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問題
防盜中, 請稍後或補訂閱 張淑妃看著侄女微微發白的小臉, 不由心疼起來, 不禁道:「你這孩子,要真叫你這麼出去了, 我又要如何與你父親交代了。」
張瑤琴連忙握住張淑妃的手, 哽咽著叫了一聲:「姑母.……」
張淑妃簡直被她這一聲「姑母」叫得心肝兒都碎了。
幾個太監也簡直要被這對姑侄的肉麻勁給弄得焦里透麻了,只得提醒一句:「娘娘, 陛下口諭說的是『即刻』。」
張瑤琴到底會說話,最後還是勸住了張淑妃,故作鎮定的隨著那幾個太監出了宮。
姬月白此時已好多了,也能下床,只是張淑妃沒叫她去一齊用膳, 她也懶得去與張淑妃還有張瑤琴一桌吃飯,便只披了外衣, 一個人在偏殿里用膳。她自然也聽到了一些聲響,倒是不由挑了挑眉頭, 暗道:果是姑侄情深,只是張瑤琴這麼一走, 永安宮今天晚上的日子怕是不好過了……
然而, 頭一個不好過的便是姬月白。
張淑妃眼睜睜的看著侄女被幾個太監送走, 心疼的不得了, 正是氣苦的時候。
伺候張瑤琴的宮人翡色定了定神, 小步上前來, 低聲與張淑妃請示道:「娘娘, 張姑娘的東西,是不是也要理一理?」
張淑妃正是心痛侄女時,眼見著侄女前腳才走,後腳便有人要收拾侄女東西,更是惱火:「怎麼的,我這做姑母的,給侄女兒留些東西也不行了?」又冷聲吩咐道,「你們也緊著點心,把東西好好收著,待得日後我再接了瑤琴來,自是還會用到的。」
翡色等的便是這一句,只是眼下卻還是故作惶恐的請示道:「那,先時二公主管張姑娘要的東西……」她生得清秀溫柔,垂首時別有幾分羞怯柔軟的意味,看著倒是個老實敦厚的。
張淑妃瞧著也不是個事兒,便問:「皎皎?她管瑤琴要什麼了?」
翡色便將先前姬月白令人送來的單子遞給張淑妃:「這是二公主叫人送來的單子。」
這單子上林林總總都是姬月白曾經送給張瑤琴的,張瑤琴有意收買人心,也拿了些許的東西賞給左右宮人,所以眼下姬月白往回要東西,翡色等人自然是不樂意的。
張淑妃接了單子看了幾眼,不由蹙眉:皎皎也實在是太小心眼了,東西這都送出手了怎麼還往回要?連匹布都要記上,真是……張淑妃素來不愛理會這些俗物,看了幾眼便覺頭疼,索性把單子丟回給翡色:「她小孩家胡亂說話,你們怎的還當真了,不必理她。」
翡色暗暗鬆了一口氣,嘴上卻是小心的:「可,二公主哪裡……」
「我自會說她。」張淑妃擺擺手,轉頭便要去尋姬月白——她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這問題肯定是出在姬月白落水這事上,想要把張瑤琴接回宮,肯定還是要從姬月白身上下手。
其實,張瑤琴這事,張淑妃也是想好好的與女兒說說的,可待她入了內殿,見著正安安穩穩用著晚膳的姬月白時,心裡的火又壓不住了:她怎麼生出這麼個小心眼且又無情無義的女兒——送了人的東西要往回要不說,親表姐出了事竟也吃得下飯!
