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4章
海星回到桂花苑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
Yanlang扔下一句「我不喜歡體育生」之後，毫不留戀就轉身離開，留給她一個絕情的背影。
雖然心裡止不住地失落，可他的拒絕又好像在她的預料之內。畢竟，他那樣一個天子驕子，應該不會隨隨便便就看上一個像她這麼平凡的人吧。
回到家，海星收拾了衣服便去浴室。
誰知道把燈一亮，她愣是被鏡子中的自己給嚇了一跳。
此刻的她，蓬頭垢面的，衣服微皺。假若她今晚一身精緻裙裝，也未必入得了yanlang的眼，更何況她這幅落魄樣，去學校上課都得被校長攆回家。
海星捂臉長嘆，然後認命去洗澡。
雖然今天落選，但過去兩天的忐忑不安在今晚總算有了個結果，她精神放鬆，竟一覺睡到天亮。
今天是周六，海星不用回學校。如常起床洗漱之後，她到樓下的小店吃早餐。
從海星記事起，這家小店就已經開業了。這麼多年一直做街坊生意，味道好又實惠，每天從營業開始，排隊買包點的人就從門口排到外面的街道。
特別是周六日，一些搬離桂花苑的居民，經常拖家帶口地回來懷念一下童年的味道。
海星去到的時候，已經有將近二十人在排隊，她走到隊伍最後面，然後拿出手機，打算給丁媛回復一條微信。
昨天看yanlang的態度，平時應該沒少被丁媛嘮叨，既然是這樣，那就讓她先把鍋給背了。
【小星星：丁老師，早上好。昨天跟教授接觸了一番，發現我跟他之間並不合適，謝謝您為我操心了。】
很快，丁媛就回復過來。
【丁老師：沒關係，是我家言朗沒福氣。你放心，一日為師終身為母，老師會幫你留意，改天再幫你介紹對象。】
原來，他叫言朗，yanlang是他名字的拼音，她之前還蠢蠢地上網查這個英文單詞是什麼意思。難怪查不到，她真的很傻呀。
不過，他的名字真的好好聽。
【小星星：謝謝老師！】
丁媛的熱情，海星真有些盛情難卻。
這頭丁媛退出微信，那頭就撥通了言朗的電話。
言朗剛下到一樓，就看見手機屏幕上「丁老師」三個字不停地閃爍著，他太陽穴突突，但不接是不可能的。
「言朗，你是不是又故意說了什麼稀奇古怪的話，把人家海星給嚇跑了？」丁老師幾十年如一、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電話溢了出來。
那聲音刺得言朗眉頭輕皺，他把電話移開一些才說：「媽，她跟你說什麼了？」
「能說什麼，就說她覺得你跟她不適合。」丁媛的聲音依舊憤憤的。
言朗沒想到海星主動回絕，這省了他在丁媛面前一番說辭，他眉頭一松，道：「媽，我可是正正經經地赴約，人家看不上我，我有什麼辦法？」
「哼，言朗你就繼續作罷，我收拾不了你，遲點你爺爺自然收拾你。」丁媛嘮叨了幾句就要掛電話了，因為她知道對言朗說教無異於「對牛彈琴」。
「對了……」言朗正想結束通話，那頭又傳來丁媛的聲音，「聽說小珺昨天盲腸炎住院了，你等會過去探望一下。」
「你怎麼不去？」
「我被你氣得頭暈，去不了。」
「嘟……」的一聲，電話被掛掉。
言朗吶吶地把手機放回褲兜里，往前邁了幾步就到了牛肉麵店門口。
他伸手去推麵店的玻璃門，餘光不經意一瞥，就瞥見了不遠處的一抹……運動裝。
雖然同是運動裝，但今天這身明顯比昨天那身乾淨整齊多了，昨天凌亂的頭髮此刻也柔順地披著。
海星垂著頭玩著手機，突然有位中年婦女牽著個還未睡醒的小孩走到她面前，有些為難地說：「小姑娘，你好！我外孫趕著去上興趣班，但他一直鬧著要吃這家的包子，你能不能讓我先買呀？」
下一個就輪到海星了，她看了看眼前的兩婆孫，微笑道：「沒問題。」
「謝謝你。」婦女一邊感謝一邊排到海星前面去。
海星說了聲「不用」，然後轉頭跑到隊伍最後的位置，又重新排隊。
言朗面無表情地看完這一幕，收回視線，進了麵店。
折騰了一下，海星吃上熱騰騰的包子時，已經快八點了。這時候黃老師給她發了條微信，委託她今天去醫院看看昨天盲腸炎住院的女學生何彥珺。一來她頂著個大肚子不方便，二來她帶高三，周六還要上課。
海星閑著沒事就答應了，吃完包子，在附近的水果店買了一袋蘋果，然後坐公交去醫院。
海星其實對醫院挺抗拒的，小時候她媽因為她爸的事情，身體不好經常要住院。那時候她還在上小學，每天放學背著個書包就跑醫院，她其實很害怕。
