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三十九章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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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站得很遠, 似乎不想靠近她。
她動了下,輸液管歪了歪。
迅速走過去, 他輕摁住她的手腕,不讓她亂動。她蹙著著細細的眉,看起來有些難受,指尖附在皮膚上,想要撓。他立刻捏住她的手指,阻止住她撓手臂的動作。
她掙扎了幾下,終於安生下去。
傅瑾知不禁鬆了口氣。轉而又瞪圓了眼睛, 燙手山芋似的丟開了她的手。然而卻丟不開,他要使力甩開時, 驀地停了下來。
他輕輕地挪著手指, 感受到如上次一模一樣的滑軟細膩。
磨了磨微涼的指心, 他低視過去。
她的呼吸微弱到幾近沒有,如果不是胸前淡淡的起伏, 還以為她是一具死屍。
死屍。想到此, 他抿緊了唇。他坐到她旁邊, 視線在她臉上逡巡。
從沒有如此近距離地仔細地觀察過她的臉,他這才發現, 原來她的唇邊有兩顆不陷下去就能顯現出來的淺淺的圓窩。
他凝視著那兩顆梨渦,掌心發起熱來。
蘇蘇撐開沉重的眼皮, 白色的天花板遮住眼帘。手上不屬於她的熱度傳了上來。她側眼, 看見了坐在她身旁的傅瑾知。
他的神色有點獃滯, 仿若進入了虛元里。蘇蘇彎了彎手指。
輕微的動作喚醒了傅瑾知。他緩慢地眨了下長睫, 與她對視上。
兩人默默地看著對方許久,蘇蘇先反應過來,她鬆開了他。
傅瑾知掩飾什麼似的清著喉嚨,然後站起來,說:「你不知道你對海鮮過敏?」
蘇蘇一愣。海鮮過敏?她低頭,捲起衣袖。
皮膚上的顆粒已經消失的差不多了,只是還留下淺淺的痕迹。
原來是過敏,她就說她怎麼突然頭暈發癢,還以為是被他氣的。
不過……海鮮……她吃了海鮮嗎?她回憶著,驀然想起和傅祁一起用餐時,他說她是不是很喜歡吃米飯,她敷衍性地胡亂夾了面前的菜吃了下去。
是海鮮嗎?好像是蝦。她明白過來。這具身體對海鮮過敏么?她把衣袖放下去。
她也見過別人過敏,但沒她這麼嚴重,嚴重到頭暈眼花,還想吐的程度。她舒著氣,再次對這個身體的脆弱性感到無語。
「不知道。」蘇蘇回答道。隨即又道:「你送我來醫院的?」
他別過臉,冷哼。
「謝謝。」她平視著他。他的眉梢略微一動。
明明之前還在吵架,現在卻在跟他說謝謝。蘇蘇覺得氣氛十分微妙。她轉眼,看向手背上的針,又沿著針看到上面掛著的藥瓶。
太陽滑到天際,萬丈霞光從雲中破出來,一寸一寸扶進冷白的病房。蘇蘇摸出手機看時間,已經五點多了。她居然睡了三四個小時。她轉向傅瑾知,還沒出聲,他就背過她,轉眼就消失在了門口。
蘇蘇躺回去,等待著葯全部輸完。
不知過了多久,周嫂提著一包東西進了病房。
「蘇蘇你醒了。」周嫂眼含關憂,將蘇蘇攙扶起來。
「周嫂。」蘇蘇把枕頭抬高,靠上去。
「好點了嗎?」周嫂看了看她。
「好多了。」
「我給你熬了點清淡的湯,你要不要喝點。」
蘇蘇摸摸肚子,隨後點頭。
周嫂把摺疊氣起來的小桌打開放到蘇蘇面前,然後舀出一晚湯,吹了吹后擱到蘇蘇手邊。
熱騰騰的香氣灌入蘇蘇的鼻腔。她吸了吸鼻子,拿起湯匙喝了一口。
「你怎麼忘了你不能吃海鮮的啊,今天你那樣子嚇死我了。」周嫂后怕似的拍拍胸脯。
今天中午臨近一點那會兒,她下樓看見蘇蘇倒在少爺懷裡,連忙跑過去,見蘇蘇面色慘白十分難受的模樣,她叫了聲,只見少爺攔腰抱起蘇蘇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醫生說蘇蘇吃了海鮮,過敏了。折騰了半個多小時情況才穩定了下來。
她在醫院裡照看著蘇蘇,三點多的時候,她估摸著蘇蘇等會兒醒了會餓,就準備回去煲湯做點東西給她吃,但是這裡不能沒人照看著。她看了眼站在旁邊的少爺,猶豫道:「少爺,您能幫我看著她嗎?我回去一趟再過來。」
把這些話說完她就有點後悔了,她知道少爺素來就不怎麼待見蘇蘇,她竟然對他提出這種要求,少爺怕是不會答應。可是沒想到少爺先是沉默,然後嗯了一聲。
得到肯定的回答,周嫂有點驚訝,但又想到在這種情況下,誰都會幫著照看照看。於是她放心地離開了醫院。
蘇蘇乾乾地扯了個笑,說:「不小心,沒注意到就吃進去了。」
「誒,以後可得小心點,不然又過敏了。」周嫂叮囑道。
「我知道了,會注意的,謝謝周嫂。」
蘇蘇喝完湯,周嫂告訴她,她還得輸幾天的葯才能徹底好。蘇蘇咬唇,又不能去上課了。她讓周嫂幫忙把她的書拿到醫院來,她好複習。周嫂勸她,「還生著病呢,就別看書了。」
