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一次談話
莫雲澤回到班級，老師已經翻開書準備講課了。他不緊不慢的邁著步子回到教室最後一個座位上，靜靜地翻開了書。
女生們紅著臉看著他，視線隨著他的腳步流轉，一直到他坐回自己的座位才結束。
雖然在同一個班，但是上課的時候，她們偷偷看莫雲澤的機會並不多，一部分原因是害羞，另一部分原因則是莫雲澤坐在最後，總是轉頭偷看會被老師發現。
這種時候，如果他單獨一個人出現在眾人面前，成了大家目光的焦點，那麼作為班級里的成員，一直抬頭看著他的身影，便成了理所當然。
老師看了看躁動的女生們，又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只是敲了敲黑板，引起同學們的注意之後，便開始了課程。
畢竟，像莫雲澤這樣的學生，實在是太難得。
不管老師的水平是好是壞，他總是能夠保持最巔峰的狀態，每次考試的成績都能給你驚喜。這樣的學生，在大多數的老師看來，偶爾任性一下也是可以的，甚至你直接不來上課，也沒有人會多說你一句。
但是莫雲澤卻一反常態，並沒有恃才而傲，恃寵而驕，反而比其他調皮搗蛋的男生們更好管教，循規蹈矩，基本沒有犯過什麼錯。
這樣的學生，老師自然是青眼相待。
不僅僅是老師，在一中競爭意識極強的學生們看來，莫雲澤的地位也是不可撼動的。他不同於那些名次徘徊在前十名的尖子生，每次考試成績都有發揮的好壞，複習的是否到位之分。
他的成績，只有第一名，沒有其他。
他不是學霸，而是真正的學神，凌駕在眾生之上，是「真正的王者」。
而此時，這位「真正的王者」的心思卻完全不在課本上。
他腦子裡想的是剛才被尚文東拽著頭髮的那個小女生，那泛紅的眼眶，和帶著些略微的恐懼卻虛張聲勢強行裝作勇敢的眼神。
還有昨天晚上她給自己包紮傷口時微微顫抖的睫毛。
莫雲澤轉頭看向窗外被風吹動的樹枝，忽然覺得心裡有些煩躁。
就連之前覺得清淡如水，讓人平心靜氣的課程，現在聽起來，也覺得有些厭煩了。
外頭的風不大，卻是一刻也沒有停過，天邊飄過綿延不斷的烏雲，看上去似乎是要下雨了。
現在已經是高一的下半學期，大家即將面臨一個非常重要的問題，那就是確定文理科。
市一中至今沿用的依舊是老方式，高一混合學習，高二再根據文理分班和成績排名分班，最好的班配有最好的師資力量和各項競賽資源，美其名曰：給你努力的機會，再以你努力得來的成績回饋你。
還有一種比較直白的解釋則是，成績定一切。
各家的班主任也開啟了談心模式，每天的自習課，便一個個的點名談心，給你喝碗雞湯暖暖身子以後，再幫助你規劃未來。
凌葉慢悠悠的寫著練習冊，她的心情已經恢復了平靜，現在心情還不錯，聽到腳步聲，她抬起頭，是同桌呂詩佳回來了。
呂詩佳砰的一聲往凳子上一坐，癟了癟嘴，說，「完了，老師說我這個成績肯定進不去前幾個班。」
「我做完作業給你講講，你梳理一下自己沒有掌握的知識點。」凌葉小聲說。
「不用梳理了。」呂詩佳委屈的看了她一眼，說，「只要是知識點，我都沒有掌握。」
「……」凌葉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凌葉你這麼熱心，不如給我也補補。」前排的同學聽到了她們的說話聲，轉過頭來笑著看著凌葉，聲音比較大，周圍的好幾個埋頭做題的同學都抬頭不滿的看了她一眼。
祁海雲是班上的副班長，成績常年在班級的前五名徘徊，人長得還算清秀，家境不是很好，但是學習非常努力，屬於勵志型女孩，一直是老師讓所有人學習的榜樣。
但是她的成績一直以來都被凌葉壓過一頭，每次都少個幾分，原本這種情緒還能排解，但是她競爭意識太強，又坐在凌葉的前排，每次發試卷的時候，親手拿著凌葉的高分試卷往後傳，聽到其他同學驚羨的聲音，她的心裡都有些小疙瘩。
久而久之，就在心中鑄成了結。
「好。」凌葉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也沒有多說什麼。
祁海雲聽到她這麼簡單的回答，心裡有些不爽，小聲的「切」了一聲，低聲說，「傲什麼傲，有本事考年級第一啊。」
聲音雖然不大，但是凌葉還是聽見了。
她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凌葉，老師找你。」門外傳來同學的聲音。
