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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說動

  若是尋常的姑娘家,未婚先孕,世俗中肯定要批評一句,驚世駭俗,不知羞恥。


  但怎生的情況又不太一樣。


  她當初做聶墨的通房,這個通房也是一個身份,合乎世情法理。


  只是誰曉得世情變化這麼快呢。


  昔日人人可欺凌的小小通房成了今日的高高在上的永寧郡主。


  俞怎生就算真實身份是個私生女,可皇帝王爺是她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也是事實。


  聶家敢不敢不娶?

  不敢。


  「哎,前世的冤家喲!」他們聶家跟俞家上輩子絕對是世仇,太夫人扶著聶墨的手下了馬車。


  「老祖宗,您不是早也見過怎生的?我記得您還誇過她呢。」聶墨諂媚的說到。


  太夫人點頭,「我記得呢,是個有福的孩子。」嗚嗚,沒福氣能有這般造化?又歪頭看著聶墨,「你小子可不許娶了媳婦忘了娘。」


  臨進宮門,又多看了孫子兩眼,真沒發現,自家孫子還是個情種。


  聶墨看著太夫人進去,聶江一會兒趕了過來,「二爺,郡王……」


  「車裡說去。」聶墨看了眼守宮門的侍衛。


  兩個人上了來時的馬車。


  聶墨平靜的從中央的小桌抽屜裡頭拿出一包栗子,還抓了一把給聶江。


  聶江攥著尤有溫度的栗子,戰戰兢兢的開口,「容郡王那裡昨天夜裡抓了兩個……」


  聶墨剝出一顆,放到嘴裡慢慢的咀嚼了幾口,閉著嘴點了點頭。他早已經料到過了。


  他早先,連黎王登基,自己最終失敗,怎生別嫁都想過。


  舌頭在嘴裡搜颳了一下,把那點兒碎屑也卷到胃裡,他才張口,「這才開始,你叫人盯好了,一定不要出錯。」


  說著話,又低頭剝了一顆栗子。


  聶江的情緒漸漸的緩了下來。


  說實話,他是第一次見有人這麼狠毒的對待孕婦。


  要不是蘇神醫警覺,沒準兒就叫人得手了。


  把烏頭花汁混合摻雜在郡王妃使用的胭脂裡頭,若是持續使用上一段時間,不僅孩子保不住,大人也保不住。


  聶墨早已經料到黎王會出手,他比聶江鎮定。


  抬手倒了一杯茶給聶江,「壓壓驚吧。」


  聶江捧著茶杯,猶猶豫豫的說道,「二爺,您說郡主在宮裡,會不會也有危險啊?」


  此話一出,他頓時覺得車廂裡頭冷了三度。


  聶墨眯起眼,神情冷幽幽的看著他。


  聶二爺可是個醋罈子!


  聶江後背上的冷汗頓時爭先恐後的往下滾。


  他悄悄的,像個想從敵人爪子下逃生的小動物一樣,盡量不出聲的吞咽了一口口水,亡羊補牢的解釋道,「奴才是想,黎王爺知道您最重視郡主,說不定會拿郡主的安危逼迫您就範……」


  有個聰明的主子真的太叫人無所遁形了。


  你拍馬屁拍的簡單粗暴了,他根本不吃那一套。


  不拍還不行。


  又要拍的真心實意,又要拍的不動聲色,真的好難。


  聶墨的唇漸漸的抿了起來。


  聶江精神都要崩潰時才聽他沉聲道:「他現在還不敢。」


  是現在還不敢。


  一則黎王並不知道怎生有孕的事;二來,怎生有太后這棵大樹,黎王目前竭力討好她還來不及呢。


  三么,也是最重要的,黎王想籠絡路平,路平又正好對怎生有別樣的心思,黎王現在若是對怎生出手,是把路平推開。


  可若是聶墨娶了怎生之後,黎王到時候狗急跳牆,說不準會對怎生不利。


  就算不敢害她性命,可擄走她之後,以此脅迫著聶墨為他做事,也不是沒有那種可能。


  看來,他還要防患於未然。


  連聶江都能想到的事……


  想到這裡,他又冷森森的看了聶江一眼。


  幸而這一眼就果真只是一眼。


  看完,他繼續低頭剝栗子,心思已經轉到了別處。


  聶江是再不敢待了,比起容郡王府的刀光劍影,主子爺這裡的殺氣騰騰才更嚇人。


  聶墨卻在想宮裡現在應該是什麼情況了。


  太夫人早年能籠絡住吏部尚書的丈夫,又培養一個閣老兒子,現在一家子也算和樂融融,這都要歸功於太夫人的眼光跟覺悟,聶氏的聲譽在京城中是很不錯的。


  「哀家記得,你還有幾個庶子,怎麼單把他們分了出去?」宋太后一點都沒客氣,上來就給人添堵。聶太夫人眉目平和,笑容誠摯,「年輕時候,情情愛愛的,自己喜歡,看別人,也覺得喜歡。這年紀大了,就愛個自在,臣妾自己自在,可別人不自在,叫臣妾看著也難受,不如一別兩寬,各自安好,遠香


  近臭的各自住著,節日里來往,也顯得親戚熱鬧。」


  說完,又狀似很不好意思的虛心笑道,「叫太後娘娘聽笑話了,臣妾年紀這麼大了,說句不中聽的,也不過幾年好活,看著小輩們熱熱鬧鬧,心中甚慰,也就沒甚麼遺憾了。」


  不過,太夫人到底跟宋太后打交道少,不確定宋太后喜不喜歡她這樣說,說完心中還是有些忐忑的,恨不得拿拐杖敲兩下孫子的頭,這樣在太後面前說實話,壓力很大呀!


