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跑到第八圈的時候，虞念終於因為體力不支停下了，雙腳有些發虛，像是踩在棉花上。
她停了下來，彎著腰，手撐著腿喘氣。
太陽升上來了，曬的不行。
虞念微微眯眼，只覺得眼睛都被刺的睜不開。
就連視野也變的模糊。
好不容易適應了光線，空曠的操場多出了一個人，身形修長清瘦，陽光之下，他周身彷彿都帶著乾淨清新的氣息。
顧驍走過來，遞給她一罐自己特意去學校超市買的牛奶。
剛剛從教室出來的時候，他一眼就看到了她，跑的比烏龜爬還慢。
冰涼的觸感緩解了她的燥熱，虞念疑惑的抬眸:「你怎麼在這兒？」
顧驍聳了聳肩，蹲下身把鞋帶緊了緊:「和你一樣。」
「你也沒寫作業？」
顧驍站起身，看著她，沒忍住，笑著問道:「你是因為沒寫作業啊？」
虞念點頭，伸手勾著易拉環，扯了幾下沒扯開，手指還被勒紅了。
顧驍動作自然的接過來，打開了又遞給她:「小傢伙還挺叛逆。」
虞念道過謝以後，又輕聲解釋:「我寫了，不過沒寫完。」
她喝了口牛奶，冰冰涼的口感，帶著獨特的奶味，整個人都像是活過來了一樣，連帶著心情也變好:「你今天才轉過來，應該沒有作業啊，那你怎麼還要罰跑步？」
她的嘴唇上邊還帶著一層白色的奶皮，應該是剛剛不小心沾上去的。
櫻花色的唇，形狀很好看。
顧驍突然覺得喉嚨有點干，使勁咽了咽，喉結上下滾動。
終於沒忍住，抬手替她把嘴唇上邊的奶皮給擦掉了:「開學第一天就把同桌揍了一頓，順便從窗戶扔出去了，這罪名應該比不寫作業要大一點。」
他說的風輕雲淡，虞念愣了片刻:「你把你的同桌扔窗外了？」
顧驍點頭。
「為什麼？」
「他太吵。」
虞念眨了眨眼，努力的想從他臉上看出一點別樣的情緒。
卻又突然想起了他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將人摁在地上揍的時候，臉上的狠戾勁。
而且一班的教室在一樓，那個高度掉下去，應該還不至於摔傷。
虞念喝完牛奶以後，把瓶子扔進垃圾桶里，繼續跑她還剩下的那三圈。
顧驍腿長，兩步就追上她了，慢悠悠的跟在她身邊。
半圈下來，她就開始喘氣了。顧驍動作自然的握著她的手，按在她的脈搏上，有點快了。
他皺著眉:「心跳的這麼快，別跑了。」
醫生囑咐過，不能做太激烈的運動，就算是跑步也要時刻注意，不能跑太快，脈搏跳動太快的話就要立刻停止。
可是……
虞念把胳膊從他的手裡抽出來:「你怎麼知道的。」
她喘的有點快，顧驍眉間弧度越發深了一些，跳開了她的問題反問道:「帶葯了嗎？」
虞念看著放在長椅上的外套，點了點頭:「帶了。」
顧驍跑過去把外套拿過來，外套口袋裡放著一盒巧克力，還有些口味不一的糖，最裡面的才是白色的煙盒，藥名已經被撕掉了，只有黑筆寫的藥量。
顧驍倒出一粒遞給她:「把葯吃了就不會這麼難受了。」
虞念看著那粒白色的小藥片，抵觸的往後退了退。
顧驍放輕了語調哄她:「聽話，把葯吃了。」
虞念抿著嘴，樣子有點委屈:「干吞很苦。」
顧驍的心突然刺了一下，被她的聲音弄的徹底軟化了。
「那你坐在旁邊休息一下，我去給你買水。」
虞念點了點頭，走到長椅旁邊坐下，心臟依舊跳的有點快。
她有心臟病的事，只有家裡人知道，不過夏阿姨也知道，可能是她告訴顧驍的吧。
後者很快就回來了，他將瓶蓋擰開了遞給她。
應該是一路跑過去的，那麼遠的距離他居然沒用上兩分鐘，氣還沒喘順。
虞念吃完葯以後在長椅上坐下。
遲疑的抬眸看他:「我的病不嚴重的。」
顧驍看了她一眼，沒說話。
虞念輕聲拜託他:「可不可以請你幫我保密。」
她從小就是在家人的小心呵護下長大的，他們很在意她的情緒，稍微一點小事都會驚慌失措。
虞念不希望連同學也這樣對她。
就像個異類一樣。
顧驍挑了下眉，仍舊沒說話。
虞念以為他是不同意，手反覆的扯著衣角，最後起身和他道了謝:「剛剛謝謝你了，我先回教室了。」
她剛要離開，顧驍叫住她:「我答應你。」
虞念停下腳步，回頭看他。
花壇旁邊的槐樹，恰好擋住了一部分陽光，他的臉在光影間，凌厲的線條都變的柔和，單手插著褲袋，斜倚著樹站著，笑容資意:「你怎麼報答我？」
虞念一臉認真:「我請你喝奶茶。」
——
學校門口有好幾家奶茶店，最受歡迎的是旁邊那幾家平價的，便宜味道還好。
不過虞念覺得自己既然要報答人家，那就應該選個稍微貴點的。
店名叫鹿覓，裝修很文藝簡潔，牆面有一個巨大的手繪麋鹿，就連裝飾用的燈，也是黑色的小鹿。
因為價格太貴，平時也沒什麼人。
