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 母女
路平眸光一閃,卻是主動給黎王添了酒水,又舉杯道,「屬下敬王爺一杯。」
黎王爺哈哈大笑,「你可不是我屬下。」
酒樓裡頭的你來我往,怎生完全不知情,事實上她也想象不出來。
只是自從黎王爺來了又走,她這覺便睡的有些不踏實。
勉強躺到半夜就實在躺不住了,索性坐起來,她一掀開帳子,杜九娘那頭也睜開眼了。
「沒事,你睡吧。」她想起自己裝的月事,揉了下肚子,假裝要上茅房。
也幸虧她不是囚犯,杜九娘便又躺倒了。
客棧裡頭到處掌著燈,也有人走動,怎生倒是不怎麼怕。
她下了樓,剛要出門,旁邊敞開的窗戶里閃出一張人臉,是紫葡。
紫葡的房門無聲無息的打開。
「你們還好吧?」看到熟人,怎生還是很開心的,拉著紫葡的手問道。
紫葡也使勁點頭,「好,就是掛心你,先前你找不到的時候,我們差點就急死了。……哦,對了,不說廢話,我都等了好久,差點以為今兒見不到你了,這裡好多人手……」
「要跟我說什麼事?」
「是,二爺叫我捎了信給你。還有,二爺把藍葡送進宮了,藍葡易容了,您等著她找你就行。」
怎生接過紫葡遞過來的信,沒看先問道,「聶府現在如何?二爺回來了嗎?」紫葡臉上的神情變了一點,按照道理,她不算聶府的僕從,不過這麼些日子,對聶府也算有一點感情,再加上這種風雨起伏的,確實令人心生蕭瑟,「還不算要緊,只是陛下申斥了聶閣老,聶閣老上了摺子
,現在整日在家自省……」
「到底是怎麼回事?是送了什麼東西給陛下,惹惱了陛下?」紫葡聽到這裡不自覺的就皺眉,臉上顯出一種厭惡,「是府里的二公子從大爺的書房裡頭偷了東突人招供的東西,然後給了大夫人的娘家,李家將東西送到陛下面前,本是想得個好,沒想到陛下生氣極了,
李家見事不對,又把這東西推到了大爺頭上……」
怎生扶額。
果然皇帝不能以常人之心度之。
明晃晃的證據都能不相信。
當初聶墨不同意直接把證據上交,她還覺得他小題大做呢。
這下可慘了。
「二爺沒事吧?」
「二爺沒回來,可是一連派了好幾撥人回來,對這些事也知道了個差不多。」也是沒有什麼好辦法。
誰知道大爺會遇上個坑爹的兒子,以及一個坑姐夫的小舅子呢?
怎生吐了一口悶氣。
垂頭將聶墨的信打開。聶墨信中一點頹廢的言語都沒有,先是鼓勵安撫她,然後又委婉的說道,太後娘娘乃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婦人,平日里受人尊重,叫她不要故意跟太后對著干,也不要使小性子,又說宮裡安排了人,叫她安
心的在宮裡等他。
除了這封信,還有一封卻是俞父寫給怎生的。
怎生這才知道為何俞母一直拿自己做親女。當初太後生了她,不能養在宮中,俞虹生又去世,便將她託付給了俞父,恰逢當時俞母生的才三天的大女兒一場風寒夭折,俞父乾脆就拿怎生替了自己已經夭折的大女兒,俞母當時還在月子里,精力不濟
,又加上家中事情紛雜,小叔子突然離世種種事情摻雜在一處,這才使得俞父成功的弄了一出狸貓換太子。
俞父信中最後說道,怎生的名字乃是太后親自取的,後來有了弟弟,俞父便順著怎生的名字給弟弟取了叫么生。
聶墨的信沒叫她委屈難受,俞父的信卻使得她紅了眼。
聶墨願意娶怎生為妻,是早在俞家剛出事的時候就送了信物為憑的。
當初俞家出事,聶墨在得知的第一時間就找了俞父,說會照顧怎生。俞父在信中也寫了。
然而當時俞父並沒有寫了婚書,這第二次聶墨使人去問俞父有關怎生的身世,俞父見他心誠,才允了婚事。
「雖是太后親女,卻也是俞家女兒,要自重自愛,也要明辨是非,不可凄凄艾艾……」
看完了信,怎生的心砰砰亂跳,辭了紫葡就往外走。
腦子裡亂糟糟的,一時又想了太后當初的話,本是想回房,也不樂意回了,乾脆就去了茅房。
結果才從茅房出來就碰見了杜九娘,嚇了她一跳。
杜九娘道,「你許久不歸,我出來看看。」
怎生心中暗道幸虧自己果真來了這一趟,否則豈不是暴露了紫葡。
她無心跟杜九娘說話,點了點頭就率先往樓上走。
路平跟黎王喝了一場,喝的眼睛都紅了才散了,黎王回了王府,路平自然回了客棧。
他的房間在怎生的隔壁,門沒關,就坐在房裡換衣裳。怎生上樓來,一下子看了個正著,幸虧路平還穿了中衣,她心頭又亂糟糟的,也沒十分在意,便回了房。
怎生不在意,後頭的杜九娘就更不在意了。
路平卻飛快的穿好衣裳,出門喊住杜九娘,「你們……」是想問這麼晚了剛才幹什麼去了。
杜九娘剛露出個諷刺的笑,路平一下子想到白天的事,連忙道,「天很晚了,你們快歇了去吧。」這一路二十來天,也就這一句算是溫情脈脈。
杜九娘用鼻子喘了一口氣,心下冷哼一聲,隨著怎生的步子進了房。
怎生已經躺了下來。
只是這一夜怎麼也睡不著,天明起來的時候精神便有些不濟。
杜九娘以為她是因為月事在身所以才如此的,也沒有催促,等她洗漱好了,又叫了早膳用了方才啟程。
這一磨蹭都到了辰時,奇怪的是路平期間一點催促也沒有,臉色也還平常,算不得暗沉難看。
怎生沒去關注他,杜九娘卻長了個心眼。
自打進了京城,她就覺得路平有點不對勁。
說不出的一種怪異的感覺。
不過只要將怎生送進宮,她此行的任務就算完成了,管他呢!
