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深可見骨的傷
司馬大夫剪開徐經年身上的青衫后, 發現徐經年身上大大小小的傷不下20道,其中有三處的傷口很深。
一處是手臂上的,一處是肩上的,一處是後背。
手臂上和肩膀上的傷口深可見骨,後背上的傷口也是皮開肉綻,看起來十分駭人。
血流得太多導致傷口處一片濃厚的血腥, 粘在傷口上,越發刺目。
下人早已端來了溫水和紗布,司馬大夫擰了紗布,緩緩清洗著傷口周邊。
他的動作很輕,生怕弄疼了昏迷中的人。
顧南笙站在一旁看得膽戰心驚, 她只知徐經年收了傷, 卻不曾想受了如此重的傷。
更加不知道, 身受重傷的徐經年到底有怎樣的一種堅持還能來就她,安慰她沒事, 告訴她不要哭。
顧南笙不是鐵石心腸的。
或者是第一眼就被驚艷到,又或者是他揉腳的手法太好, 她總歸無法像書里的那人那樣去恨。
而剛剛破門而入的他,更是如腳踏七彩雲朵的英雄。
安慰著他的時候,那種小心的呵護, 那種滿心的疼惜, 她不是不知道。
如若說她心裡沒有感動, 連她自己都不信。
她看著剛端上來的清水一下又變成了血紅色, 只覺得一顆心揪得很緊很疼, 生怕生怕……
一盆又一盆的清水一上來就撤下,一上來就撤下。
連站在旁邊的長亭都綳不住了。
他走到司馬大夫身邊,焦急道:「殿下的傷如何?怎麼那麼多血?」
顧南笙擦掉眼角溢出來的淚,也緊跟著問道:「傷口沒有及時處理,會不會惡化?」
司馬大夫心裡也是有些慌,他剛剛直接在徐經年的嘴裡塞了一顆參丸,但是氣息還是很弱。
身上的上沒有及時處理,血流太多,導致了重度失血。
他一雙眉緊鎖著,對兩人的話都沒有回答。
長亭臉色十分難看。
司馬大夫是什麼人,那可是神醫啊。
如果司馬大夫都沒有把握的話,那殿下他……
他不敢往下想。
司馬大夫終究還是開了口,「先把傷口上了葯,然後等會看殿下能不能把葯喝進去。」
「如果能喝進去,那根據我的藥方,可保殿下無事。」
「如果喝不進去……」
長亭:「會如何?」
司馬大夫沉聲:「那就聽天由命。」
顧南笙和長亭心下一凜,心,更慌了。
司馬大夫終於小心翼翼地處理好徐經年身上的大小傷口。
他拿出他研製的外傷藥粉,配合止血散細細地撒在徐經年每一處傷口上,然後用繃帶包紮好。
傷口深的地方,繃帶剛包紮完就有血滲出,讓人十分心驚。
顧南笙道:「司馬大夫,那些染血的繃帶還要在拆開多撒點葯嗎?」
司馬大夫搖了搖頭,「傷口太深,滲血是必然的。」
顧南笙似懂非懂地點頭,沒有再問。
司馬大夫洗了洗手,從他袖口拿出一小瓶瓷瓶。
他打開瓷瓶的瓶塞,從裡面倒出一顆拇指大小的黑色藥丸,遞給長亭,「用半碗水化開。」
長亭聞言不敢有誤,拿了碗用溫水化開後端給司馬大夫。
司馬大夫:「如若殿下能喝下這葯湯,就沒事了。」
他用著很輕的語氣,似是在安慰顧南笙和長亭,也似在安慰自己。
顧南笙和長亭點頭,心裡默默祈禱。
司馬大夫用瓷白的勺子舀了一小勺湯藥給徐經年喂下。
果然徐經年無法將葯喝進去,葯湯全部順著嘴邊流了下來。
又試了兩三勺,皆是如此。
顧南笙和長亭皆是面色一白。
長亭沉聲道:「司馬大夫,可否能用灌的?」
司馬大夫點了點頭,「長亭你小心托著殿下,我們冒犯地試一試。」
長亭走過去,手從徐經年的脖子下穿過,好讓徐經年能微微仰著頭。
司馬大夫則輕輕掰開徐經年的嘴巴,倒了兩勺的量下去。
然後他合上徐經年的嘴巴,將他的下巴微微抬起,讓他能吞咽下去。
可是,徐經年始終沒有吞咽的動作,司馬大夫一鬆開手,那些葯湯又從嘴角流了下來。
兩人的臉色,瞬間蒼白。
「讓我來可以嗎?」顧南笙看向司馬大夫道。
司馬大夫有些猶豫,倒是已經抽出手長亭沖著他點了點頭,「讓顧小姐試試吧,或許殿下就喝進去了。」
司馬大夫嗯了一聲,把手中的碗遞給顧南笙,「麻煩顧小姐了。」
說完和長亭往後站把位置讓給了顧南笙。
顧南笙點了點頭,接過碗坐在剛剛司徒大夫坐的位置上。
她舀了半勺的葯,湊到徐經年嘴邊緩緩喂進去,果然葯還是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徐經年,你又要欺負我是嗎?」顧南笙用只說給徐經年的聲音說道,「罷了,就讓你欺負一回吧。」
她也顧不上許多了,系統想清除她就清除了吧,反正徐經年要是死了,這遊戲也進行不下去了。
顧南笙端起葯碗自己先喝了一口,那苦澀的滋味立刻充斥整個口腔,不過她連眉頭都不曾皺,站起身來嘴對嘴地對著徐經年俯身下去。
她穩住他毫無血色又冰冷的唇,緩緩地將嘴裡的葯渡了進去。
她心道:徐經年,你要是再不喝,我這輩子都不想理你了。
