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第一百一十五章
請多多支持晉江文學城正版, 謝謝大家的愛護。 「二表哥, 我給定的這門親事,你滿不滿意?」
面對宋鳴珂賜婚後洋洋自得的笑臉,霍睿言氣炸了, 一句話也憋不出來。
於是……咬牙切齒, 狠狠把龍椅上的她拽入懷內,死死抱住不放。
她小小身板恰如那夜策馬同行時嬌軟,彷彿沒多掙扎, 便悄然融化在他胸前。
柔順如小貓。
正當他俯首欲吻, 陡然驚醒。
原來, 是夢。
這算什麼?在夢裡……欺君犯上?
霍睿言倍感難堪, 躡手躡腳跑到浴室,偷偷摸摸洗了個冷水澡。
換上乾淨寢衣, 他頹然坐在窗邊,雙手搓揉滾燙臉頰。
隱約覺著, 夢內的那一幕,也許真會發生。
春月羞澀地躲入雲中, 留下絲絲縷縷細弱光芒, 捆縛著他不安的心。
進不得, 退不甘。
…………
翌日風煙渺渺,細雨如織, 狩獵被迫延遲。
知宋鳴珂靜不下心, 霍睿言一大早帶上新刻印章, 趕去她所在。
目睹她下首跪坐著一蒼色身影, 他笑顏凝滯,目光焦灼,「陛下龍體欠安?」
宋鳴珂笑盈盈朝他招手:「二表哥來得正好,快嘗嘗元醫官做的杏花水晶凍。」
她邊說邊指了指几上一紅色漆盒,內裝晶瑩剔透的糕點,內里如有花瓣飄飛。
霍睿言見宋鳴珂無恙,心下稍安,隨後又覺稀奇——元禮作為御醫官,還順帶負責御膳點心?
「元醫官當真心靈手巧,多才多藝。」
「謬讚謬讚!朝野內外誰人不知,霍二公子文采斐然,琴棋書畫更是樣樣精通。一句『多才多藝』,折煞我也。」
元禮客氣回應,既有清貴之氣,又不乏客套。
宋鳴珂以銀筷子夾起一圓形的水晶凍,品嘗后笑意舒展,又示意霍睿言自便。
霍睿言恭敬不如從命,只覺海藻膠做的糕體入口清涼,綿柔細膩,杏花甘中帶苦,口感別緻。
二人聊了狩獵計劃,元禮插不上話,拿出一寬口白瓷罐,從中舀了一勺蜜,放入碗中,以溫水調開,呈給宋鳴珂解渴。
霍睿言留意他動作嫻熟,泡開后,朵朵紅梅盛放,認出是宋鳴珂常喝的蜜漬梅湯,深覺狐惑。
這湯居然讓她日日堅持喝上一年?連跑到保翠山行宮也欲罷不能?
霍睿言淡然一笑:「此為湯綻梅?常見陛下飲用,可否容我淺抿一口,嘗個味兒?」
「當然。」宋鳴珂對元禮略微點頭。
余桐正要吩咐下人多備小碗,霍睿言故作隨意:「何必麻煩?陛下若不棄,留一口給我試試即可。」
如此率性而為,有悖於其平日的溫雅形象,只差直接聲明要喝宋鳴珂那一碗,擺明已起了疑心。
元禮白皙面容變色,宋鳴珂則不以為然,餘下半碗直接遞給霍睿言。
「二表哥若喜歡,宮裡還有兩罐,皆為元醫官親制,改日送到定遠侯府好了。」
「謝陛下恩賞。」
霍睿言雙手恭瑾接過,小心細啜,方輕吞慢咽喝完,擱碗笑道:「清甜甘爽,難怪得陛下眷顧。元醫官愛梅花,定是超凡脫俗之人。」
「霍二公子見笑,在下愛梅,源於舍妹的偏好罷了。」
「你有妹妹?」宋鳴珂眼神發亮,「沒聽說呀!」
「已失蹤數年,無跡可尋,未敢辱聖聽,是以不曾提及。」元禮深邃眼眸閃過黯然之色,拿捏罐子的手指頭掐得發白。
宋鳴珂心腸熱,礙於二表哥在場,她生怕牽扯五族之事,欲言又止。
再看她和霍睿言先後喝過的白瓷碗邊上,僅有一道蜜湯痕迹,霎時雙頰生霞,窘迫垂眸,連連擺手讓余桐收碗。
梅花清香與甘甜滲入沉默,使得滿室芳冽多了幾分微妙。
元禮收拾藥箱,垂下眉眼,躬身告退,出門時,若即若離的眼光似是不經意飄向霍睿言。
正好此時,霍銳承披雨入內,見宋鳴珂與霍睿言相顧無言,脫口問:「怎麼了?」
宋鳴珂沉浸在那碗蜜的尷尬中,掩飾道:「沒……元醫官說起失蹤的妹妹,難免神傷。」
霍銳承舒了口氣:「為這事啊!我還道陛下又要作媒,硬給自己找個二表嫂呢!」
哪壺不開提哪壺!霍睿言重重「哼」了一聲,以作示警。
宋鳴珂茫然:「啊?二表哥生氣了?我昨晚……喝了點酒,見那徐小娘子溫順可人,突發奇想,但沒逼你娶她呀!」
「豈敢生陛下的氣?」霍睿言隱忍不發。
「話又說回來,徐小娘子生得秀美,生於書香世家,知書達禮……」
「陛下!」霍銳承眼看弟弟眸色漸冷,趕緊勸道,「陛下切莫亂點鴛鴦,弟弟心有所屬,從小就……」
「哥哥!」
霍睿言快被這兩人搞瘋了!
