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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消息

  聶墨跟方九章交換了一下各自知道的京中消息。


  皇帝重病躺下,雖然沒定下監國之人,可內閣作為文官之首,平日便要依照皇帝指示替皇帝處理政事,幸而現在邊界平靜,一時之間倒是沒有引起太大的亂子,何況陛下也不是病了一回了。


  內閣五位文官,其中戶部尚書乃是聶閣老一手提拔,吏部尚書馬明前亦對皇帝忠心耿耿,然而還有兩位尚書卻是堅定的站在黎王一邊。一位禮部尚書,自從安、泰兩位親王出事,禮部也遭到清洗,當時黎王身處事外,正好藉機安插了不少人手,禮部尚書王洋喻正是其中之一,且因為去年大赦天下之事,他還成功的擠入了內閣。再者便是


  刑部尚書王尚源,也就是秦羽靈的公公,王盛的親爹,這位大人也站在黎王一邊。


  秦家目前雖然沒有上二品的大官,但在子弟在各地也有不少出任正三品四品的知州通判或者監軍,論實力,也不容小覷。


  聶墨越說,眉頭皺的越緊,方九章卻道,「其實也不比太擔心,黎王並沒有勇氣起兵謀逆,禁衛軍十萬兵馬是效忠皇帝的。」不起兵謀逆,那就只能靜待時機宮變。


  可是若宮變的話,他沒法一下子殺掉太多大臣。


  這事聶墨也知道。


  但光知道沒有用處,黎王進宮方便,又是皇帝親封的皇太弟,若是像對付之前的兩位親王一般對付皇帝,皇帝難不成就能招架的住么?「大人可曉得太後娘娘的意思?」聶墨終於還是咬牙問道。當下形勢嚴峻,中宮皇后無子,又向來跟隨皇帝,這麼一來宋太后的意思便至關重要。聶墨當然相信宋太后不會害了怎生,可宋太后同樣也是個心

  性堅強之人,若她不插手則罷,她若插手,形勢必定有所偏頗。


  方九章沉默良久,方才說道,「我不知道。」


  聶墨幾乎難掩失望,不過這失望也只是片刻功夫,很快就被他掩飾了過去,反而向方九章道謝。


  方九章嘆了口氣,再次道,「既然你們有主意,我也不多說了,只是若有事我能幫上忙的話,一定要告訴我。」


  聶墨送走了他,匆匆回到後頭,就見怎生睜著眼盯著帳子發獃,看見他回來才緩慢著撐著身子坐了起來。


  聶墨忙著換衣裳,忙道,「你又起來坐什麼?可是餓了?我叫丫頭們進來?」


  怎生搖了搖頭,「不餓,只是睡不著,京城裡頭什麼情況?」聶墨不想讓她恐慌,故意雲淡風輕的說道,「京里暫時還沒有什麼情況,不過是皇帝病了一下。」說著見她眼眶一縮,連忙坐下拉著她的手道,「不打緊,蘇神醫已經決定明日就動身回京,父親會安排他入宮

  給陛下看病的。」


  蘇神醫的醫術當然值得信任,但也要看皇帝病到什麼程度,蘇神醫再厲害,也沒法起死回生啊。


  「其他人呢?宮裡……母后呢?容郡王怎麼樣了?黎王又如何?你不要騙我!」她說到最後突然語氣一沉,握著聶墨的手好像用了全身的力氣。


  聶墨心裡苦澀,心口如遭受重鎚般悶痛,但還是說了實話,「母后那邊還沒有消息,容郡王那裡暫時還好,黎王是聖上親口封的皇太弟,內閣跟朝臣之中,有人拿此事想支持黎王監國……」


  「陛下的病是怎麼回事?是突然就發病,還是有人……?御醫可說過什麼?」怎生剛才哭過一場,現在反而冷靜了下來,她一點一點仔細的問著聶墨。聶墨乾脆都告訴她,「是半夜突然口吐白沫,幸而陛下早先聽了父親的建議,身邊常有一位御醫值夜,福德公公又及時將人叫了過去,陛下雖然渾噩,命卻保住了,有一位跟父親相熟的御醫私下裡說,陛下

  或許是血溢於腦,類似卒中之症……」而這種病,很難說是人為還是陛下自己突發……


  怎生垂下頭,輕聲問道,「父親既然建議了御醫值夜,是不是陛下早先有過什麼徵兆?」聶墨輕輕嘆了一口氣,「之前的時候,陛下交待了容郡王一件事做,但容郡王將事情搞砸了。此事叫我看來,固然有黎王的人在其中使壞的緣故,可容郡王亦有責任,事情落在他身上,他責無旁貸……可容


  郡王卻在陛見的時候說陛下偏心太過,對黎王多有縱容……無憑無據的,他說這些,陛下極為生氣,氣得回去之後頭暈眼花了好一陣子……」怎生抿著唇低頭思索了一陣子,然後再抬頭,卻是問,「那你覺得容郡王這次有沒有危險,黎王會不會像害死之前兩位親王一樣害死他?容郡王妃呢,在外人看來,她可是懷著身孕的……黎王會不會害怕她

