愣,乖乖答道:「北方魔族隨時都可以遷往魔王城,全憑陛下您的吩咐。」
對他的上道,帕梅拉非常滿意。
不枉自己硬吃下那三招,相較於一開始的囂張,現在的帕西真是怎麼看怎麼順眼。
要不是身高有差,帕梅拉都想摸摸他那頭烈焰般的紅毛毛——看上去手感就很好。
「你自己安排吧。」帕梅拉思考了一下,還是這樣決定。
相較於兩眼一抹黑的自己,還是擔任過三十年首領的帕西更了解北方魔族的情況,自己只要……
「一個月之內搬過來就行了。」
帕西又是一愣,隨後滿臉嚴肅:「帕梅拉大人有令,哪需要一個月。」他抬起頭,掃了眼周圍興高采烈的魔族們,只在維隆卡身上停了停,其餘人等皆是一掃而過,「十天就足夠了。」
他的表情和語氣似乎在說,誰要敢拖到十天之後就要被他剁成肉泥。
於是歡呼聲瞬間靜了靜,剛才還興高采烈,手舞足蹈的北方魔族們傻在原地,臉色發青。
帕梅拉笑了笑,擺擺手再次重申:「你決定就好,這件事就交給你了。西蒙。」
她回首看向人群里的副官,後者倒是沒歡呼,剛才從空中落回地面后蝠翼也未收起,只是攏在身後,乍一看上去就像是披了件黑色斗篷站在那兒,安靜又美好。
對這位副官的美色,帕梅拉還是相當滿意的。
更讓她滿意的是西蒙自始至終對她表現的忠心。
就比如說現在。
西蒙原本面沉如水的臉色在聽見帕梅拉叫自己名字后才泛起波瀾,笑意和喜色爬上他的眼角眉梢,使得本就俊俏的臉孔更加閃閃發光,在一眾菜色臉的北方魔族裡出類拔萃,如鶴立雞群。
喜滋滋的魔王副官跟著魔王走了。
周圍的魔族們傻歸傻,還是自發給他兩讓出一條通道,目送兩位大人一前一後踏上城堡正門弔橋,接著兩人的身影沒入建築的陰影中。
***
直到帕梅拉和西蒙的背影在視野中徹底消失,帕西才冷哼一聲拉回一眾魔族的思緒。
他揚起眉梢,剛才在魔王面前表現的馴服無影無蹤,又變成了那個一路砍人上位穩坐首領寶座三十年的強者:
「還愣著幹什麼?沒聽見我剛才說的嗎?十天。」
他陰惻惻地掃了眼傻站在最前面的幾個魔族,尤其是他們的腿部,扯起嘴角舔了舔尖銳的虎牙:「十天還沒搬過來,你們懂的。」
上百個北方魔族作鳥獸散,轉眼帕西面前就只剩一個屬於南方魔族的維隆卡,以及他的直系屬下布茲。
布茲看了看白袍的維隆卡,停下雀躍跑向帕西的腳步,縮在一邊,儘力減少自己的存在感。
維隆卡雖然比不上帕西大人,但也是高等魔族,碾死一個低等魔族還先天殘疾的布茲,就跟不小心踩死一隻嗜血鼠一樣。
而且南方魔族向來跟北方魔族不合,誰知道維隆卡會不會就突然看布茲不順眼,順手幹掉他——
這在強者為尊的魔族裡,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一件事,就連帕西大人都不能說什麼。
不過好在維隆卡現在沒心情找布茲麻煩。
她正為剛才帕西和魔王大人那一番表演心神不定。
眾所周知,北方魔族首領和南方魔族首領不合,以至於兩方魔族也互相看不順眼。
這種情況下,帕西先跟新任魔王打好了關係,北方魔族還要遷來魔王城,換句話說,北方魔族要成為新任魔王第一支嫡系隊伍了!
這對南方魔族來說可不是什麼好消息。
其實這次來之前,維隆卡就對維格妮雅大人吩咐自己前來一事有所顧慮。
她們已經得到消息帕西是親自前往魔王城和新任魔王見面,按理說南方魔族也該這樣操作才不落下風,可維格妮雅大人顯然沒有這個意思,維隆卡只好獨自前來。
之前第一眼見到新任魔王時,維隆卡還抱有這次的魔王大人不算強,會被崇拜強者的帕西直接殺死的希望。
如果是這樣,這對南方魔族來說倒是件好事。
結果,事到如今,希望破滅了。
帕西倒是跟魔王大人不打不相識,關係迅速拉近,南方魔族的立場正如維隆卡擔憂的那樣,變得尷尬起來。
想到這裡,維隆卡沒心思再嘲諷帕西,沖他深深望了眼,就轉身追著魔王大人的足跡進入魔王城。
帕西站在原地,看著她的背影冷笑數聲,臉上是毫不遮掩的不屑。
布茲這才敢靠過來,問出憋在自己心裡好久的疑惑:「帕西大人,您剛才怎麼放棄了?我以為您至少會等到帕梅拉大人出手呢。」
帕西一直都對他很不錯,因此布茲不像其他北方魔族那樣懼怕這位首領大人。
況且曾經同為低等魔族,帕西簡直是勵志典範,一直都是布茲最崇拜的偶像。
帕西隨手揉了把布茲柔軟的棕色捲髮,低頭看進他紫色的眼睛,反問:「魔王沒出手嗎?」
布茲一呆:「哎?可是……」
「她只是沒攻擊我。」帕西又狠狠呼嚕了一把布茲的腦袋,這才收回手意味深長道,「可是有時候,滴水不漏的防守也是一種進攻。」
如果帕梅拉此時在這裡,聽見帕西這句話一定會大笑出聲。
她就是為了讓帕西產生這種錯誤認知!誤以為他怎麼攻擊都對她無效!
