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想念
聶墨心中吃了一驚,臉上卻十分坦然,他蓋上盒子,「父親俸祿也不多,兒子受之有愧啊。」話雖然這麼說,可卻把那盒子收了起來,然後狗腿的給聶閣老倒了一杯茶。
聶閣老心裡翻了個白眼,「給你的你就好生的拿好了,不要亂花用。」實在看不慣次子這厚臉皮的樣子,便站起來起身走了。等走到致公堂門口,才皺著眉停住,這小王八羔子剛才說他俸祿不高,莫不
是以為那錢是他貪污來的?!窩了個槽他令郎的!
聶閣老臉黑了好幾日,害得他政敵還以為他這是也不贊同裁減軍 費之事呢。
聶閣老卻不同與以前一樣對聶墨放羊吃草,而是只要在家,必要將聶墨叫到身旁,也不叫他真正的參與討論,只在眾人商量妥當之後,才問個一句半句,聶墨無論說的好還是不好,都難得一頓好誇,
總之是十天裡頭竟然有十天是在挨罵的。
本來聶閣老這一舉措府里還以為二爺這是要得寵了,不想聶墨正在水深火熱中掙扎,「他咋不把我栓褲腰帶上啊!」實在是盼著春闈趕緊到來。
聶湖偷笑。
聶閣老在聶墨面前霸氣外露,威壓無比,在朝堂上也呼風喚雨,說一不二,再加上聶潤進了禮部,雖然品級不高,可他才三十一歲,上升空間很大,又因為接待東突使臣,很是出了一陣子風頭,聽聞
坊間有人說他,「玉潤明珠,名副其實……」
聶墨聽了這傳聞,氣了半死,合著聶潤名字裡頭有潤,就玉潤了,那他名字裡頭有墨,那就是黑氣一團?
聶潤不幸躺槍,躺的著實無辜。
聶府一時風頭無兩,卻沒幾個紈絝子弟出來惹是生非,蓋因一團黑氣的聶墨拘著幾位弟弟跟侄子讀書,他親自當先生,當然是翻來覆去的虐他們。
聶漣學問最不紮實,連侄子都比不過,回回墊底挨罰,恨得他哇哇大叫,「二哥這是陰陽不調!」所以才這麼苛 刻的虐 待他們。
聶墨則圍著他轉了兩圈,「你背不過也不強求,只把這書抄十遍即可。」
也不知道聶漣怎麼說動的三老夫人,由她老人家給太夫人講情,到了第二天太夫人便發話道聶墨聶謙要參加春闈,故此兄弟倆一塊讀書,其餘人不可鬧騰他們云云。終於成功的將聶漣從聶墨的狼爪之
下拯救了出來。
聶漣暴飲暴食了兩日,非說自己讀書瘦了。
自從知道了春闈的具體日子,怎生便整日的魂不守舍,尤其是紅葡跟青葡,也不知道得了聶墨多少囑咐,話里話外都是二爺潔身自好,二爺刻苦用功,二爺思念姑娘,二爺茶飯不思……
雖然最後這些有扯蛋的嫌疑,但怎生還是十分記掛。
倒是杜九娘悶聲道,「姑娘若是想回京,我陪著姑娘回去就是,保管護得姑娘平安。」
怎生搖了搖頭,她不願意給聶墨添麻煩,科舉考試比考博還難,到最後這一關的時候說是萬中選一也不為過,聶墨在這種時刻,唯一要做的便是靜心安心讀書。
只有有了春闈的功名,以後只要不是謀逆大罪,這就是他的保命符跟護身符。
六方堂的掌柜聶樹特意從京中趕來莊子上,聶江陪同。
怎生其實沒有經營鋪子的經驗,她有限的一些主意點子都是在現代的一點小見識,因此主要是聽聶樹的打算,遇到不懂的她問個一句半句,偶爾也能給聶樹一些靈感。
「上次姑娘說的把書籤做到書上的主意就很不錯,只是這種主意咱們做的,別的書肆也能做的,只能起個頭……」
怎生點了點頭,「我不出門,也沒多少見識,只是知道一個道理,貨真價實童叟不欺是為長久經商之道,還不能故步自封,不肯進步,別人學咱們,咱們也不能端著架子,能學,就說明別人家有眼光,
咱們也要學學那些經營的好的鋪子,看他們的經營之道,再結合六方堂的真實情況作出最有利的判斷。」
聶江覺得她有這番見識,就很了不起,從前雖然也沒瞧輕她,只是因為男尊女卑,所以性子裡頭就帶了那麼一點傲氣,現在看來,還是二爺有慧眼會看人……
可惜二爺只有這一個筆墨鋪子,倒叫余大爺家的鋪子得了不少好主意……聽說那木匠鋪子年前都賺翻了,怪不得今年余大爺見了他,過年的紅包都是十兩的銀票……
這日聶河替聶墨領了考牌,晚上聶閣老帶著聶墨聶謙拜了祖宗,第二日丑時不到聶府的人就都起了,聶潤更是親自送了兩位弟弟到貢院門口,又親自督促著檢查了一遍兩人的考藍,見考具齊全,這才