顧驍付完錢回來，虞念不好意思的和他道歉:「對不起啊，我忘了我的錢在書包里放著。」
顧驍拖出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本來也沒準備你付錢。」
她一愣:「啊？」
顧驍下巴微挑:「你不是不能吃甜食嗎？」
那天虞念走後，何會蓮說起過她的蛀牙，聽說前段時間剛去補過一顆。
虞念咬著吸管，小聲辯解道:「我沒有吃。」
她說，「是喝。」
顧驍輕笑著搖頭，強詞奪理。
他看了眼牆上的掛鐘:「還有十分鐘放學，我送你。」
虞念嘴裡含了一口大的珍珠，搖了搖頭:「我有帶便當。」
顧驍微挑了眉:「不回去？」
虞念點頭:「家裡沒人，我媽媽在店裡。」
奶茶店的玻璃門被推開，風鈴撞的輕響，幾個女生說說笑笑的進來，身上穿著的，都是二中的校服，裙子被改的有點短。
她們點完奶茶以後，隨便選了個位置坐下。
店裡也沒別人了，只有虞念和顧驍，空曠的座位，輕而易舉的就打了個照面。
穿著格子超短裙的女生看見了坐在虞念身旁的顧驍，眉眼一眯，冷笑著起身。
她雙臂環胸的過去，抬腳踹了踹虞念的凳腳:「喲，小白蓮又勾搭上了一個啊，段位還挺高的。」
虞念看了她一眼，而後收回視線，沒有說話。
虞念平時和她沒什麼交集，可是不知道為什麼她一直找自己麻煩。
方岑冷哼一聲，剛準備嘲諷一下和她同桌的男生，視線在他身上停留，微愣片刻。
是一張有點熟悉的臉。
之前她就聽說了，有個轉學生是從A中過來的，能讀的起那個學校的，家裡非富即貴，她之前也只是在貼吧看了別人發的偷拍照，只有個側臉，而且還模糊的不行。
不過也能看出大致的輪廓的，是個好看的。
沒曾想現在就碰到了，狹長微挑的眼睛，同樣也正看著她。
氣質有點兒痞，但耐不住人家長的好看。
顧驍懶散的往椅背上一靠，長椅隨意的敞開:「你一直看著我幹嘛？」
方岑沒想到他會主動和自己搭話，愣了片刻，唇角微挑:「看你長的帥啊。」
顧驍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然後抬腳踹開方岑坐著的椅子。
猝不及防的，方岑往後踉蹌了一下，堪堪扶住桌子才不至於摔倒，就是姿勢有點狼狽。
她皺著眉，剛準備開口。
顧驍微垂眼眸，樣子弔兒郎當的:「我揍人的時候更帥，你要不要順便看看？」
外面的人聽到聲響都進來看熱鬧了，方岑臉色有點難看，紅一陣綠一陣的。
她是八班的，平時在外面認了不少社會大哥當哥哥，在學校仗著有點關係就橫的不行。
沒人敢得罪她，幾時受過這種委屈，頓時惱的眼睛都紅了，離開前她狠狠的瞪了虞念一眼。
虞念咬著吸管，欲言又止的看著顧驍。
最後終於沒忍住，她小聲問他:「你不怕她嗎？」
她的奶茶喝完了，顧驍把自己面前那杯推給她，他一口也沒喝。
太甜了，喝不慣，他也從來不喝這玩意兒。
顧驍反問他:「你怕嗎？」
虞念猶豫片刻，點了點頭。
顧驍有些意外:「我看你剛剛挺鎮定的啊。」
虞念抿了下唇:「醫生說了，我的情緒起伏不能太大。」
她也很聽話，按照醫生的囑咐活著，久而久之就變成了別人口中的天然呆。
顧驍看著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忍著笑:「沒事，我不怕。」
虞念似乎有些驚訝，甚至企圖用言語嚇唬他:「她那些哥哥打架很厲害的。」
顧驍的忍耐力到底沒那麼強，唇角微挑，笑著揉了揉她的發頂:「我打架也很厲害。」
虞念的發質很軟，她好像什麼都很軟，臉也軟，性子也軟。
顧驍突然覺得喉嚨有點干。
他頓了片刻，身子微傾，往她那邊靠了靠，「你叫我一聲哥哥，我保護你啊。」
他軟著聲音哄道:「好不好？」
店裡的輕音樂，有點曖昧。
虞念沒有注意到顧驍的情緒變化，反而很認真的說:「我叫過了。」
之前在夏阿姨家的時候。
顧驍說:「我說的哥哥不是那個哥哥。」
虞念疑惑:「那是哪個哥哥？」
「就是……」
顧驍突然不知道怎麼該和她解釋了，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家人保護的很多，大眼睛清澈透亮，顧驍伸手在她額頭上輕輕戳了一下:「走吧。」
虞念起身跟過去:「回學校嗎？」
「吃飯啊，你不餓嗎？」
「我有帶便當……」
「這種天氣，早凍硬了。」
「可是……」
顧驍跳開她的猶豫，直接問:「喜歡吃菠蘿飯嗎？」
「喜歡。」
「還要吃便當嗎？」
虞念在兩者之間猶豫了零點零五秒，然後搖頭:「不要。」
顧驍笑著摸了摸她的頭:「真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