以帕西毫不拖泥帶水的性格,他一定不願意這樣毫無意義地拖下去,既然帕西自認殺不死她,那最後認輸的肯定是他!
更不要說還有其他魔族助攻,引導帕西誤以為帕梅拉使用的是幻術魔法!
幻術魔法好啊,這樣誰也不知道她只是純粹的治療。
感謝幻術魔法在這個世界的稀少!感謝魔族壓根沒幾個魔法師,更沒有牧師!感謝所有圍觀的魔族,帕梅拉這次計劃的順利進行離不開他們的幫助。
就算帕梅拉沒聽見帕西這句話,她也多多少少猜到了後者的想法。
因此她現在正坐在自己房間里,渾身冷汗地傻笑。
笑是因為自己小命暫時保住了,渾身冷汗是因為太疼了。
之前強忍的疼痛在她進入房間放鬆下來的瞬間就開始反撲。
全身上下每一塊骨頭都在呻|吟,每一條肌肉都在抽搐。
帕梅拉覺得自己就像一個破布娃娃,被人狠狠拆開,又重裝了回去,結果發現四肢裝的位置不對,又拆下來重裝……
太疼了。
疼得眼淚往下直掉。
不要說笑了,現在她只恨自己怎麼還沒暈過去。
可是西蒙還在外面,不能讓他看出端倪。
帕梅拉狠狠咬住下唇,憋住了喉嚨里的慘叫。
等嘴裡滿是血腥味后,她又跌跌撞撞撲到床上,抓起那隻嶄新的絲綢抱枕就咬在嘴裡。
十指死死掐住身下光滑柔軟的床被,用力之大,帕梅拉似乎聽見了布料破開的撕拉聲。
但她不確定那是不是她的幻覺,因為她現在天旋地轉,視野搖晃,耳邊還在持續震蕩著嗡嗡的低鳴。
她就知道!
她就知道!
現實生活哪有原地滿血復活還不用付出代價的好事!
原來在這等著她!!!
原本暗紅色的眼珠已經變得鮮紅,連帶著旁邊的眼白部分也充血,整個眼眶裡一片艷色,偏偏整張臉卻又慘白如紙。如果有第二個人在這裡,一定會被帕梅拉現在的樣子嚇得半死。
不知過了多久,帕梅拉才逐漸緩過神來。
當全身上下的劇痛慢慢消失,巨大的疲憊便席捲上來。
她微微粗喘著,鬆開嘴,發現抱枕被咬的這一角不僅濕漉漉的,上面還有斑斑血跡,再一摸自己嘴唇,火辣辣的疼。
但這點疼痛,跟剛才比簡直就是毛毛雨。
渾身都被冷汗打濕,頭髮和長袍都緊緊黏在身上很不舒服。而床上已經一片狼藉,輕軟厚實的被單已經被撕得粉碎,裡面的白色絨毛飄飄洒洒,鋪得床上,地上,帕梅拉自己身上……到處都是。
如此一來,帕梅拉還真的怕了。
她心道只有這一次!
下一次她絕對再也不隨便自己找死了!
太疼了!
這種疼還不如直接死了算了。
之前以為有大治癒術和復活技就能日天日地的自己真是太天真了!
只是恢復正常后,帕梅拉仔細回想了一下剛才帕西跪在自己面前表示臣服的姿態,不禁又笑了起來。
她臉上冷汗未擦,臉色也很蒼白,身上殘留的痛楚卻已經被樂淘淘的心情掩蓋。
越是回想,越是回味無窮。
就跟……她第一次在《WORLD》世界里用刺客大號在野外成功擊殺一個玩家時的心情一樣,那種熱血沸騰,無所不能的快感……
「篤篤篤」
敲門聲把帕梅拉越飛越高的情緒給拉回地面。
她扒拉一下亂糟糟的頭髮——長捲髮就是難打理,一不小心就變成雞窩頭了,就算髮質柔順也沒用——定了定神,揚聲詢問:「什麼人?」
「帕梅拉大人,是我,西蒙。」門外男聲頓了頓,「維隆卡求見。」
帕梅拉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皺兮兮的水袖長袍,又摸了摸額頭——滿手冷汗。
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維隆卡說的那些話,帕梅拉放下手,嘴角彎起一個冷凝的弧度,隔著門板曼聲道:「先讓她等著。剛戰鬥完,我要沐浴。」
「……是,我……咳,這就去準備。」不知道為什麼,西蒙原本平穩的聲線猛地顫了顫,直到整句話說完,才重新恢復了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