  誕下皇孫,對她先下手為強?」


  聶墨卻突然站了起來,連外衣都沒有穿就轉身出去,怎生聽見他站在門口喊人,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才重新回來。


  怎生也已經起身,從喜嬤嬤手裡接過一盅參茶給他,「你這樣突然出去,乍暖乍寒的,也不怕受涼。」


  聶墨的手的確冰涼,他忙道,「你先坐著,離我遠一點,我這就換衣裳。」


  怎生覺得他大概是安排人保護容郡王妃,過了一會兒聶墨重新換了衣裳再進來果然說道,「幸虧你提醒了我,但願能趕上,容郡王妃不能出事。」她一出事,容郡王非得垮了不可。


  可事情並沒有如同聶墨他們所期盼的,不過隔了五日功夫,京城聶家的暗線就傳來消息,容郡王妃身故。


  聶墨心中一咯噔。


  再回頭看怎生,見她眉目沉靜,冷靜的幾乎讓聶墨以為她的身殼子裡頭換了人,聶墨當即決定先暫時瞞住她這個消息。


  「在宮裡的時候,」她突然開口,聶墨從恍惚里回神正色看著她,就聽她說道,「在宮裡的時候,雖然母后表現的不明顯,但我看得出來,她還是比較喜歡黎王的。」天家無親情,無父子兄弟,並非是說皇宮都是代代單傳,而是說,為了那權力巔峰,許多人可以枉顧血脈親情,其實就是不說權力,普通的民間家族之中,兄弟為了利益不和的事也時有發生,且都是覺得

  自己占理,所以時人才有難得糊塗一說,也有不痴不聾不做家翁一說。


  如果宋太后在政事上一點都不插手,黎王的勝算其實很大。


  小夫妻兩個都明白這一點,雙雙有些沉默。


  聶墨看了看天色道,「你今兒已經很累了,先歇著,沒準睡一覺就能想到好主意呢。」


  怎生點頭,乖順的上床,聶墨怕她胡思亂想,也跟著上床,就躺在她外頭,有一下無一下的輕拍著她,直到將她拍睡著為止。


  唯恐她夜裡突然驚醒,他沒有離開,反而仰面躺下一點一點的思索著眼前的局勢。


  其實他之前料到過容郡王妃或許可能保不住,因為郡王府實在跟個篩子沒啥兩樣,但這次容郡王妃卻不是在府里遇害,而是在宮裡隨著容郡王侍疾的時候,突然腹中絞痛。


  蘇神醫是兩天前到達京城的,一到京城就被聶閣老悄悄的送進了宮,容郡王妃出事的時候,也正是他給陛下施針的緊要關頭……


  在陛下跟郡王妃之間,聶閣老,容郡王的選擇自然都是陛下。


  聶墨沒瞞著怎生其他事,唯獨這一件事,他覺得自己沒臉說出口。


  容郡王不僅放棄了容郡王妃的生命,還聽從了聶閣老的建議,對外隱瞞了容郡王妃的死訊,派人假扮容郡王妃出行,自導自演了一出郡王妃被人劫持擄走的戲碼。


  擄走的名聲雖然不好聽,但只要等到莊子裡頭的那兩個皇孫出生,屆時對外稱是容郡王妃的孩子,這樣也就有了出身。畢竟容郡王妃懷孕之事是滿京城皆知的。


  聶閣老這一招,使得京城眾人懷疑的目光都落到了黎王頭上。


  皇帝出事,容郡王妃又出事,皇帝這一支眼看著就要絕嗣,帝位眼看著就要落入黎王手裡,許多人都這樣猜測,也這樣度量著,認定了是黎王害了皇帝又害了容郡王妃。


  否則容郡王妃一屆內宅婦人能得罪誰?

  聶墨幽幽的對著帳子頂嘆了一口氣。


  有些事,說服別人容易,說服自己很難。


  這些事都是聶潤派人快馬加鞭日夜不停的傳給他的。


  包括聶閣老的態度,容郡王的行為。


  聶潤幾乎不帶感情色彩的轉述,聶墨卻像是被人反覆的打臉。


  縱然他能夠理解容郡王在當時境地之下的無能為力,可他的心中著實的難掩失望……


  這些話就更加的對怎生說不出口了。


  第二天,怎生寅時就醒了,靠在聶墨懷裡眼神清明的問道,「如果黎王登基,會不會對付你?會怎麼對付你?」


  她的聲調很平靜,就像談論的不是生死,而是今天天氣如何一樣。隔著中衣,兩個人的體溫相近,連呼吸的起伏都有些相似,聶墨輕輕的撫摸著她微微鼓起來的肚子,思忖著語句說道,「就算真要對付我,也不會明著來,頂多給我安個御前失儀之類的罪名,到時候大不了

  被流放,或者挨點刑杖,你放心,他不敢公然把我打死的……」當然,打的半死也不是沒有這個可能。說完話,聶墨的手重新放到她的臉上,從額頭一點一點的摸到她的下巴,然後垂頭親了她一下,繼續說道,「只要他不敢讓我正大光明的死,那我們就有活動的餘地……你放心好了,我會儘力好好活著的,我還要帶著你跟我們的孩子一起去賞桃花,摘葡萄,釀酒,釣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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