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分析
方先生換了衣裳,心情舒適了些,摸著鬍子道,「閣老的意思,應是傷寒無誤,只是還不能確診是熱病還是溫病……」
聶潤也反應過來,分析道,「若是先發熱卻按著受寒的方子吃了葯,降了體溫,那應是溫病的機率大些,溫病每日都有不同,用了葯降下溫度,人只以為自己大病初癒所以身體發虛,飲食無豫,卻不知
溫病最善轉移,隔幾日恐發熱愈加厲害……」
聶潤說著看向聶墨,他本是存了個商議的意思。
沒想到聶墨卻道,「大哥你看我幹什麼,又不是我傳染給他們倆的……」
方先生:果然閣老說的對,二公子實在誇獎不得……
怎生在外頭一直斂聲屏氣的豎著耳朵聽著屋裡的對話,後頭聽了聶墨這句,差點沒笑出來,連忙搖了搖扇子繼續扇火。
小巧的紅泥爐子裡頭炭已經不多了,可她為了拖延水開,也沒往裡加炭,只讓那一點點炭火苟延殘喘著。
屋裡聶潤面無表情的扭過頭,皺眉對方先生道,「若是真是時疫,那二皇子府三皇子府豈不是要封府?」
這是怎生十分關心的,她連忙停了手,耳朵湊近牆根,力爭聽的更清楚一些。
方先生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這兄弟倆道,「說不定已經封了……」
聶潤跟聶墨幾乎同時,「許進不許出……」
時疫這種東西可怕,可更可怕的是人心的惶恐,若是輿論控制不好,說不定人們會把二皇子府三皇子府給圍著燒了。
若是真確診了這病傳 染,且傳 染性極強,那麼就算是皇帝,也不一定能保住兩個皇子。
皇子府邸尊貴本就不是一般人能隨意進出的,借口皇子生病謝客,然後將不得不進去的那些拘在府里,這樣既能保護皇子府,也能保護外頭的人。
從聶閣老進宮不出這件事看來,陛下應該是有所警覺了,這才需要跟聶閣老商議。畢竟太醫們也並不完全是蠢蛋。
只是這時機太糟糕,全國各地的舉子們齊聚京城,京城裡頭但凡有新鮮事都能以一傳百的速度傳播,何況是那些自帶朋友圈的舉子老爺們,只要讓他們給發現了皇子府的異常……
不敢想象。
聶潤的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
一張好看的俊臉上滿是冰霜。
若真是東突人乾的,迎接東突人的禮部自然首當其中,他本人當然也討不了好處。
即便東突人跟黎王勾結,也沒辦法。
說人家勾結需要證據,黎王既然敢做,那肯定是要一擊即中的。
二皇子跟三皇子這不就中招了嗎?
想到這些,聶墨心中也不舒坦,但聶潤絕對比他更焦躁百倍。
「父親不回家,看來咱們還要想個法子應對眼前才行。」聶潤乾脆起身,負了右手在身後,一邊踱步一邊道。
方先生也道,「大公子說的有理。」
然後倆人一起扭頭看向聶墨,「那東突人的行蹤可有頭緒?」
聶墨一愣,接力棒一樣扭頭看向一旁侍立無言的聶江。
聶江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禮道,「方先生,大爺,那些人走的急,現在已經走出約五百里路,不過咱們的人是一日報兩回信,還遠遠的綴著沒有跟丟。」
聶墨沒等聶潤發話,直接道,「把他們抓回來。」
聶潤卻立即站起來,「不用,我們追過去!」就地拷問。
聶墨皺眉,「大哥就不要去了,府里父親不在,還要你主持大局,我去一趟。」
聶潤立即道,「那你現在準備準備就去吧,宜早不宜遲,我把人手都給你。」
聶墨:剛才你說「我們」,老子還以為你真心實意呢,原來是客氣客氣。大哥這客氣可真是比起往日又有進益了啊!
