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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納徵

  在蘇阮做主之下,這宅子當日就交了定金, 定了下來。


  她正好想找點事做, 省得總去想姐妹之間那些無解的矛盾, 就將收拾宅子這件事攬了過來, 忙了個不亦樂乎。


  蘇鈴送走裴自敏,過來找蘇阮時,她正開了府庫, 給那宅子挑基本陳設要用的簾帷席子。蘇鈴問明緣故,忍了又忍, 還是沒忍住,笑話她說:「口是心非!」


  「我是看的薛伯母面上。」


  薛家到洪州時, 蘇鈴已經出嫁, 和婆婆妯娌鬥法還來不及,娘家的事,哪有空關心?便不太相信的說:「你說是就是吧。不過些許小事, 還用得著你親自忙活?讓麗娘辦吧, 我們進宮去。」


  進宮?蘇阮皺眉:「娘娘說了,這段時日,宮裡不得清凈,讓我們少去。」


  「是么?幾時說的?我怎麼不知道?」


  「早就說了。」蘇阮說完就拋下蘇鈴, 轉頭吩咐綠蕊, 「他們到的時候, 天恐怕還熱, 門上先掛竹簾吧。對了, 我看他們院子里的花草也沒人打理,叫人再去找個花匠,好好收拾收拾,實在不行,重新栽些花草過去。」


  侍女們各自應聲去忙,蘇鈴沒想到二妹會晾著自己,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冷笑道:「是讓我們少去,還是讓我少去?」


  這話蘇阮沒法接,也不想接,就裝沒聽見,繼續吩咐下人從庫里找東西。


  蘇鈴更生氣了,掉頭甩袖就走,回府一疊聲命人備車,自己憋著一口氣進宮去了。


  蘇阮不會無緣無故這麼和她說話,所以蘇鈴猜到是貴妃小妹說了什麼,一路上都在琢磨這事,想著一會兒見到蘇貴妃,怎麼哄她消氣,別真得生分了才好,哪知道進了宮,根本沒見到蘇貴妃。


  「聖上帶娘娘去禁苑騎馬散心了,今日可能要宿在東內,不回這邊了。」留守的內侍如是說。


  蘇鈴只得怏怏而歸。


  之後城中連下了兩天雨,不便出門,宮中也沒人來。蘇阮那邊兒更像沒事兒似的,一點兒動靜沒有。蘇鈴憋著一口氣,也不往蘇阮府里去了。


  蘇阮樂得清靜。她打發人幫付彥之收拾出那座宅子后,順便還把自己府中格局重新規劃了一下,打算在垂花門外,給付彥之收拾個起居處,方便他過來時落腳。


  「可這是一整個院子啊。」麗娘有點疑惑,「您還給郎君留了卧房?」


  「留卧房怎麼了?」蘇阮反問,「不留卧房,還讓他再趕回永樂坊睡嗎?」


  麗娘:「……」


  她真有點搞不懂自家夫人了,這麼全心全意地幫薛家收拾宅子,難道不是因為付郎君?可她怎麼瞧著,夫人這是準備婚後夫妻分房睡呢?


  蘇阮看出她的疑惑,卻並不想解釋,「照我說的辦就是了。」


  麗娘只得領命,安排人去辦。


  這麼忙碌著,一晃就到六月二十六,蘇阮一早起來,打扮停當,就去了蘇耀卿府里,等付家來下聘。


  蘇鈴帶著玉娘,有意晚去了一會兒,卻一進後院正房大門,就聽見裡面傳來陣陣笑聲,似乎裡面坐的人不少,還挺熱鬧。


  崔氏出來迎她,笑道:「大姑來了,四嬸剛到,正問起你呢。」又牽過玉娘的手,誇了她兩句。


  「四嬸來了么?」蘇鈴很意外,「四叔不是病著?」


  這說的,像是人家不該來似的,崔氏有點尷尬,低聲道:「四嬸說,四叔靜養就好,今日是二姑的大日子,她不能不來。」


  蘇鈴就嗤笑了一聲,先一步進了內堂,見蘇阮挨著四嬸坐著,四嬸另一邊空了個位置,便過去坐下,笑著跟四嬸問了聲好。


  梅娘原本坐在蘇阮下首,見蘇鈴坐了崔氏的位子,忙自己往旁邊讓了讓。


  崔氏卻沒坐,只把玉娘推過去,叫她挨著蘇阮,自己出去吩咐家事。


  那邊蘇鈴正跟四嬸說:「四叔好些沒有?我想去探望,又怕四叔不愛見我們……」


  太子被廢之後,四叔貨真價實病了一場,蘇阮和蘇耀卿去探望過。當時問蘇鈴,她說不愛看四叔的冷臉,不肯去,現在卻這麼說,蘇阮不免皺眉。


  「他是老毛病了,沒甚好看的,養著就是。」四嬸答得也淡淡的,還轉頭就和蘇阮繼續先頭的話題,「這麼說來,梅娘還是你們兩個的大媒呢!」


  蘇阮和梅娘相視而笑,「是啊,這些日子多虧梅娘姐姐替我忙前忙后。」所以她看梅娘的面子,今天還邀了梅娘那一房的一個堂嫂來。


  這樣一則付家人來了,不至於覺得蘇家無人,二也是向大房表明自己的態度——大家到底是親戚,只要存著好心,好好幫忙辦事,大房想沾蘇阮他們的光,也不是不行。


  人既然是蘇阮邀來的,自然也主要是奉承她,蘇鈴見大家都圍著蘇阮說話,心裡越發不痛快。然而今日原本蘇阮就是正主,她也無可奈何,便乾脆出去生悶氣,直到付家送聘禮的人來了,才回到堂中。