放二人進場。
參加春闈並不是件容易事,搜檢是一方面,若是查出作 弊,一輩子就毀了,另一方面則是考試的環境也十分惡劣,近兩萬人集中起來考試,這九天裡頭吃喝拉撒每個人都在那一小塊地方,比起現代的
拘 留所都不如。
莊子上的怎生一夜沒睡,等到天明,藍葡跟慶陽駕著馬車趕回來,「二爺進貢院了!」她才鬆了一口氣。
又盼著不要鬧寒流,可惜怕什麼來什麼,考前的幾天還算暖和,這才進了貢院第一日,天色就發暗,風也逐漸大了起來。
藍葡哈著手跑進屋裡,見怎生正趴在桌子上發獃,便安慰道,「二爺不是收下那羊皮小襖了嘛,穿身上保證不冷。再說那麼多人一起考呢,擠擠就暖了。」
怎生抬頭無語的看了她一眼,這春闈考試沒聽說能擠擠的。
紫葡不看眼色,「二爺不是嫌棄那小襖丑嗎,萬一他要是沒帶呢。」
紅葡跟怎生的時間長,忙道,「是怎生姐姐親手做的,二爺即便嫌丑,也會帶著的。」
怎生徹底鬱悶了,不就是個羊皮坎肩么,雖然不好看,可是抗凍啊,這些人不識貨,一個勁的打擊她……
又擔心聶墨真的沒帶保暖的衣物,鬱悶的不行。
聶墨卻是還好,他身體底子好,該帶的都帶了,連那丑兒吧唧的小皮坎肩也帶了(看怎生的面子),還有怎生在莊子上曬的肉乾跟豆豉醬等。
聶謙本不想參加本屆春闈的,後來不知道怎麼改變了主意,他帶的東西比聶墨還全,本就身體不好,自然不會上趕著找虐,連平常吃的藥丸都帶了一些,可惜這些藥丸在搜檢的時候統統被一劈兩半。
可饒是這樣,還是被倒春寒的天氣給凍僵了雙腿,冷風一個勁的往考舍裡頭灌,連炭火都升不好。
聶墨把能穿的衣裳都穿在身上,也不嫌棄那坎肩丑了,又將手爐腳爐都放了炭,這樣雖然沒用炭盆,可好歹有點暖和勁,喝的水倒出來不一會兒就成了冰渣子。
聶墨武 裝好了自己,便一鼓作氣的集中精力答題,待筆墨幹了之後,便整理好了,然後火速的鑽到怎生提供的睡袋裡頭,要不是覺得不雅,他恨不能答題的時候也把腿裝到睡袋裡頭。
這睡袋雖然看上去不打眼,薄薄的一層,卻真箇兒隔風,聶墨歪頭看了下外頭的天色,有點慶幸自己進考場的時候鼓起勇氣克服醋意分給了聶謙一個,還把怎生給自己準備的肉乾也給了他一包,至於
皮坎肩,呵呵,不好意思,只有一件。怎生要是什麼東西都準備兩份,聶墨絕對是會翻臉的。
聶謙如果這樣都熬不下去,那隻能提前出場了。出場雖然意味著今科失利,卻不是以後都沒了機會,總比把命留在考場上的好。
二老夫人雖然希望兒子能好好考試,但更擔心他的身體,也是早早的囑咐了聶謙,扛不住就撤。
三天過後第一場完畢收卷,緊接著開始第二場。此時已經有不少人挨不過被運出去了。聶墨就曾看見有官兵抬著應試的舉子出去的。
他在貢院裡頭奮筆疾書,怎生則在莊子上火速的消瘦了下去。
幾日下來吃的東西加起來了了,原本就剩了不多的嬰兒肥徹底沒了,一張臉成了巴掌大小,隻眼睛看著比以往更大更亮。
到了第八天,她已經撐不住了,原本覺得自己穿越成男兒好些,可世間男子生存難道就容易么,就說這九日的考試,數以萬計的考生,齊齊的奔向那獨木橋上,個個數十年的寒窗苦讀,換成是她,她
不一定能熬過來呢。
「咱們去貢院吧,縱然見不到人,離得近些也……」她對杜九娘說道。
杜九娘看了她略帶蒼白的臉一眼,出去一趟,不一會兒端了一碗紅棗蓮子粥來,「二爺看不見你還好,若是見你這樣,說不得要扣我的錢,你把這粥喝了。」
怎生喝了粥,兩個人駕車上路。
所幸貢院外頭不少人家都等著,她們的車停在一旁倒不顯眼。
等了一天一夜,才在第九日的傍晚見到貢院大門打開。
直到看到聶墨從那裡頭出來,怎生才真正鬆了一口氣,渾身跟散了架似得,幾乎是被杜九娘提溜著才沒有趴下,「回……回去吧。」她又餓又累又困。
聶墨扶著聶謙出了貢院,聶謙見聶墨走著走著突然停了腳步,「二哥?」
聶墨四下張望,遲疑的搖頭,「沒事,走吧。」來之前就說好了聶府的馬車在百十米遠的石獅子那裡等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