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一輛自行車
凌葉手上寫的雖然慢，卻沒有任何想要放棄的意思，莫雲澤靜靜地坐在座位上，看著她努力堅持，捏著小拳頭捂著肚子的樣子，一向來波瀾不驚的心中，起了些微妙的波紋。
無來由的煩躁感沿著那些波紋一陣一陣的席向他的心口，讓他對剩下的英語作文失去了答題的興趣。
凌葉慢吞吞的寫著，寫了一行又換一行，寫到最後，終於重重的點了一下，作為句號。
終於……凌葉長舒了一口氣，用手撐著桌面艱難地站了起來，將試卷交給了監考老師。監考老師這才發現她的臉色，竟然是驚人的蒼白，一下子被嚇著了，急忙問，「你還好嗎？要不要去醫務室？」
「不……不用了，謝謝老師，我馬上回去休息了。」凌葉聲音跟蚊子似的，交了試卷之後，她隨意抓起自己的文具，步履蹣跚的往外走。
莫雲澤輕輕嘆了口氣，眼角的餘光卻注意到凌葉痛得一下子蹲在了地上，躲在牆角處，露出一個小小的腦袋。似乎正在痛得發抖。
該死的。
莫雲澤看了看自己的幾乎空白的作文，沒有怎麼考慮，便蓋上了筆帽，直接抓起筆和准考證，邁著長腿飛快的走上講台，將卷子往老師手上一放，便邁著大步走出了教室。
老師隨意的翻看莫雲澤的試卷，看到前面部分，不住的滿意點頭，心說這兩個提前交卷的學生雖然任性了些，不過實力擺在這裡，稍稍任性一點也沒什麼。
老師又隨意的將試卷翻了一面，看到了完全空白的作文橫線，一下子呆掉了。
莫雲澤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
他居高臨下的站在林燁的面前，看著她在自己的面前縮成一團，汗水沿著臉頰緩緩地往下流，心情很是不爽。
她似乎是發現了他，緩緩地抬起頭，淡淡的眉毛輕輕地皺在一起，似乎正在忍受極大地痛苦。
「醫院，醫務室，回家，選一個。」 莫雲澤說。
「……」凌葉有些奇怪的看著他。
「你這樣一個人不行，我送你回去。」莫雲澤耐心的跟她解釋。
「謝謝……我，我想回家……」凌葉虛弱的聲音都要飄起來了，周圍沒有其他人，莫雲澤點了點頭，抓起她纖細的手臂，這一瞬間，他只覺得她就像是一片輕飄飄的羽毛，隨便一用力，就整個人都提了起來。
凌葉也從來沒有想過莫雲澤的力氣會有這麼大，身體一輕，她已經凌空而起，被他一下子打橫抱在了懷裡。
「怎麼這麼輕。」莫雲澤眼神略過她的面容，教室外陽光明媚，正是下午，微斜的日光照在他的臉上，烏黑的眸子彷彿金曜石一般美好，他的眼神不若之前那樣的冷淡，也許是因為陽光的原因，凌葉覺得那眼神，似乎帶著一縷淡淡的溫度。
他的聲音很小，更像一聲輕嘆，凌葉一顆心都懸了起來，卻又在胸腔中安安穩穩的放著，被他抱起之後，她腦袋微微空白，只感覺自己比平日里高出了許多，連同看到的景色都有些不同了。
「你怎麼……」凌葉有些驚慌的撇過頭，小腹卻忽然扯過一絲劇痛，她疼的低吟一聲，便乖乖的不動了，老老實實的讓他抱著。
她一動不動，並不僅僅是因為肚子疼。
而是她忽然發現，肚子疼了一下午，她似乎……根本就沒有帶——
衛生巾！
她驚慌的看了莫雲澤一眼，瘋狂的耳鳴又開始了。
怎麼辦，是不是弄到褲子上了……
萬一弄到他的身上怎麼辦？
好尷尬。
莫雲澤今日偏偏穿的是一件白襯衫，看上去清瘦又清爽，十分好看，只是這白襯衫上，如果一不小心弄上了自己的……
凌葉閉上了眼睛，喘了好幾口氣，張口說，「莫雲澤同學，你……放我下來吧，我可以自己走的。」
「你還很虛弱。」莫雲澤低頭看了她一眼，拒絕了她的提議，「我送你回家，就當是還你上次的人情。」
上次的人情……
凌葉想起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沉默了。
上次她的出手幫忙純屬一時衝動，只是……她抬頭看著莫雲澤，心中隱隱覺得莫雲澤好像很在意上次自己看到他被別人欺負的樣子。
怕不是他一直苦心維持自己完美的形象，卻沒想到被自己看到那尷尬的場景，所以心裡一直彆扭吧？所以近些日子，她才會經常偶遇莫雲澤，難道是他不放心自己，想要看看她是不是把這些事情告訴別人了？
想到這裡，凌葉覺得腦袋都要炸了。
「你不用這樣的……」凌葉思前想後，還是開了口，「莫雲澤同學，我不會把那天晚上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的，你不用擔心，我也經常被人欺負的，所以理解你的心情。」