  付家的聘禮很務實,除了必有的幾樣,還額外有一盒紫筍茶——這是當世第一名茶,價值不菲。


  當場插戴的釵是雕了連理枝的羊脂白玉釵,光澤柔潤,雕工精細,不像現打造的,更像是多年私藏。


  整個聘禮看下來,既不寒酸,也沒有過於奢靡,整體價值,正該是付家這樣的人家能拿得出手的,可以說辦得十分妥帖了。


  蘇阮對付家了解不多,但今日來下聘的女眷都舉止斯文、說話得體,便多了些好感。


  納徵下聘,未婚夫妻沒有見面的機會,但這門親事,至此卻已是徹底落定。


  付彥之隔了一天,去徐國夫人府向蘇阮辭行,「我到了東都,他們也差不多就下船了。」


  「嗯。」蘇阮其實沒甚可說的,答應完了,半晌才想起一句,「往回走時,送個信。」


  付彥之點頭答應,又說:「聽我叔祖父說,朝中開始議立儲君,林相還真推舉潁王了。」


  蘇阮笑了笑:「我昨日去見娘娘,最近這半個多月,她留潁王住了三四次,現在宮裡都傳她要養潁王。」


  「娘娘是有意為之么?」


  蘇阮笑著點頭:「邵公公的主意。其實聖上也不過是看潁王年幼,活潑好動,才多喜愛了些罷了。」


  「只要聖上沒這個意思就好。」付彥之道。


  「就算聖上本來有那麼一點兒,林相這麼一鬧,也沒了。」


  付彥之看著蘇阮,等她解惑。


  蘇阮道:「我也是聽邵公公說的。林相越一手遮天,聖上便越會審視他,因此,無論他推舉哪一位皇子,聖上都不會立的。」


  這種提防臣下的帝王心機,付彥之聽了,心情頗有些複雜——當初宋相在位,聖上也是這麼審視宋相的吧?


  蘇阮卻接著說:「你這時候出京正好,等你回來,沒準東宮已經有主,聖上也想用你了。」


  「恐怕還得亂幾個月。」付彥之不認為聖上會那麼快就立新太子,但他賦閑,蘇家站邊兒上看熱鬧,都不摻和這事,倒也省心。


  所以第二日他就十分放心的出京城,去東都接父母了。


  他走後,到了七月,天漸漸涼爽起來,廢太子的風波也過去了,憋了許久的權貴們就開始一波一波的飲宴作樂。


  宮中也不例外,聖上在東內新修了一座蓬萊宮,為此特意召皇親國戚入宮宴飲。蘇貴妃冷落蘇鈴許久,直到這時,才肯拉著大姐說幾句推心置腹的話。


  「二姐和我說,你也不容易,姐夫那樣不說,還有幾個孩子。為人母的,總要為孩子著想。但我也是孩子們的親姨母,有什麼事,大姐不能和我說的?」


  蘇鈴臉上熱辣辣的,「我也是……」


  蘇貴妃沒讓她說下去,「今日我就許諾大姐一句,玉娘的婚事,我心中已有了打算,」她說著拉姐姐往外面花園裡看,那裡有幾個少年正在蹴鞠,「瞧見沒,都是皇子皇孫,你還怕挑不著個好女婿?」


  蘇鈴面露驚喜,蘇貴妃卻還沒說完,扶著她的肩膀讓她半轉身子,往另一側的涼亭看,那裡有幾個小少女聚在一起,也不知道在玩什麼,都臉上帶笑。


  「還有你將來的兒媳,也盡可從公主里挑,你急什麼呢?」


  蘇鈴眼眶一紅,掉了兩滴眼淚,拉著蘇貴妃的手,哽咽道:「是我糊塗了。」


  蘇阮這時正好拉著永嘉公主的手進來,見狀就笑問:「說什麼悄悄話呢?」


  「不告訴你。」蘇貴妃笑著轉過身,迎向她們,「你們倆怎麼到一塊去的?」


  永嘉公主身穿道袍,給蘇貴妃行了個禮,答道:「兒正給徐國夫人賠禮呢,上次她到千秋觀去,下人們不懂事,竟將夫人的私事泄露出去,我回來才聽說。」


  永嘉公主在聖上眾多女兒中,格外受寵些,就是因她這副玲瓏心腸。


  蘇貴妃也喜歡她會說話,就笑道:「多大的事,賠什麼禮?要不是那事,她這親事還定不下來呢!」


  「錯了就是錯了,該賠禮還是得賠禮。兒正跟徐國夫人說,過兩日到我別館去,讓我好好做一回東。」永嘉公主說著看向蘇鈴,「不知代國夫人肯不肯賞臉,也來坐坐,喝幾杯酒?」


  蘇鈴沒怎麼和這些皇室貴女打過交道,當下有些受寵若驚,忙不迭答應下來。


  她和蘇阮,姐妹二人都沒想到,永嘉公主的酒宴,並不是她們常去那一種。所以兩日後,當她們去到永嘉公主別館,入席就座時,發現席間陪客的,竟是四五個年輕英俊的男子,一時都驚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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