所以，後來她媽改嫁，她難過的情緒都抵不上那種鬆一口氣的悻悻。
海星根據黃老師給的病房號，搭乘電梯上了十樓。等她出了電梯，才發現這一層是VIP病房。
她一邊往裡走一邊留意房號，直至在22號門前才停了下來。門是虛掩的，正當海星想敲門的時候，裡面就傳出聲音。
「你回去吧，我媽很快就上來了。」
「今天我來照顧你，等會阿姨上來，就先讓她回去休息，她照顧了一晚上，很累了。」
「你照顧我？我跟你男女授受不親你怎麼照顧我？好了，我真不記得以前有你這麼一個好朋友，現在你對於我來說只是陌生人一個，說實話，你在這裡，我很不自在。」
「就是因為你忘了我，所以我才要在你面前多刷存在感，才能喚起你的記憶。」
「哎呀，我拜託你啦，即使我之前跟你再要好，也只是朋友的關係，你真沒必要像是我男朋友一樣守著我，這樣我會很有壓力。」
「小珺，我……」
「請問是哪位呀？」海星正「八卦」得入神，突然後面傳來聲音，驚得她立刻轉過頭去。
「哎呦，原來是海老師呀。」說話的是何彥珺的母親，昨晚她趕來醫院之後，海星就離開了。
「何媽媽你好，我受黃老師之託，今天過來探望一下彥珺。」不用照鏡子，海星也知道自己此刻的笑容有多勉強。
沒辦法，雖然無意偷聽，但她還是忍不住心虛。更何況，現在何母隔壁還站著個氣場超強的男人，她昨晚才剛剛被他拒絕過。
她不知道言朗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也無心探究。她一直盯著何母看，半點餘光都不敢分給旁邊的男人。
今天已經第二次看見海星，言朗心裡有些意外，但臉上還是面無表情。她想假裝不認識他，他當然樂意配合。
「黃老師跟海老師真是有心。」何母邊說邊拉著海星進去病房，「小珺，看看是誰來了？」
剛剛爭執的兩人此刻安安靜靜地呆在房間內，一個躺坐在床上，一個坐在一旁的會客沙發上。
「海老師，你太好啦，昨天被我害得雞犬不寧的，今天還來看我。」何彥珺半感激半撒嬌地朝海星伸手。
海星忙走過去，想握住她的手才想起手上還拎著一袋蘋果。她正想把蘋果往茶几上擱，一個精美的水果籃已經先一步被放在上面。
一隻手指修長、骨節分明的手映入眼前，跟她昨晚在西餐廳看見的一模一樣。
連同這個水果籃，桌面上已經有三個了，裡面都是些價格高昂的進口水果。海星拎著樸素的紅色塑料袋，一時不知該放不該放。
大概是看出她的困窘，何母立刻結果她的那袋蘋果，道：「海老師快坐，你真是太客氣了。人來就好，還帶水果。現在小珺都還沒放屁，什麼都不能吃，這蘋果這麼好，只好便宜我了。」
「媽，你能不能別說這個呀？」何彥珺雖然性格大大咧咧的，但好歹是美少女一個。被何母這麼一說，蒼白的小臉染上了一層胭脂。
何母卻不以為然，「這裡又沒外人，言朗看著你長大，言琛跟你一起穿開襠褲時照的照片還存著。海老師就更不用說了，你昨天吐得身子一股味道，她卻沒有嫌棄你，背著你跑上跑下的，衣服濕了又乾乾了又濕。用你們年輕人說的話，就是為了你，偶像包袱都扔了……」
「何媽媽，昨天的事都過去了，不必再提了。」海星反正不想讓言朗知道昨天的事情，所以及時打斷了何母。
「好，我不提了。海老師你真是活雷鋒，做好事都不讓人留名」何母笑笑眯眯地說：「對了，你昨天急著趕去約會，沒遲到吧？」
「……沒有，剛好趕上了。」真是哪壺不提開哪壺，海星乾笑了兩聲，忍不住偷偷看了言朗一眼，不料剛好對上他的視線，嚇得她趕緊低下頭。
「那就好，不然因為我們小珺耽誤你跟男朋友的約會，那多不好意思呀。」
「沒有，何媽媽你誤會了，我……沒有男朋友，昨晚只是跟……一個普通朋友吃飯而已。」海星一聽就急了，說起話來都不利索。
這回，她看都不敢看言朗了。
何母當然不知道海星此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聽見她說還沒有男朋友，她老母親的心情頓時翻湧，指了指言朗，說：「海老師，恰好言朗也還沒有女朋友，要不你倆試著相處試試？」
「不行，我這種教體育的高攀不上言教授這種高級知識分子。」海星急得直接從椅子上彈起來。
房間的空氣突然安靜了，四雙眼睛都盯著海星看，時間就好像被定格了一樣。
好幾秒鐘過後，何母才打破沉默，問：「海老師，你跟言朗之前就認識嗎？怎麼知道他是大學教授？」
海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