宋太後身邊的王嬤嬤親自出來迎接。
路平本還有些弔兒郎當的,見了她老人家,立即板正了身子,很是一本正經的給王嬤嬤行了個禮。
王嬤嬤可不敢受,忙閃了一邊,看了一眼馬車,才又對路平道,「這一路有勞路統領了,貴人可還安好?」
怎生聽出王嬤嬤的聲音,伸手掀開車簾。
不料路平也伸出手,兩個人的手碰了一下。
怎生忙縮了回去,路平只頓了一下,又若無其事的將車簾掀開,照顧著怎生跟杜九娘下了馬車。
怎生對著王嬤嬤行了個福禮,王嬤嬤連路平的禮都不受,更何況是她,上前就將她拉住,「我的好姑娘,您可把娘娘急壞了。這一路吃了不少苦吧?看這臉都瘦了!」
怎生垂了眸子,想起聶墨的囑咐,也只好服軟,「是怎生的不是,娘娘還好嗎?」
「好,就是思念貴人。」王嬤嬤笑著拉了她道,「娘娘自打知道貴人回來,這段日子天天念叨呢。」說著話就拉著怎生往宮轎跟前走。
路平輕聲咳嗽了一聲,王嬤嬤才想起他們來,笑著道,「看我,這年紀大了,好忘事,如此我就將貴人接走了,這一路有勞二位了。」
杜九娘躬身行禮,「不敢當。」
路平卻抬手握拳在嘴邊咳嗽了一下,臉上微微帶了囧意道,「貴人身子不爽利,還是請太醫看一下比較好。」
怎生站在宮轎旁,恨不能將這人剁吧剁吧喂狗。
王嬤嬤看著怎生的臉色,見她一臉不快,心道就算請御醫也要回了宮,再稟報了太后才好。
壽安宮很快就到了。
怎生下了宮轎卻沒挪步,反而往後看了王嬤嬤一眼。
王嬤嬤不知情,便問,「貴人?」
怎生替自己鼓了鼓勇氣,綻開一個微笑道,「嬤嬤,我前幾日來了月事,是以才不爽利,並不是生病,嬤嬤不要跟娘娘說,我也不想為了這個看太醫……」說罷就垂了頭。
是嘛,女孩子家為了月事看太醫是有點害臊,女人知道女人,王嬤嬤自然願意少一事,笑道,「貴人想來是在外頭沒有歇息好,等見過了娘娘,好好睡一覺就好了。」
怎生點了點頭,又抬起臉輕聲道,「謝謝嬤嬤體諒。」
態度很是謙恭得體。
怎生說完,才率先往壽安宮進,然後就站在廊下等待太後娘娘宣召。
這規矩並不因為她是太后親女而疏鬆一分,天底下敢於不經通傳而揚長進太後宮門的好像也沒幾個人。
王嬤嬤進了正殿。
怎生則繼續站著等待,等約么兩刻鐘之後,她才想起,或許這是太后對她的懲罰。
罰站。
若是自己的孩子將來離家出走,一頓好打都是輕的,罰站真不算重罰。
可現在自己的身子不行,胎兒太小,她聞到那雞血的血腥味都幾欲作嘔,何況是這樣長久的站著?
想到此處,她深吸一口氣,提了一下裙子緩緩的跪了下去。
「雖是親母女,可你不可依仗血脈親緣便任性造次,要時時的尊敬,不能稍忘。」這是聶墨囑咐的話。
殿內太后還在禮佛。
母女倆一個在裡頭跪著,一個在外頭跪著,倒也看著得宜。王嬤嬤卻急的不得了,若是這一遭處置不好,太后不高興,那壽安宮人人都安寧不了,連帶她也得不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