  可聶墨信誓旦旦的說太后就喜歡這種調調。


  自私、直白、坦蕩。


  太夫人之前說的是心裡的實話,這些話,一般二般的人可聽不著。


  宋太后輕聲笑了起來,看太夫人的目光順眼了許多,「哀家記得太夫人年輕時候喜歡喝廬州六安瓜片,現在可改了口味了?」


  太夫人也笑,恭維道,「娘娘好記性,臣妾早年是喜歡瓜片,等抱上了重孫子之後,卻漸漸喜歡上了老君眉,這茶消食、解膩,臣妾也愛它那個香味兒。」


  宋太後點了點頭,王嬤嬤親手捧了一杯老君眉送到聶太夫人跟前。


  太夫人略欠了一下身子以示道謝。見果如孫子所說,太后聽見她說了實話並沒有發怒,反而叫王嬤嬤送了茶上來,便慢慢的放下心來。


  罷了罷了,小輩們有小輩們的日子要過,她一個老太太,就是真如孫子說的恣意一些,也礙不著誰的事。


  太夫人想通了之後便不再拘謹,眉目平順的端起茶碗品嘗起來這宮中的好茶。


  宋太后暗道了一句姜還是老的辣,等太夫人放下茶碗,才問道,「太夫人這次進宮,可是有事?」


  這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的意思了。太夫人只楞了一剎,立即就警醒過來,謹慎的說道,「臣妾中秋的時候身子不爽利,恐進宮衝撞了貴人,因此告了罪。雖說皇上跟娘娘都寬容仁和,臣妾這心裡卻一直記掛著,這次進宮,首要的便是給娘娘


  請安……」宋太后微微頷首,「太夫人謹慎的太過了。歲月不饒人,還該多注重保養才好。哀家也是一樣,都說不痴不聾不做家翁,可見還是要糊塗著些才能把日子過好,只不過,能糊塗著過自己的日子,卻不能眼看

  著小輩們犯糊塗,該指點的時候還是要指點一下的。」


  意思很明白,犯到她頭上可以網開一面,可若是孩子受了欺負,就不能忍。


  太夫人一聽就笑了,這次笑的格外真心,「娘娘這話,可算是說到了臣妾心裡,小輩們經的事少,又只有一腔熱血,是要長輩們多看著些,才不至於走了歪路。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咱們年輕時候吃過了苦頭,便不想叫晚輩們也受這罪。


  可孩子們小呀,他們總覺得辰光都是富裕的。


  就如臣妾這兒媳婦,現在她就頂愛瓜片,愛那點子苦味,臣妾跟她說老君眉有益於脾胃,她聽是聽了,可照舊喝的是瓜片兒。


  臣妾也看開了,想著這便是前人說的,二十弱冠,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若是叫這二十歲的小年輕兒們就知了天命,這世道也不那麼活潑了。大家都活的跟耄耋老人一樣,又有什麼意思呢?」


  委婉的勸說了宋太后,不要用自己的想法去嚴厲的約束後輩。


  宋太后確實被她說的略有鬆動。


  聶太夫人並不一個勁的逮著羅嗦,而是笑著道,「臣妾早就聽說了娘娘身邊養了一位郡主,天仙兒般的妙人,只是從前竟然無緣得見。」


  宋太后也樂得轉換話題,問王嬤嬤,「永寧郡主呢?知道太夫人過來么?」


  王嬤嬤忙欠身道,「郡主一大早就去了花園,還不曉得太夫人過來呢。」


  主僕倆一問一答,把怎生撇了出去,好讓太夫人覺得,郡主不過來,並不是故意怠慢。


  說完話,宋太后抬頭看了下天色道,「這時候也不短了,去找她回來,今兒咱們留太夫人在壽安宮吃飯,也嘗嘗哀家小廚房的菜。」


  太夫人忙起身道謝。


  後頭花園裡,藍瑩拉著松香問道,「姐姐,是路世子過來了?跟郡主說了些什麼啊?怎麼姐姐不在跟前伺候?」


  松香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主子的事,咱們做奴婢的,怎麼能隨便亂打聽呢。」她知道藍瑩向著聶府的二公子聶墨,但她松香可是太後送的,是郡主的娘家人。


  藍瑩訕訕的把手背到身後,又踮起腳看著亭子,一會兒見路平站起來風風火火的走了,才暗暗鬆了一口氣。


  松香不怕聶二爺,可是她怕啊。二爺守著姑娘,那就是溫順的大貓。可若是姑娘被別人圈了去,二爺那時候一定猛於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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