「哇，肯定是要喊你談心了！你肯定不怕的，絕對一班……」呂詩佳拍了拍她的肩膀，無比羨慕。
凌葉朝她笑了笑，出了班級的大門。
老師的辦公室在頂樓，是一個非常大的綜合辦公室，凌葉爬樓爬的不斷喘氣，總算是到了辦公室門口。
但是她看了半天，並沒有看到班主任王老師的身影，倒是十一班的班主任看到了她，笑眯眯的喊，「凌葉啊，快進來，外頭風大。」
凌葉乖巧的走了進來，問，「曹老師好，請問王老師去哪兒了？」
「他肚子疼去廁所了，你在我這邊坐會兒，他馬上來。」曹老師長了一副笑臉，見誰都是笑嘻嘻的。
「謝謝曹老師。」凌葉乖巧的坐在小凳子上，她個子本來就矮，往凳子上一坐，更是顯得人十分小巧可愛。
莫雲澤走進門的時候，看到的畫面，就是凌葉坐在凳子上發獃的樣子。
長長的頭髮綁著馬尾，頭髮一直垂到了胸前，烏黑順滑，襯得皮膚百里透紅，十分耐看。
「莫雲澤，你來啦。」曹老師看到他，招呼他過來。
凌葉一晃神，抬起頭，剛好撞進莫雲澤一雙烏黑的眸子里。
「我找你來，是想跟你談談這次文理分科的事情。」曹老師面上恢復了嚴肅。
凌葉有些尷尬的扭過了頭，不斷的搜尋自家班主任的蹤跡。
班主任談心一般都會照顧學生的隱私，不讓其他人聽見這些私人的感受和信息，但是此刻曹老師似乎已經忘了這一茬，一看到莫雲澤，就開始直入主題。
莫雲澤若有似無的看了凌葉一眼，凌葉被他冷淡的目光掃過，內心更是無比煎熬，恨不得直接蹦起來消失在辦公室。
「老師您是什麼意見。」莫雲澤禮貌的說。
「你的各科成績都非常好，並沒有偏科的跡象，而且你的語文成績和數學成績這種基礎性科目都十分拔尖，到了文科會非常的佔優勢，可是你的物理競賽又拿過獎，說實話，我是真的很難替你抉擇……」曹老師也很是糾結的摸了摸腦袋，然後端起泡了枸杞的保溫杯唑了一口水。
「所以，現在主要看看你自己的偏好，或者說是……未來的規劃。」
「凌葉，久等了。」
這種即將聽到別人隱私的關鍵時刻，凌葉聽到了救命的聲音，她抬頭一看，來人可不就是她可愛的班主任，她趕緊站起來，鞠躬謝謝曹老師，趕緊溜了。
王老師的座位雖然就在曹老師隔壁，但是相對於剛剛的近距離明目張胆聽人隱私來說，這個位置相對要安全的多。
凌葉鬆了一口氣，聽著王老師的話語。
王老師說的內容基本跟剛剛曹老師的內容一致，無非是關於文理分科的問題，詢問學生自己的意見。
不同的是，凌葉偏科。
「你的歷史成績相對而言不算太拔尖，但是也不算差，不過你物理競賽成績非常好，化學也不錯，雖然如此，我還是尊重你自己的意見。」王老師微笑著說。
「我選理科。」凌葉並未多加思考，便回答道。
「確定嗎？」王老師問。
「嗯。」凌葉點了點頭。
選理科是她一早就跟父親商量好的，也是家人所期盼的，好在她也並不討厭理科，反而有些喜歡破解難題帶來的成就感。
這個選擇沒有什麼好糾結的，王老師又跟她聊了兩句，便讓她回教室了。
路過曹老師和莫雲澤的身邊，她卻聽到背後傳來一句輕飄飄的話語。
「那就理科吧。」
凌葉腳步一頓，不由自主的轉頭看了莫雲澤一眼。
莫雲澤的背影清瘦而挺拔，帶著一種遺世獨立的氣質。
以後可能會在一個班呢。
凌葉心想。
晚自習結束，凌葉整理東西準備回家，剛走出教學樓，就發現外面忽然下起了雨。
呂詩佳有家人開車來接，便把傘借給了凌葉，凌葉十分感激，打著她的彩虹色的小花傘便出了校門。
轉過幾個彎之後，便沒幾個學生了，凌葉習慣了這種安靜的街道，她伴著雨聲慢慢的走，走到路口，卻忽然看到不遠處有個清瘦的身影，看上去十分熟悉。
莫雲澤正懶洋洋的靠在牆邊，頭上並沒有任何遮擋物，他的頭髮已經濕了，水滴沿著他的下顎線慢慢滑落，他手中拿著手機，正在通話。
尚文東在KTV準備通宵，聲音有些沙啞，卻依然很嗨，「大哥，來玩啊！現在還早，夜生活才剛剛開始啊！」
「有點累。」莫雲澤抬頭看著雨幕，聲音慵懶，「不是很想去。」
「哎呀來嘛！大哥你來了大家才有勁兒！」
「你知道的，我不喜歡去太吵的地方……」莫雲澤話音未落，便看到地上有個花里胡哨的小花傘慢慢的挪到了他的跟前。
他眯了眯眼睛，掛掉了電話。
凌葉抬起了傘，露出了巴掌大的小臉蛋，抬頭看著他，眼中帶著疑惑，「同學，你這樣淋雨……」
「手機會壞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