蘇蘇搖頭,說:「下周要考試,不能不複習。」
「那你也別太累著自己了。」
「不會的。」
翌日一大早,傅瑾知見周嫂拿著書包往外走,他放下元寶,問她:「你去幹什麼?」
周嫂轉頭,回他,「我去學校給蘇蘇拿幾本書,等會兒送到醫院去,少爺我走了啊。」她才往前走了兩步,傅瑾知又叫住她,半晌沒開口,俄頃后,他伸手,說:「給我吧。」
「少爺?」周嫂不明所以。
傅瑾知撇過眼角,一把奪過書包,語氣很淡,「我給她拿過去。」
周嫂張了張口。傅瑾知已經轉身上了車。
車上,傅瑾知坐得很端正。他挺直著背脊,目不斜視地看著前方。
幾分鐘過去,他的眼睛慢慢地轉到了躺在自己右邊的書包上。
淺藍色的書包上什麼也沒有,乾乾淨淨的。舌尖抵著腮幫,他將書包拿起來,放到腿上。
書包里有兩三本書。他的注意力停在微鼓的內包上。他攥住拉鏈,已經拉開了一小截,他卡住動作,又把拉鏈拉回去。
他在做什麼?他怎麼能隨便看翻看別人的東西。他有些惱怒這樣的自己,泄憤般的把書包扔到了遠處。
然而就像受了什麼牽引一般,他再次拿過書包,下意識地打開裡面的內包。
一股香甜沖開上來。他看到了兩顆棒棒糖。
眼前浮顯出她咬著棒棒糖的模樣,他的眼神渙散起來。
「少爺,學校到了。」司機倏然出聲。
傅瑾知迅即把棒棒糖塞回原位,拉好了書包。他的表情有點不自然地下了車。
蘇蘇正在喝熱水,聽到門邊的響動,以為是周嫂來了,揚起笑容還沒叫周嫂,就看見了一身白衣黑長褲的傅瑾知。
他單肩背著包。
背著,她的包。
蘇蘇的笑容僵住,她放好熱水杯。傅瑾知掃了一眼蘇蘇。她看起來比昨天氣色好了很多。
傅祁把包放到她床邊的桌台上。
沉沉的一聲響在蘇蘇耳邊。她把書包拿到膝蓋上,打開書包,見裡面裝滿了書,她說:「你怎麼……」
「順便。」他有點不耐。
攥了攥書包肩帶,蘇蘇沒有再看他,「謝謝你幫我拿過來。」
他緊閉著嘴,沒有說話。
氣氛一下子凝滯起來。蘇蘇想,他為什麼還不走?
傅瑾知似乎根本就沒有離開的打算,他靠在椅子上,問她:「你和我小叔什麼關係?」他今天比昨天的態度要平和許多,或許是顧忌到她現在是病患。
一談到這個,蘇蘇就記起昨天和他的爭吵。她抑制要捲土重來的鬱氣,說:「沒什麼關係。」
「你怎麼在他車上?」他抬高眼帘,目光鎖住她。
蘇蘇轉了下眼珠,神態誠摯,不摻一點假的樣子,「碰巧遇到了,他送我回來。」
聽到她的回答,傅瑾知咳了聲,他張口,想說昨天和之前他說的那些話不是故意的,但是話衝到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道過謙,他的字典里沒有對不起這三個字。如今他卻有了想要對她道歉的念頭。
不應該,也不可以。
越是看到她,他越是會做出讓他厭惡的事情來。
他憶起昨天她說的關他什麼事。她跟小叔之間有什麼關他什麼事?
是因為她心思齷鹺,她不知羞恥。在她和他說明原因之前,他這樣告訴自己。
可是她告訴他,她只是碰巧遇到他小叔,小叔送她回家而已。他這才意識到,他的想法過於偏激,而他的反應也過於偏激。
正常的事情發生在她身上,他的反應不該這樣激烈,不該這樣不正常,這不像他以前的樣子,這不是真實的自己。
他要回到之前的樣子,維持住之前的樣子。不能再這樣下去。他要清清楚楚地認識到,他討厭她。
討厭她。齒間滑過「討厭」著兩個字,心中產生了一種奇異的感覺。
彷彿討厭這個名詞代表著的意義在不知不覺中逐漸淡化,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淡化了下去。
蘇蘇瞥了瞥傅瑾知。他緊皺著眉頭,清俊的眉眼間籠罩著一層凝思,他彷彿陷入了某種糾結不清的情緒當中。她以為他聽到她的回答,會像以前那樣帶著冷諷地質疑她。
但是他沒有,他陷入了自己的沉思。
蘇蘇掂起沉重的書包,心道傅瑾知其實好像也沒那麼討人厭。看在他昨天送她來醫院,今天又給她送書的份上,她可以不計較他之前冤枉她的那些話。
同住一個屋檐下,她也不想整天碰到他就要和他吵。她更喜歡和諧相處,互不幹系。
她正琢磨著要不要提醒他該走了,他卻忽然回了魂似的,眼睛瞪向她,「我討厭你。」
他說的很快,像是在提醒她,又像是在提醒他自己。
「我討厭你。」他似乎在強調,又重複了一遍。
沒等她開口,他就霍然轉過身,出了病房。
蘇蘇看著搖曳顫動著的門,嘆了口氣。她發現,傅瑾知可能……腦子不太對勁。
前一秒還還好好的,毫無徵兆地突然就變了模樣。
她嘖了聲,掀開袖子看了下手臂。她拿出藥膏,抹葯的時候,腦中飛過一片模糊的影子。
男人半蹲在她跟前給他上藥,面容隱沒在白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