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六章 壯絕的輓歌（二）

  早早離開的發信站在之後被夷為平地，或許是南聯也或許是羅聯鎖定了發信源，將之摧毀殆盡。幸好他們馬上離開，換了個視野較好的高地進行觀望。


  這個作戰計劃——他們在休息的時候，狂瘋為滿足自己的虛榮心，「大發慈悲」地解釋給他聽——與其說是臨時想出來，不如說是在萬全的準備下才得以實現。之前他們擊落飄浮在印度洋的NB-90，也是故意放棄讓給羅聯進行調查，目的就是解決南聯方還有更多的物質穿梭艦和更多XK-冥王3的隱患。


  利用羅聯內部的間諜人工智慧根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進行解析，在所有人都不知情的情況下，為帕特里克服務的人工智慧就已經掌握了NB-90安全系統的規律以及XK-冥王3型彈道導彈的發射口令，至於他是什麼時候在羅聯安插的間諜，蒙德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從一開始，羅聯的威脅都大打折扣，甚至是帕特里克翻弄在手中的牽線木偶。即使羅聯大舉進攻，即使潔芙緹因他的疏忽被抓走，帕特里克都用不著太擔心。因為羅聯怎麼也不會想到，他們仰仗的人工智慧實際上就是自由國的間諜，他們的一舉一動，全都映在了那雙潛伏在陰影中的眼睛。


  「既然如此，從一開始就該告訴我們啊！」面對這樣的解釋，諾耶露如是說道，「真是的，害我們心驚膽戰！」


  「別生氣啦，不是有句話叫做，『想騙過敵人，要先騙過自己人』之類的嘛。」G41替她沉默的主人辯解道。


  蒙德則慶幸帕特里克是和他們站在一邊的，光是這一點就足夠了。此外他們最開始也無法信任這個怪異的男人，對方自然也沒理由信任自己，而將所有東西和盤托出。


  總計六枚XK-冥王3型，其中四枚在半空中自爆，兩枚飛向羅聯位於西伯利亞的遺迹研究基地，戰鬥部投下不計其數的彈頭，使基地的防禦設施折損大半，而導彈的主體繼續往南飛行，直到燃燒發動機中熔化鈈的火焰熄滅，墜入太平洋的海底。


  抬頭望向天空，銀劍形狀的物質穿梭艦NB-90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緩緩沉下來，長年盤旋於平流層的巨獸切開人們畫定的大氣界限，凌然於對流層，猙獰的面目威嚇著眾生。


  空中梯隊縈繞在NB-90的四周，宛如叮咬水牛的牛虻，蜂飛蝶舞。爆炸的火光閃爍不定，只在瞬間綻放的花火從巨大的艦身各處冒出，斑駁的痕迹是這些此刻微不足道的生命，發起反抗一般的自尋毀滅。


  南聯的空降部隊搭乘著壺狀的降落艙，離開偌大的母艦朝陸地落下，隨之一起的還有圓環的一段——那是NB-90重要的空對地武器，碎片除了作為殉職飛行員陪葬的勳章，毫無價值。


  蒙德仰首望著一切，這才想起黎明已至，不屑一顧的日光高傲地照耀著殘酷的戰場。


  他們同樣也開始行動了，在這光線投過針葉林的時刻，雖有光卻仍不足，開啟夜視儀又嫌太明亮的時候。


  「十米分散，方陣前行，」帕特里克指揮道，「前面就是交火激烈的區域了，少和敵人交手，儘快穿越戰區。」


  「是，主人！」


  人形的回答倒是很響亮，但是身為一般人的蒙德，即便身經百戰，難免會緊張和擔憂。不知是哪一方的炮擊落在樹林里，炸斷了粗壯的松樹，木屑四濺入塵土，又隨著鬆軟的泥翻了起來。


  潑灑在身上的混合物里不知會有什麼，腐爛的味道和腥味被火藥味壓抑著，讓人幾乎無法分辨。或許是單純的泥土和木屑，或許還有血肉，或許是子彈和彈片。蒙德根本沒法分心注意零碎的東西，負傷帶來的痛楚遠比這點小事重要，激烈的交火甚至讓他抬不起頭，睜不開眼，僅僅勉強的跟隨其他三位戰友的腳步。


  出現在眼前的人，無論是穿著什麼樣的制服，他都不得不立刻扣動扳機。正面面對的那個人正在開火，槍口的火光勾出他的恐懼，然而對方甚至都沒看到他，只是什麼都不顧地攻擊著他身後的敵對方的士兵。


  蒙德連滾帶爬地翻進溝里，被諾耶露拉了起來。帕特里剋扣動扳機掃除著前方的敵人，從下方穿過了一棵倒下的樹，落下的碎片匯成一抹瀑布，暫時遮蓋了他的身影。蒙德又將視線拉回近一點的地方，看見G41正舉著步槍擊殺一個又一個出現在戰壕邊上的人，他們有的還在望著對面的人，有的低頭打算攻擊他們，卻留著驚訝的表情死去。


  「喂！蒙德！」諾耶露喊道，「帕特里克要走遠了！」


  他上氣不接下氣地扔出手雷，用突擊步槍一邊前進一邊向旁邊射擊。帕特里克和G41的身影忽隱忽現，好像越來越遠了，正當他以為要追不上他們的時候又突然接近，將冰冷的子彈送入逼近的敵人腦袋裡。


  漸漸遠離交戰區，又迎來一輪轟炸，似乎是從一點鐘方向過來的炮擊，由整齊有序地AAX-07火力平台合奏。


  翻過幾塊巨大的石塊，在步行和奔跑的顛簸中，蒙德意識到他們在朝著一處類似機場的地方靠近。平坦的跑道上，裝備重武裝的載具組成不可撼動的防線——至少在羅聯士兵眼中如此——阻攔著從針葉林、平原和行車坡道湧來的敵軍。他們兇猛的火力看上去鎮住了南聯的進攻，實際收效卻並不顯著。蒙德能看得出來，南聯這回派來奇襲的全是TASA部隊，火力平台盲目的開火只帶來了一小部分傷亡。


  「這邊。」帕特里克說著，竄進了堆放建材的工地，將彈藥箱等補給品附近的羅聯士兵統統射殺，然後悄無聲息地鑽進水泥管道里。那些還在掩體後向外射擊的敵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後方的戰友早就被抹殺了，還在恐懼的重壓下呼叫著掩護，呼叫著援助。


  遠處的高塔折斷，掉落下來。帕特里克沒有任何提醒，突然衝出水泥管，跨過面目全非的鐵絲網，踏上飛機起降的跑道。


  蒙德緊跟上去，在一具飛機的殘骸邊上落腳，向前方和後方的敵人開了沒幾槍，又要繼續移動了。


  回頭的距離他已經不想數了，總之很長，不帶停歇地跑到他喘不出氣。他們甚至就在AAX-07的腳邊鑽進掩體內，再從它的底下穿過跑向建築，等蒙德再回頭時，那架火力平台已經被摧毀了。


  炸開的閘門，交火中的TASA和ATEF，皆在短短的幾分鐘內安靜下來。等他們走到通道的深處，迎擊僅僅三兩個的敵人時蒙德才緩過氣來，在這期間屈於生存的本能殺了多少個人，更進一步說，他是怎麼到這裡的，他都記不太清了。


  檢查自身的裝備，彈匣和投擲物皆有剩餘，南聯的特殊裝備也正常運行。


  時不時的震動中，他們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話，帕特里克始終沉默著。


  齒輪和鏈條摩擦著，升降機穩步、慢得令人焦慮地將他們送下井的深處，而頭頂上傳來凄厲的回聲，總能傳得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