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發愁了
這時候曲一一算是徹底明白為啥援朝他們辛苦奔波卻還是長胖了,就這伙食水平, 不胖才叫沒天理呢。講真的, 她都不想回去了。
「要不,我請半個月的假過來照顧你們, 呃, 半個月似乎有點少,一個月,一個月怎麼樣?」曲一一也是在跟倆兒子絮叨的時候突發奇想,都沒來得及細琢磨,順嘴就說出來了, 「可惜啊, 我這年歲夠不上內退的坎兒,不然……」
曲一一的話就說到這兒,其實也夠了,任誰都能聽出來她到底有多遺憾。
援疆反應快, 但說話時常不過腦子,這回就是如此,他挑了挑眉, 嘿嘿一笑, 戳穿道:「媽,其實你就是想在姥爺家蹭吃蹭喝吧?」
話一出口,援疆就後悔了。手巴掌緊跟著就拍在了臉上, 他趕緊補救, 「瞧我這張嘴, 凈胡咧咧,大家就當沒聽到啊!」
曲一一望著他冷笑了一聲,不過也沒有說啥,而是轉身將小曲寧攬進了懷裡,眉眼溫柔的呀,就像換了個人似的。她輕聲細語的問:「乖寶,去姑姑家住一陣子好不好?姑姑可想可想你了……」
唉,萬人迷真不好當呀!
小曲寧捧著軟乎乎的小臉,發愁了。
「媽,別想了,先不說別人,姥姥和姥爺就不可能同意。」援朝的話直截了當,他一把曲仲冬和岳翠雲搬出來,曲一一的心就涼了。
「媽,幸虧你沒當著我三姥爺的面說這話,不然這會兒已經被他拿著笤帚疙瘩趕出去了。」援疆湊到曲一一跟前,壓低了聲音,神神秘秘的說:「媽,你還不知道吧,現在三姥爺拿乖寶當心肝,在他心裡,誰也越不過乖寶去。」
曲仲秋打小就不捨得委屈自個兒那張嘴,可嘗了乖寶的手藝才發現,原來吃的哪是給人吃的飯菜,他算是鐵了心,以後就跟他四弟一家子過了。甭管是親孫子還是小曾孫上門來請,都沒用,他們在曲仲秋心裡全都在靠邊站了。
留也留不下,帶也帶不走,曲一一是沒轍了,只能帶著滿心的不舍跟冉明理回縣城了。不過他們倆可不是空手回去的,他們摟得緊緊的包袱裡頭裝了兩罐子乖寶熬的草莓醬和山裡紅醬,還有滿滿一飯盒醬爆肉丁,省著點吃,能管一個禮拜呢。
日子一天天過去,到十月二十這天,恢復高考的消息通過各種途徑傳遍了大街小巷、田間地頭,從這一刻起歡呼聲不絕於耳,響徹天際。紅衛他們仨心底那點隱秘的擔心徹底消散了,確定了就好,不然心裡總是有點不踏實。算下來,眼下距離高考開考僅剩下兩個月,時間可不充裕。在跟家裡人商量之後,他們仨決定把工作辭了,好專心備考。
軋花廠里的工人基本上都是來自雙曲公社的,不說熟悉吧,至少彼此都是認識的。也正因為這樣,紅衛辭工的消息才傳得那麼快,還不到一天,整個生產隊的人就都知道了。
當然有人上門來勸了,畢竟紅衛在軋花廠已經是正式工了,一個月幾十塊錢的工資拿著,就這麼辭了實在是可惜。當大學生是好,可萬一沒考上呢,人啊,該給自己留條退路的。
有十來個同樣準備參加高考的小年輕來找曲紅衛卻是在打高中教材的主意。他們倒不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主要靠猜,上門也是想碰碰運氣。他們想,如果曲紅衛手上沒有高中課本或是資料啥的,他根本沒必要辭掉那份正式工的,要這麼多時間根本沒用啊!