若不加以制止,兄長定會搬弄是非,說他從小就喜歡晏晏!
無法想象,宋鳴珂聽了這昏言悖語,會作何感想。
而他,該以哪種方式,把自己就地掩埋?
霍銳承從弟弟怒目中感受到了飛刀的凌厲,又不曉得如何安撫,只得找個借口,丟下二人,迅速開溜。
「心有所屬?」宋鳴珂覷向惱羞成怒的二表哥,語氣儘是玩味,「看不出來呀!坦白從寬,不可欺君呀!」
「陛下莫要聽我哥胡說八道!他信口雌黃,拿我尋開心而已。」
霍睿言本不屑人後說閑言,而今情急之下,唯有把親哥賣了。
宋鳴珂料想他表現出超乎年齡的沉穩,內里不過是個靦腆少年。
瞧他心虛的模樣,想必有心儀女子之事,不假。
是誰?為何不能坦誠?改天得試探一番。
為化解不尷不尬的氣氛,表兄妹繼續分吃糕點。
不多時,殿外細雨初歇,灰雲縫隙間漏下幾線陽光,大有放晴趨勢。
宋鳴珂見狀,下令未時到獵場走動走動。
按理說,霍睿言該回去準備,他遲遲未離開,只因認定元禮今日異常古怪。
此人不但來得過早,還特地備下飲食,神色不復往日磊落……莫非,糕點或梅花蜜有問題?
借吃東西、點茶等諸事,霍睿言堂而皇之賴在殿閣,一呆就是一上午。
細察她言談、飲食一切如常,略顯困頓,他關切問道:「陛下夜裡沒睡好?」
「倒也不是,下半夜醒了一回,看書到天亮。」宋鳴珂打了個哈欠,連忙以小手捂住。
「陛下勤學苦讀,更應注意歇息,不可過分操勞。」
宋鳴珂努了努嘴:「二表哥你不也掛著兩烏漆漆的眼圈么?好意思說我!」
霍睿言記起沒睡好的原因,面露羞慚,低頭盯著地磚,只想找條縫鑽進去。
二人草草結束午膳,見為時尚早,拿出小閑章把玩。
宋鳴珂不愛練字,不擅丹青,卻獨愛搜集各類好玩的小物件。
去年無意間看到霍睿言刻的閑章,她愛不釋手,對印章的材質、形態、雕刻、字型,皆予以極高讚揚,還眨著大眼睛問,可否送她兩個。
他這二表哥唯一的軟肋就是她,頓時被哄得心花怒放,一有閑情便給她刻,數月下來,已積攢了一大堆。
時人的閑章,多為自擬詞句,或擷取格言警句,作用無非引首、壓角、標記收藏鑒賞,亦有刻上齋、堂、館、閣居室為記,而宋鳴珂的癖好卻極為另類。
霍睿言曾為她刻過「朕不食飴」、「爾等是球,速滾」等莫名其妙的句子,今日則順應聖意,在紙上畫「毛瓜」二字的小樣。
作為天子,居然要用各類匪夷所思的文字作章,真教他啼笑皆非,每次都得按捺笑意,方可完成。
此際,殿中靜謐,余桐進進出出,張羅出行事務。
宋鳴珂靠在短榻一端,手撐下頜,似笑非笑地看著霍睿言努力忍笑、認真描摹,越發覺得,逗弄二表哥是件極其過癮的事。
他笑容淺淡,注視白紙墨字的眼神……仿似煥發出她不曾見過的光彩。
當他不時抬眸朝她微笑,某種近似於寵溺的亮光,被他刻意藏起,流露的只是尋常且尊敬的和善。
逐漸地,他的輪廓越發模糊,化為明晃晃的光彩。
…………
畫了不同樣式,霍睿言想徵詢宋鳴珂的意見,驀然轉頭,驚覺她已歪倒在短榻,雙眼閉合,睫羽輕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