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宮宴
「花的事,是有人問路世子,世子爺隨口說了句郡主送的,不知怎麼,被有心人聽了去……」聶江低低的說道。
聶墨眉頭一挑,心道,什麼有心人,分明是有人見路平不肯表態,所以故意推他入轂。
只是拿怎生的名聲作伐,實在讓人不能忍。
聶江見聶墨不做聲,抬頭看了他一眼,只見聶墨眼中墨色沉鬱,如同幽暗空洞,深不見底。開春旱情之事,聶閣老勞心勞力,好處卻讓黎王的人手啃了不少,到後頭主張興水利的名聲又盡數都歸了天子,這些事,聶閣老不在意,或者他自有主張,聶墨都可以不插手,但有關怎生的事,他不想再
聽任黎王擺弄。
正這樣想著,聶湖在外頭稟報,「二爺,俞家小爺過來了。」
「么生?」聶墨直起身子問道。
「是。」
聶墨舒心的呼出一口氣,眼中已經帶了笑意,「請他進來。唔……我換件衣裳吧。」他身上還帶著酒氣,這樣見客實在太頹廢。
么生人不大,禮數已經學了個囫圇,進門便擺,「聶二哥好。」
聶墨站在廳內,笑著上前扶了他起來,「把這裡當你的家,自在些的好。」
么生一點也不認生,順著聶墨的手直起身,笑道,「二哥你喝酒了?」
「嗯,喝了一點。對了,你走的時候帶一些,是你姐姐留下的方子,釀的葡萄酒,甜甜的,酒勁小,全家都能喝。」么生點頭,然後又小大人似得批評怎生,「姐姐慣會想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做事也毛毛躁躁,不愛動腦筋,常叫人替她操心啊!」他在路上從慶利那裡打聽到了一點關於郡主送花給路平的閑言碎語,就忍
不住替他姐在他准姐夫這裡補簍子。
說怎生毛躁,也就是意味著送花的事肯定不是有意的。
聶墨聽懂了就忍不住笑,一旁的聶江也抿著唇,心中暗笑。
「好了,你姐姐很好,你呀,小大人!」聶墨忍不住摸了下么生的腦袋,攬著他的肩膀兩個人落座。
「說吧,你無事不來的。」
么生嘿嘿一笑,「姐夫,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姐姐心地是很好的。」
聶墨用食指敲了敲桌子,「等你姐跟我吵架跑回娘家,你再來替她說好話吧。快說正事。」
么生便道,「是爹讓我來問問,中秋宮宴的時候你進不進宮?如果去能不能帶上我?」
聶墨扭頭一想,「你姐想必已經知道你們回來的事了,說不得這幾日就能見面。」太后縱然管的嚴,但俞父俞母是怎生的養父母,怎生若是一直不出宮相見,未免落下個不孝的罪名。
「宮宴的事我還不能跟你說准,這樣吧,你先回去,若是說准了,太陽落山之前我去告訴你。」
「好,那我先回去了!」么生眼睛發亮的回答。
聶墨忍不住又笑,見了么生,他滿心的鬱悶消散了不少,起身道,「好,明兒是十五,我就不多留你了,哦,對了,葡萄酒,帶上些,正好明日賞月的時候喝。」
聶江提了一隻小竹筐,裡頭三隻小小的酒瓮,俱都用紅紙封著,另外還有兩包月餅擱在一旁。
聶墨很滿意,點頭扶著么生的肩頭往外走,「學問在平常,雖然是過節,可你也不要放鬆了……」
「哎呦,我省得,姐夫,你可真羅嗦!」么生笑嘻嘻的,他知道聶墨喜歡聽他喊姐夫,所以在沒外人的時候就使勁喊兩聲,讓聶墨高興高興。
么生上了車,對聶墨道,「聶二哥你回吧,喝了酒吹風不好。」
等馬車走出老遠,他掀開車簾見聶墨還站在門口,連忙揮了揮手,見聶墨笑著進府,才鬆一口氣,躺在車廂里十分老成的嘆了一口氣,「哎,我真是為了我姐姐操碎了心啊!」
慶利聽了一樂,想憋著不笑沒忍住,被么生聽見敲後腦勺,慶利越發的大笑,兩個人笑鬧著回了俞家。
聶墨進屋重新洗漱了一番,把酒氣都散乾淨了才趕到前頭去見聶閣老。
黎王這樣步步相逼,非得要把那頂綠帽子送給他,若是不加反擊,只會讓黎王覺得他在示弱,更加不會對他客氣。
再說,就算為了怎生肚子裡頭的孩子,他這個當爹的也不好認慫的。
與此同時,怎生也在宮中磨著太后,好讓宋太后答應叫她出宮一趟。
她想了很久(半天),怎麼想都覺得跟太后還是直來直去的好,主要是至今為止她也沒想到什麼迂迴曲折的好法子能讓宋太后將她放出宮。
