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一章 惜福
第二百四十一章 惜福
老戚國公讓兒子襲爵之後便半退隱狀態,新任戚國公自然是之前的世子路平。
路平升任國公,自然卸下之前的龍虎衛首領一職,反倒是皇帝不計前嫌,命他掌管了都察院,負責各地消息傳遞,並考察官員任職期間廉潔與否等等。
天底下的事就是這樣,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甭看路平跟聶墨見面話不投機,但竟然能跟聶潤相處的還不錯。
路平的智商絕對很有長勁,聶潤只隨便說了句,「二弟璟允帶著我小侄女回來侍疾。」他就悄悄的命人去濟州查探去了。
得回來的消息自然足夠打臉聶墨,當初他可是信誓旦旦只生一個的。
路平心裡酸酸,半天憋了一句:「可見老天爺也看他不順眼。」但是這不順眼於聶府來說,卻是喜事。
對於路平的痴心,聶潤倒是知道一二,可路平這麼多年到底也沒幹出什麼出格的事兒來,因此聶潤倒是覺得可以體諒一二。
見了路平一臉酸樣,笑道,「你也是為人父為人夫的人,怎麼還跟個十四五的少年一般?」
路平不高興了,睽了他一眼,悶聲道:「你不懂。」
聶潤卻覺得自己的弟媳婦就是個普通平凡的女子,聶墨深陷情網,那是他瞎,可路平這種大好青年竟然與自家弟弟一般,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你家的那位我也是知道一點的,論起婦德婦言婦功,跟我家弟妹也不差什麼了……,內宅婦人么,總歸不是那樣?」你特么究竟在惦記什麼?為什麼男人跟男人的世界相差這麼多?
路平這下連你不懂都懶得說了,轉身揮了揮手走了。
聶潤這才想起跟尚在病中的老父通報家中又要添丁的好消息。
聶閣老得了消息,果然心情大好,先前還不要聶墨伺候,自從得了這個打臉聶墨的好消息之後,就命人喊了聶墨整日侍疾,看聶墨那叫一個不懷好意。
終於把聶墨看的毛骨悚然,天天盼著朝中調令早日下來,他也好早早出發去接怎生。太皇太后把調聶墨入京的意思說了,皇帝自然無有不允,不僅同意,還覺得五品官實在太低,隱晦的表示,六部之中有好幾個三品的空位,不過太皇太後主意已定,皇帝就算有心也不敢過於違逆,喊了行
人司的人過來,親自擬了聖旨。
所以,聶墨以為簡單的一紙調令就變成了聖旨,而且是加賜郡公稱號的聖旨。
從旨意內容上看,調任入翰林院為主,賜稱號為輔,可大家又都不是瞎子,一個郡公,那可是十個翰林加起來也比不得的。
以前聶家是高門大族,如今有了郡主兒媳,又有了郡公嫡子,到底比之從前要旺相了不少。何況這位郡主的女兒還被皇帝認為妹子,封了個公主稱號,若不是太皇太后壓著,估計連公主府都賜下了。
京中這幾年頗為安穩,因此聶家的喜事一爆出來,上門恭賀的人就把聶墨堵在了家裡,想偷偷出門去接怎生也不能夠了。
路平倒是很想代勞去接回怎生,再說這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干。可惜,在請旨的當頭,國公夫人不好了。這位國公夫人是原來老國公夫人的侄女,是路平的親表妹,自幼養在深閨,身子嬌弱,養成了凡事不肯多說的悶性子,路平雖然不花心,但一個男人,心在不在自
家身上,她是能體會出來的。明知自己丈夫心中另有意中人,又不敢多問多說,可不得悶出病來?本來就偏弱的身子在勉強生了孩子之後就更加孱弱了,因此,雖然頂著國公夫人的名頭,卻上不能孝敬公婆,下不能教養兒子,更別提
主持國公府的中饋了,不僅如此,一年倒有三百天躺在床上,需要人伺候。為了兒媳婦這事,老國公夫人沒少背地裡頭偷偷流淚。這媳婦是她選的,按她的意思,國公府裡頭乾乾淨淨,也沒什麼齷齪,又是自己的親侄女,再好不過的一門親事了,男人的心就算不在房裡,兩口子
連孩子都有了,還渴望那種虛幻縹緲的感情做什麼?