多餘的課本,曲仲冬家的確有,好幾套呢。是可以借給他們,但怎麼給是個問題。所以第一時間,曲仲冬一家全都沒吭聲。
這些小年輕心裡一陣絕望,沒課本,他們完全就是兩眼一抹黑,就算參加考試了,被錄取的希望也基本為零。他們中間有個瘦瘦弱弱的男孩兒撲通一下就給曲仲冬一家跪下了,嘭嘭嘭,猛磕了三個響頭,說話帶著哭腔,「爺爺奶奶、叔叔伯伯,你們就行行好借給我們吧,高考是我們唯一能抓住的改變命運的機會,求求你們了!」
「我不想再過這樣的日子了……」說著,他就又要磕頭,不過被曲紅衛和冉援朝給攔了下來。磕頭的這人叫崔福興,六二年發大水的時候他爸媽險些丟了命,不過從那兒以後身子就病病歪歪的,日子過得是一天不如一天,他們家算是整個雙曲公社出了名的困難戶。
和崔福興一起過來的這些小年輕臉色都有點不好看,眼下這一出和他們之前說好的不一樣。過來的路上他們就說好了,如果曲紅衛有多餘的課本,他們就借來抄,抄完了就還回去,如果沒有多餘的就算了,可現在崔福興不管不顧地磕頭哭求,感覺有點硬逼著曲仲冬家拿出來的意思。
「我們家有兩套高中課本 ……」這時候曲仲冬開口了。
這些小年輕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心砰砰砰跳著,都快跳出喉嚨了。只有崔福興太過忘形,激動地喊出了聲,「兩套,那我可以——」
這會兒他不提我們了。
「我們家紅衛,還有援朝、援疆都要參加高考,兩套不夠他們分。」曲仲冬瞄了崔福興一眼,只當沒聽到他說的話,「不過我可以做主叫他們仨挪一套出來送到隊長那兒,之後怎麼安排就全聽隊長的。你們要是借,就去隊長那裡問。」
「謝謝四爺爺!」
「謝謝紅衛兄弟!」
「也謝謝援朝還有援疆兄弟,我要考上了一定專門擺酒請你們吃!」
一片感謝聲中,也只有崔福興的聲音不太和諧,他的注意力還在課本那事兒上,「聽隊長安排?那不是誰都可以借?憑什麼啊?課本是我們這些人辛辛苦苦求來的……」
「我願意叫紅衛他們挪出一套課本來,還真不只是為了你們,就說我們第六生產隊,準備參加高考的有將近二十個,找不著書的怕是佔大多數,交到隊長那兒是為了大家都有機會。」曲仲冬心裡挺不痛快的。
除了說出口的這些,他心裡還有另一層考量,捨出去的這套書如果直接給了這十來個人,再來借書的人怎麼辦,還是得找到家裡來問,折騰來折騰去,麻煩得很,而且這十幾個人八成不樂意再有人加入,到時候指不定會鬧出什麼事端來。所以乾脆就把這套書交給隊里,誰想看都可以,排隊啊,大家都有機會。
崔福興這才閉上了嘴,不過瞧他的眼神就知道,他不服氣。
課本交到實誠隊長那兒之後,他立馬就擬了個章程,在社員們集中的時候宣布了這事兒。那些正為沒課本著急上火的人家眼淚刷的一下就流下來了,是高興的淚水。當天晚上,他們就拎著東西上門感謝曲仲冬一家了,不管多少,主要是個意思。
也只有崔福興家,再沒冒過頭。
雙曲公社這邊其實早就通了電,只不過一到晚上就停電。要是擱以前,為了省點煤油,一般人家都是早早就睡了,但現在不一樣了,高考就近在眼前了。家裡有考生的,瞬間變得財大氣粗起來,一個小屋點倆煤油燈,就是為了叫孩子們看得更清楚。
曲仲冬家沒這麼干,他們給紅衛、援朝和援疆準備了好些蠟燭,主要是覺得煤油燈味重熏眼。天一黑,紅衛那屋就點上蠟了,整個屋子都被映得亮亮堂堂的。到晚上十點,乖寶過來給他們按按穴位捶捶肩膀,這樣他們睡得更踏實。第二天,他們基本上五點鐘就自然醒了,精氣神已經恢復了最佳狀態,不管是背書還是做題都快得很。
一個月下來,他們仨明顯感覺自個兒記憶力都變好了,課文看一遍,再念一遍,居然就能背個八九不離十了,公式更是被牢牢記在了腦子裡。他們的狀態大好,出門溜達的時候都是帶著笑臉的,唇紅齒白氣色佳,甚至又胖了些,和那些掛著黑眼圈又瘦瘦巴巴的形成了極鮮明的對比。
居然還有人告到了曲仲冬那兒,說還剩一個月就高考了,得好好盯著孩子們學習啊!在他們看來,好好學習了咋可能是這種模樣,肯定是裝的,假的,把大人糊弄了。
紅衛他們仨聽了可無語了——
乖寶做飯好吃怪我們?