宋太后自然不許,「沒大沒小,你這胎才坐穩了,且安分些。」
她的手落到怎生肚子上,孩子就在裡頭敲鑼打鼓,宋太后眉眼剛一放鬆,立即又緊張了,「這活動的這麼厲害,別把你肚皮踹破了。」
怎生笑,「我皮厚實著呢。」再接再厲,「自打爹爹去了諸州,我許久沒見著他了,您就讓我出宮去看看吧。」
宋太后無論如何都不肯答應,「馬車顛簸的厲害,等過幾日……」想說接了俞家人進宮,但她一想到那畫面就覺得不爽,於是改口,「等你生了孩子,隨便你去哪裡。」
這話卻是賭氣了。
怎生笑嘻嘻的繼續磨,「生了孩子,我才哪兒都去不了呢。趁著現在能揣到肚子裡頭,才好帶他出去見識見識……」
可惜,這次不管她怎麼說,心情頗為不愉快的宋太后就是不許,立場堅定,態度分明。這種結果在怎生預料之中,她沒有氣餒,該吃吃該喝喝,中午還小睡了一會兒,惹得宋太后頻頻看她,後來乾脆問,「你在想什麼?」怎麼不按套路走,哀家不許你出宮見家人,你不是應該憂愁苦悶悲傷著
么。
「噢,沒什麼啊。」怎生扶著松香的手坐到宋太後身邊,抓了一把櫻桃笑著道,「要是換作我是您,我也不樂意。」她這樣一想,心情就舒爽了。
宋太后無語。
還以為她在尋什麼想頭,或者動什麼花花腸子呢,結果人家自己把自己開解了。
抽了抽嘴角,「反正過幾日再說吧。」這是她最大的讓步了。
怎生嘴裡含著櫻桃,含糊著嗯了一聲。
王嬤嬤進來送中秋宮宴的衣裳,這話題也便岔開了。
中秋是個團聚的日子,家家戶戶都要設家宴。
宮宴定在巳時中刻,是宮宴先於家宴的意思,也是為了不耽誤內外命婦們趕回家準備家宴,「皇後向來體貼。」太后道。
怎生睡的熟,宋太后又不叫人喊她,等到了巳時才揉著眼睛從床上坐起來。
太后已經穿戴好了,見了她道,「你這樣可不能嫁給當官的,命婦們哪個不是天不亮就起身。」
怎生坐著任由松香打理自己,她近來忽然渴睡的厲害,坐著都能打盹,這會兒閉著眼睛,腦袋瓜子倒是還轉悠,嘟囔道,「嫁個小官不就行了。」
「沒見識,你嫁個小官,他的上峰、同僚家的女眷不需要你應酬啊?單是成親、生子、娶媳婦、喬遷、生辰,一年四時不同的節日……」見怎生坐在那裡搖搖欲墜,就差打呼嚕了,才悻悻的住嘴。
巳時二刻,皇后再度派人來請。
內外命婦們都已經就位,除了皇帝沒來,再就是太后了。
「皇後娘娘說,若是郡主梳妝打扮好了,不妨先過去熱鬧熱鬧,今年不少命婦帶了嫡女進宮,郡主若是能交幾個談得來的朋友,也可解悶。」
怎生已經穿好了衣裳,只是眼睛累的慌,怎麼都不肯睜開。
太后見狀起身走到她跟前,吩咐王嬤嬤,「拿塊帕子來。」
王嬤嬤笑道,「您要涼的還是熱的?」
「都要,先來熱的,不行的話來涼的。」
怎生知道宋太后這是準備炮製自己,也不怕,依舊靠著松香半睡半醒,直到宋太后真拿了熱帕子蓋她臉上,她才驚叫了一聲,「燙熟了!」
宋太后扶著王嬤嬤大笑,「活該,叫你懶得睜眼。」
怎生這才自己拿著帕子擦了一遍。
宋太后仔細看了看,確認沒有真的燙熟鬆一口氣,但見她臉蛋兒紅潤,便道,「就這樣吧,連口脂都不用擦,行了,等了你一早上了,快走吧。」
怎生拍拍臉,隨著她起身。
宮宴設在輝彰殿。
離著壽安宮倒是不算很遠。
太后攜著怎生的手下來步輦,便聽到輝彰殿里傳來陣陣歡笑聲。
內監大聲的通報,「太後娘娘到!」「永寧郡主到!」
然後就是一疊聲的「恭迎太後娘娘!」
怎生跟著太後進殿,放眼過去,只見一片烏髻低垂,錦繡長衣伏地。
皇後跟賢妃等人行了禮忙下來迎接太后,皇帝也在前頭站了起來。
宋太后右手抓著怎生,左手搭著皇后一路往前。
有命婦膽大,悄悄抬眼,只見一片秀麗旖旎的長衣逶地緩緩而行,幾可想見它的主人該多麼美麗。
到了皇帝跟前,怎生不疾不徐的跪下行禮。
天見可憐,她終於不用太害怕皇帝了,因為她娘比皇帝厲害,不過禮數可不敢馬虎,她還是很怕死的,所以不會主動找死。
「母后請上座。」皇帝扶了太后坐好,轉身叫怎生起來,「永寧郡主也起來吧。」
皇帝一說話,殿內的目光嗖嗖的都飛奔到怎生身上。太后見她乾巴巴的明顯不知道該怎麼跟皇帝搭茬,便道,「臣工們在哪裡?哀家還以為皇帝跟臣工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