雖然心裡腹誹,可他知道此時不是推脫玩笑的時候,肅容道,「我立時就走。」總得把你們送走吧,這可是我的莊子。
「怎生,給我準備衣服。」他沖著門外道。
怎生進來道了聲「是」進了內室。
聶墨乾巴巴的沖著方先生道,「先生還沒來過這莊子吧,不如轉轉倒也有些野趣。」俺們小兩口要分別,您們就不要在這當燈泡了吧……
聶潤卻是抬步,「不了,我們也要回京了。」竟是連方先生的主意一起做了。
聶墨站定含笑道,「我不過片刻也要上路,就不送大哥了。」又對方先生道,「先生適才換下的衣裳等我回府給先生捎回去……」
方先生見他無事人一般,不由的也跟著輕鬆了一分,不管怎麼樣說,二公子這副大氣淡定還是很要得的。
「如此有勞二公子了,二公子一路保重。」
聶墨點頭,三人在堂下作別,聶墨轉身抬腿進了內室。
怎生的手有點不聽使喚,連聶墨進來都沒注意。
聶墨輕聲一笑,「讓你聽這些是怕你無知被人蒙蔽了,不是讓你擔心的,早知道你害怕,我就不讓你知道了。」
怎生疊衣裳的手一頓,她心口那兒還噗噗的亂跳。
聶墨上前幾步,從她背後攬住她的肩膀,「別怕……」他的手往下,落在她心頭那兒。
怎生雙手往上,蓋住他的手,一起壓住快要跳出來的心。
「你……」她才抬頭說了一個字就被聶墨趁機堵住了嘴。
他親得很用力,怎生卻難得的很快平復下來,傻乖傻乖的靠在他胸前喘息。
聶墨不敢深加工,他這都吃素吃的寡淡無味恨不能舔舔她的腳趾頭了,再繼續下去,估計聶潤會殺回來。
時間不夠溫存一頓,他只好先撿著重要的說,「我這一去,少則三五日多則十來日必然要回來,你就在莊子上乖乖的等我,哪裡也不要去。莊子裡頭能夠自給自足,你也約束了人,不許他們亂跑,外頭
有人進來,你不要接近……」
他話說了一半,就被她急急的插嘴道,「你一定要小心……」
聶墨心頭又酸又燙,跟灌了酸辣湯似得,「我自然會小心,我還要好生保重自己好娶你呢!」他頭一次說的鄭重,一點也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怎生的眼也熱辣辣的,她望著窗外突然起來的風,喃喃道,「我也是……」
「啊?」聶墨先是呆愣,反應了一陣才理會過來,他平日極其麻溜的嘴唇一張一翕的抖動了兩下,隨後耳朵逐漸變得粉紅,「怎……怎生?你是在跟我許下白首之約么?」
怎生垂著頭不敢看他的臉色,不知道自己這算不算知恥而後勇,她乾脆一鼓作氣的點頭,「所以你要好好的!我等著你呢。」
聶墨忽然燦爛一笑,「你不用擔心,要相信我,大哥已經把人手給了我,再說我此次去是抓人又不是逃難……」
怎生霸道的說道,「那也要小心!」她的聲音很重,每個字都帶著擔心跟認真。
「好好好……,聽……」聶墨唇角帶笑,頓了一下才緩慢的說道,「娘子的……」
怎生雙手捂臉,只覺渾身滾燙……
幸而熱戀沒完全把她的理智燒毀,她深吸了幾口氣,重新替他整理衣物,一邊整理一邊問,「你要是追上人打算怎麼辦啊?」她別的不行,可以幫他頭腦風暴一下。
聶墨在一旁指著一件件衣裳,「這個……不帶了,這個……就帶這一件就好,出門在外沒有那麼多講究。」
「追上了自然要把人抓住,不,是提前派了人手過去,一則抓捕一則阻攔……,嗯,嚴刑拷問……」
傷寒,可作「傷於寒」解,然而傷害的種類有許多,這些不同的病症,只是病因相同,卻不能說病症也相同,自然治療起來也不盡相同。
可具體到底是哪種病症並不好一下子就辨認出來,有許多病症是互相交錯都有的,比如發熱,傷風會發熱,傷寒也會發熱……
「嗯,你這一說,我想起來了,還是要準備點東西……上好的絲絹給我來點……」
怎生不問他做什麼用,徑直去找了一些出來,「這些行嗎?」
聶墨見上頭沒有亂七八糟的花紋,紋理清晰,透出一種低調的奢華,點了點頭,「就這個就行。好了,你過來坐,我還沒說完呢。」
拉了怎生繼續交待。
「什麼時候都不要失去了防人之心……」
「有杜九娘呢!她很厲害,還有藍葡紫葡……」
他努力做出一副嚴肅的樣子呵斥他,「我才說一句,你就回我這麼多句!這是以夫為天的樣子么?!」
他霸道相公上身了!
怎生想笑,連忙憋住,使勁的點頭,「我曉得了,你不要擔心我。」
「你這麼傻,我怎麼可能不擔心,要不是路上奔波的厲害,我都想直接帶著你走了!」
「是,防人之心不可無,害人之心不可有,我一定小心。」
她雖然說得挺認真,但聶墨還是不放心,他越說越鄭重,「你記得我說的,誰都不可輕易相信,你……」就算是我,不是也挾身份地位欺負過你……
但是他這種自己掌嘴的事是絕對不肯做的,「杜九娘武功再高,她有沒有私心?若是有人給她更高的價格,她會不會動心,我給她一年六百兩看似不少,若是有人給她六千兩,六萬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