左看右看,叫誰來看,都是一段再好不過的婚姻。
可這在其他人看來再好不過的婚姻卻要了國公夫人的命。
路平要守孝,別說出門,連身上的差事都暫時交到副手手裡。
按朝廷的一貫做法,是要奪情的,可這次皇帝卻不知為何,只是厚賞了已故的國公夫人超品的誥命,卻沒有叫路平早日當差。
賓客們不免又要多想。
聶墨隨著兄長祭拜了國公夫人之後,也見了路平。
路平已經幾日不曾梳洗,鬍子都躥了出來,聶墨難得的對他多了幾分同情。
轉念又想,按照自己本性,這時候最是應該痛打落水狗的,路平一定是不修福德,所以剋死了妻子。
但自己竟然沒有對著路平將這話說出來,可見自己這些年,跟著怎生修身養性,修成了佛心。
「正所謂,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他喃喃道。
聶潤奇怪的看了一眼,覺得自己這個二弟越發的神經病,「你說什麼?」
聶墨:「善哉!」用一種你真蠢的眼神瞅了聶潤一眼。
聶墨的佛心一直持續到接了怎生回來。
日子有點不湊巧,正好趕上國公夫人五七。
國公府請了四十九個道士做法事,遍邀親友參祭,帖子正巧遞到怎生跟前。
聶墨不同意她去,「你若是想拜,以後有了機會哪怕去她墳頭呢,我也沒話說。這不是懷著孩子么?萬一衝撞了,可不是鬧著玩的。」
「我問了母親了,說懷孕沒過三個月,不打緊的。再說,若是我不知道,或者還在濟州也就罷了,都回了京城,接了帖子,不去實在不像話。」
聶墨總歸是不大樂意,可還是陪著怎生去了國公府。
路平這些日子都是依足了規矩,睡地鋪,啃乾糧鹹菜,鐵打的身子到了這時候也有點暈乎了,看見怎生都沒反應過來。
他沒什麼反應,旁人自然不會要求最傷心的國公爺招待客人,於是管家請了才九歲的小世子過來。
一身素服的路小世子過來,怎生的眼淚一下子涌了出來。
拉著小帥哥的手道,「我們家還有個比你大的大姐姐,你以後常來我們家玩,好嗎?」
路小世子看了一眼這位郡主娘娘旁邊的男人。
聶墨磨了磨牙,擠出一個慘淡的笑容,「正是呢。」
祭拜完畢,怎生坐上回程的馬車,才疑惑道,「這祭拜不是應該國公主持么,怎麼沒看見路平?」
聶墨恨不得仰天大笑三聲。
小世子旁邊那個木木獃獃鬍子邋遢的傢伙可不就是路平?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還是順口就抹黑了路平一把:「他在都察院任職,公務繁忙些,也是有的。」
怎生抿了唇不置可否。
回家就開啟了孕吐模式。
吃什麼吐什麼,沒兩天就吐得腮幫子癟了。聶墨先前還淡定些,之後就背地裡頭跟聶興說,「夫人這是水土不服……」命他把蘇神醫這壞老頭給從濟州抓回來,當初他就不該心軟,見蘇老頭子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竟然覺得人家年紀大了舟車勞頓太辛
苦。
怎生聽了閨女偷偷傳話, 嘿嘿笑了一陣子,依靠著閨女倒是好受了些,可過後照吐不誤。
吃幾頓吐幾頓,不帶落下的。
桂圓沒想到生孩子竟然這麼痛苦麻煩,爽朗的膽子也嚇得縮了水。
眼瞅著妻女都精神低迷,聶墨唯恐給桂圓留下陰影,慌不迭的進宮請太皇太后賜下太醫。
其實么,孕吐這種事真沒什麼好辦法。
快入冬了,市面上買不到新鮮的瓜果桃李,宮裡卻是不缺的,太皇太后便命人裝了一車,連同太醫,一起打發到了聶家。
卻是湊巧,太醫沒有用上,吃了一串葡萄后反倒胃口開了,喝了些稀粥也沒有吐。
從此之後,但凡有葡萄開路,倒是能吃進些糧食,一家人嘖嘖稱奇。
終於懷孕九個月之後的一天,被人扶著進了產房。
又體會一遍生育之痛,產床上哭的那叫一個慘。苦於規矩,聶墨竟然不能進去陪著,周圍全是穩婆,怎生心裡害怕,一會兒尋思自己萬一這樣死了,說不得聶墨還要給桂圓找個後娘,又想著萬一孩子生下來有個哪裡不好,自己可不得愧疚一輩子,傷心
一輩子?孩子也要一輩子抬不起頭來自信的做人……
往日裡頭那麼多的自信開朗全然的幫不上忙,縱然生過一次,第二次的痛彷彿比之第一次還要更痛上一萬分。
「我真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夫人別說話,快用力!」
大抵生孩子就是這樣,生的時候痛苦難當,等生下來一顆心就完全的落在孩子身上。
她其時已經脫了力,可還是努力支撐著半起身去看,產婆們喜笑顏開,「是個公子,白白嫩嫩的。」幫著在金盆裡頭洗乾淨了,先送到怎生跟前,「夫人快看,長得真像您!」
小傢伙折騰了母親九個多月,頭髮濃密,眉毛烏黑,小腿小手的很有勁。
怎生把個手指頭給了他,一下子就被他緊緊的攥住。
「天氣熱,少包些吧。」她已經開始痛心他所能夠遇到的不舒服。
產婆們笑著應了,「夫人說的是,只是還要少見風。」
外頭的鞭炮已經響了起來,聶墨高聲道賞的聲音傳進屋裡。
怎生笑著看了一眼周圍,低頭看著仍舊攥著自己手指的孩子的小手,輕聲道,「於願已足,以後更要好好惜福了。」(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