不長黑眼圈怪我們咯?
不滿臉爆痘怪我們咯?
不瘋狂掉發怪我們咯?
記憶力太好怪我們咯?
呵!
十二月頭,劉教授回京城的日子也定了,儘管不舍,分離卻還是會到來。在他離開前,大家熱熱鬧鬧地湊在一塊吃起了團圓飯。席間,曲仲冬提到了認乾親的事兒。
劉教授嘴上說著不好不好,心裡頭卻樂得想蹦高,興奮地直搓手,「還別了吧,就我這身子骨,回去也幹不了幾年了,給乖寶攢不下什麼好東西,以後怕是會變成乖寶的累贅,不成,不成!」
「你想啥呢,不是叫乖寶認你做爺爺,而是我認你做干兄弟。」曲仲冬說:「這麼一來,老大家的紅衛、紅軍,老二家的國慶、國勝,還有老三家的去暄暄、襄襄和乖寶都算是你的孫輩兒,以後一塊兒養你,害怕養不起啊,可別提什麼累贅不累贅的了。」
這樣也好!
劉教授琢磨了琢磨,最後的後顧之憂也都沒了,反正不管怎麼算,乖寶總是會叫自己一聲爺爺的。
擇日不如撞日,趁著大家都在,氣氛也正好,他們乾脆就把認乾親的事兒給辦了,紅衛他們幾個也結結實實給劉教授磕了三個響頭,以後他們就是正正經經的親戚了。
劉教授的眼裡全是淚,不只是嘴唇,整個身子都在顫,他高興壞了。他也是有孫輩滿堂的人了,真好,真好啊,當浮一大白。
又多了個兄弟搶乖寶,曲仲冬可有危機感了,不管吃啥菜都先給乖寶夾一筷子,曲仲春、曲仲秋還有新上任的干爺爺劉教授也卯足了勁兒往乖寶碗里添菜,尤其是硬菜。說起來,一大碗山楂小排,有四分之一進了乖寶的小碗里,堆得都冒尖了。
可吃著吃著小曲寧就覺得不對勁了,吐出骨頭的同時還有一顆小牙。她下意識地舔了舔豁口的位置,感覺涼涼空空的。
我,我成牙豁子了!!QAQ
偏偏這時候曲長海他們都來勁了,非叫她張開嘴,給他們看看掉牙的地方,邊看還邊笑,讓小曲寧更悲傷了。也只有曲仲春他們幾個安安靜靜的,一言不發,他們不敢吭聲啊,生怕乖寶把掉牙跟喂排骨聯繫起來。
「乖寶,你掉的是上頭的牙,得扔到地上才行。」曲暄端了個簸箕過來,放在小曲寧面前,兩眼放光的說:「來來,扔在這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