「……」莫雲澤看了她一眼，知道她此時肯定想歪了。
他張了張口，剛想說些什麼，便聽到旁邊傳來一個一驚一乍的聲音，「那天晚上？」
「我剛剛聽到了什麼？」
「真是勁爆啊！」
莫雲澤眯眼站立在原地，一個小個子男生從他的身側蹦了出來，手中推著一輛鳳凰牌的老舊自行車，似乎是準備騎車回家，但是一張笑臉已經湊了上來，問，「莫雲澤，我沒有聽錯吧，你和凌葉……誒嘿嘿？」
「……」凌葉一看到米雷的臉，就不由自主的覺得腦闊疼。
「哦？有什麼勁爆的事情，也說給我們聽聽？「莫雲澤勾唇一笑，笑容雲淡風輕，一雙漂亮的桃花眼中看似毫無攻擊性，眼底里卻又一絲絲冷意。
米雷一下子想起剛剛在考場上莫雲澤那個令人恐懼的眼神，臉上的笑慢慢就收斂了。
「別擋著路，謝謝。」莫雲澤抱著凌葉繼續往前走。
米雷看著莫雲澤正大光明的抱著凌葉，並且態度很拽，心中生出一絲不爽來，張口道，「你們倆這麼親密，就不怕我告訴老師？」
莫雲澤慢慢轉過身，雙眸定定的看著他，語氣平淡，「你沒有看到她現在的樣子嗎？」
「……」米雷看到凌葉現在慘白的毫無血色的臉，忽然語塞。
「你大可以告訴老師。」莫雲澤並不怕這個跟凌葉差不多高的「小傢伙」，「這樣老師也可以順便得知你是怎麼抄同學□□的。」
「你！」米雷氣的說不出話來。
「當然，你如果不想老師知道這些事的話，可以把自行車借給我們。」莫雲澤的眼神落在了他手中推著的自行車上。
「要什麼自行車！這是我的！」米雷緊緊地抓住自行車把手，「這可是古董！我最喜歡的座駕！」
莫雲澤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看著他，並不多說什麼。
眼鏡在太陽下反著光，米雷看不清他的眼神，只看到他面上和煦的笑容，卻覺得他的樣子比任何時候都要嚇人。
「那……那我借給你，你不許告訴老師那些事。」米雷遲疑的說道，還是有些不放心。
「嗯。」
得到保證之後，米雷這才依依不捨的把自行車放在原地撐住了，穩穩地立在原地，哭喪著臉說，「早知道這樣，考試的時候我就多抄點了。」
莫雲澤將凌葉放在自行車前座的橫杠上，自己也跨上了車，修長的兩腿輕易的把自行車撐了起來，穩穩噹噹。
「我去……多麼天怒人怨的兩條腿啊。」米雷感慨，然後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小短腿。
「謝了。」莫雲澤騎走之前，還不忘謝謝他。
米雷癟了癟嘴，差點委屈死。
他好端端的，幹啥來惹這個莫雲澤啊？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莫雲澤是那種謙謙君子型的帥哥，沒有什麼攻擊性，脾氣也好，所以今日才肆無忌憚的在他面前逗他們，可是沒想到，這個人看上去深不可測，那眼神，那態度，雖然一句重話都沒說，卻能讓你心底里暗暗發憷。
「什麼人啊這是……」米雷搖了搖頭，唉聲嘆氣，想著下次還是不要在第一考場了，都厲害的不像凡人。
凌葉緊緊的抓著車頭，莫雲澤騎得比較慢，很少走一些坑坑窪窪地地方，她雖然現在人非常不舒服，卻完全不會出現坐不穩從車上掉下來的情況。
莫雲澤按照之前記憶中的方向帶著她往前走，拐了一個彎，剛好與從小賣部買煙出來的尚文東擦肩而過。
尚文東正拿著打火機費勁的打火，嘴裡叼著煙，剛點上火，抬起頭，就看到了一個現當代玄幻大片的場景。
他們的大哥，正面容極其和善的騎著一輛老式的鳳凰牌自行車，在自行車道上慢慢悠悠的騎著，且不說車子的速度宛若蝸牛爬，也不說他騎車的姿勢和動作有多麼的瀟洒和飄逸——最關鍵的是，他前座的那個姑娘，怎麼那麼眼熟啊！
凌葉！
雖然蒼白個小臉，嘴唇也沒有血色，看上去病殃殃的，依然是弱小可憐又無助的樣子，但是為什麼她會在大哥的自行車上！
不，這根本不是大哥的自行車！
大哥在他們的面前如此酷炫拽，冷漠帥，怎麼會忽然變成這個畫風……
尚文東看著他們二人的人影從自己的身邊慢悠悠的晃過，他的眼神追隨著這二人，連嘴巴里的煙掉在地上了都不知道。
「大哥，你這又是唱的哪一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