司馬大夫和長亭對視了一眼,均看見兩人眼裡的震驚,隨即又是一陣感動。
葯很緩慢的流進徐經年的嘴裡,徐經年很輕微地吞咽了一口。
顧南笙似有察覺,心下一喜,又緩緩渡了一部分。
司馬大夫和長亭見狀,心裡也是長鬆了口氣。
顧南笙就這樣,自己喝一口,然後喂一口。
總算是把小半碗的湯藥全部都餵了進去。
此時她才覺得嘴巴好苦好澀,難受得一張小臉都皺了起來。
長亭端來準備好的糖,臉上終於是有了笑意,「顧小姐吃一顆就不苦了。」
顧南笙趕緊撿了一顆放到嘴裡,甜膩的味道立馬拯救了口腔。
「司馬大夫,葯已經喝進去,他是不是就沒事了?」她問道。
司馬大夫:「殿下算是沒大事了,但還是不能忽視,這葯湯還得連吃三天,才算是徹底沒事。」
顧南笙點了點頭,沒再問。
長亭卻皺眉了,「這次殿下能喝進葯湯全靠顧小姐,可往後怎麼辦?殿下要是又無法喝進去,那……」
司馬大夫也是為難起來,他道:「葯不能停,而且我還需要再開一方,兩種葯湯都要讓殿下喝下去,殿下這次的傷太重了。」
顧南笙看了兩人一眼,「司馬大夫和長亭先生放心,南笙會留在這裡照看他的。」
司馬大夫和長亭頗為歉意道:「這樣可是麻煩顧小姐了?」
顧南笙淡淡道:「他救了我,我無法袖手旁觀。」
司馬大夫和長亭:「那麻煩顧小姐了。」
司馬大夫微微一拱手,「那老夫去開藥方了,殿下這葯一日三餐要定是服用。」
顧南笙點頭。
長亭也要離開,卻被顧南笙叫住了。
「顧小姐可是有事?」
顧南笙轉頭看了床上臉色蒼白的徐經年一眼,緩緩道:「他,是為了救我才受傷的吧?」
縱然徐經年不說,長亭也避而不答,但是顧南笙不傻。
前面或許還有些想不清楚,等沉靜下來后,也總算是明白了。
她只是那個誘餌,讓徐經年身陷險境的誘餌。
長亭支吾了下,嘆了口氣道:「顧小姐,有些事等殿下親自說,或許更好。」
顧南笙也不勉強,淺淺笑了笑,「南笙想麻煩長亭先生一件事。」
長亭:「小姐請說。」
顧南笙:「南笙留在這裡,顧府那邊……」
長亭笑了笑,「顧小姐放心,長亭定然都會安排得妥妥噹噹。」
顧南笙微微頷首,「多謝長亭先生。」
長亭慌忙擺手,「是長亭多謝顧小姐才是。」
待長亭也退下,房間里只剩下顧南笙和還在昏迷中的徐經年。
顧南笙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下,想著剛剛竟然當著司馬大夫和長亭的面嘴對嘴給徐經年喂葯,臉上不由得有些緋紅。
她當時沒想那麼多,現在回想,只覺得後者不要覺得她輕薄便好,真是太羞人了。
不過最讓她吃驚的還是她腦海里的系統,她本以為自己會被清楚,沒想到系統絲毫沒有動作,還挺人性化的,不是那麼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了。
系統:「遊戲玩家在強行崩人設,鑒於救男主為初衷,扣除一萬點清爽度。\
顧南笙:「……你這個吸血的系統。」
她終於知道什麼叫做「作」了,沒事招惹系統幹嘛啊。
院外,司馬大夫和長亭。
司馬大夫雙手背在身後,抬頭看了眼漸漸暗下去的天空,笑了笑道:「你這長亭,為了殿下謊說得一點都不慌。」
長亭也笑笑,「我哪裡撒謊了,司馬大夫你不是也說後面殿下也都要仔細照顧,不能有誤嗎?」
司馬大夫:「我說的是實話。」
長亭:「我說的也是實話。」
兩人相視一笑,長亭續道:「殿下很喜歡顧小姐,顧小姐應該也對殿下有意,這點無傷大雅的謊言,殿下到時候要是怪罪下來的話,就由我長亭擔著吧。」
司馬大夫:「為了殿下,我也和長亭你一起擔著吧。」
顧南笙忽然打了個噴嚏,覺得後背有些發涼。
她轉頭看去,房間的門窗都關著,一絲風都透不進來,不應該才是。
她皺了皺眉,回過頭去看著穿上的徐經年。
徐經年面色還是慘白如紙,原本清冷的面容平添了幾抹柔弱。
顧南笙想,或許這才是他,並不是那麼光鮮亮麗的堅強。
今天的事情她也算是捋清楚了幕後的人是誰。
不是陸浣紗動的手,畢竟陸浣紗還喜歡著徐經年呢,怎麼忍心讓他受這麼重的傷。
那再猜,整個杭州城裡最想徐經年死於非命的人是誰?
徐洲年無疑了。
皇家果然無情,手足相殘都是歷朝歷代都要上演的,無法避免。
只是她怎麼都沒想到徐洲年竟然拿她當誘餌讓徐經年踏入陷阱,她顧南笙豈是這麼好玩弄的人。
如果說徐經年死於那陷阱,那麼她顧南笙最終能得到什麼,可想而知,徐洲年心想的,又何嘗不齷齪。
徐經年雖說霸道,可總歸適可而止,如若是徐洲年,那麼她顧南笙有膽反抗,想必早已死無全屍了。
顧南笙無法釋懷,她緊了緊雙拳,心中暗道:「徐洲年,你真不該把我當成棋子。」
床上,徐經年眉心輕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