一念及此,張淑妃臉色便再好不了,冷哼了一聲:「你倒是好胃口!」
「母妃來了?」姬月白似是才發現張淑妃,連忙放下筷子,起身見禮,然後又與張淑妃笑了笑,一派天真的道,「心情好,自然胃口也好。」
張淑妃本就正在氣火上,看著她臉上的笑容更是覺得刺眼,只覺得胸口那團火一下子便竄了起來,額角一抽一抽的疼。她的語氣也越發不善:「怎麼,你表姐走了,現下你心情很好?」
姬月白卻是笑盈盈的,白嫩的頰邊梨渦深深。
她似鬆了一口氣,語氣也都跟著輕快起來,好似泠泠作響的清溪水:「是啊,表姐總算能走了.……她總在宮裡,外祖母還有舅舅他們心裡必是惦記著很。現下,表姐回了成國公府,一家團聚,豈不更好?」
張淑妃成日里「一家人」長「一家人」短,姬月白索性便拿「一家團聚」來堵她。更何況,張瑤琴和成國公府那一家子才是真正的一家人啊。
張淑妃被姬月白堵得險些噎住,一時也尋不出反駁的話來,只得冷笑:「到了如今,你還要與我扯這些瞎話?!」她說著說著,氣火上來,便口不擇言的道,「你這沒心肝的!瑤琴事事都依著你,處處都讓著你,你竟還容不下她,使壞趕她走!我,我怎的養出你這樣心窄的女兒!」
張淑妃平日里總愛作仙子模樣,彷彿不食人間煙火。此時,她顯然是動了真怒,晶玉般透白的面龐也泛出些許胭脂似的薄紅,越發顯得容色艷艷,好似火光映在冰壁上,無比綺麗。
姬月白欣賞著張淑妃氣急敗壞的模樣,臉上的笑容也不覺顯出幾分譏誚來,只語聲清淡:「母妃說笑了——我堂堂公主,作什麼容不下一個臣女?」
張淑妃本就已經氣急,被姬月白這麼含譏帶諷的反問了一句,一時氣火攻心,這便揚起手要往下打。
只聽「啪」的一聲,她揚起的手掌正好落在姬月白臉上。
她竟是打了姬月白一巴掌。
姬月白仰著頭,十分配合的接了這一巴掌。
因她年紀小,肌膚白如細雪,格外嬌嫩,張淑妃這一巴掌固然沒用全力可依舊叫她半邊臉都紅腫起來,掌印清晰,尤為可怖。
然而,姬月白卻如清風拂面,恍若無動於衷,反抬眼去看張淑妃。
她半仰著頭,鴉青色的碎發隨之滑落肩頭,顯得玉白的脖頸尤其纖細,好似一掐就折的花枝。只見她用那清凌凌的黑眸看著張淑妃,貝齒咬著唇,輕之又輕的問了一句:「母妃可是消氣了?」
張淑妃撞見她那目光,打人的細白指尖不覺瑟縮了一下,隨即又色厲內茬的道:「總之,明天你就去和你父皇說清楚!求他收回口諭。」
姬月白很乾脆也很冷淡,只清脆脆的兩個字:「我不。」
張淑妃差點沒忍住又要與她動手。
這一次張淑妃身邊的徐嬤嬤再不敢裝死,連忙上來攔住了張淑妃。徐嬤嬤瞧著姬月白臉上那傷,臉色都嚇白了,只是她也知道張淑妃的性子,只得苦著臉勸道:「娘娘且息怒,這鬧將出去,豈不叫人看了笑話去。」
張淑妃倒是少見的與賢妃生了一般的心思,咬牙切齒的:「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孽障!」
薛女官此時也上前來,她和徐嬤嬤兩人一起勸了又勸,好容易才把張淑妃勸了回去。
一行人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姬月白卻是狀若無事的坐了回去,側頭看了身邊兩個站著不動的宮人一眼,道:「給我遞一副新筷子。」
適才張淑妃一番折騰,筷子不知怎的落了地,自是不能再用。
姬月白身邊兩個貼身服侍的宮人都是徐嬤嬤選出來的,一個叫玉暖,一個叫田藍——都是十多歲的年紀,最是伶俐仔細不過,眼下卻也被姬月白這無事人一般的模樣給嚇得不輕。
還是田藍反應快,連忙伸出手給姬月白遞了一副象牙筷過去。
姬月白便用那象牙筷,慢條斯理的吃完了面前的晚膳——這是她前世養成的習慣:一湯一飯亦是得之不易,不能浪費,且要惜福才是。
她柔聲應道:「妾明白了。」
聰明的人喜歡賣弄聰明,美貌的人自然也喜歡炫耀美貌——張淑妃太知道自己的優勢在哪裡,也太明白要如何將這優勢放大。她低柔應下,然後便在皇帝的注目下躬身行禮,低垂螓首,不覺便露出一段白膩柔軟的脖頸,再往下則是曲線豐盈的胸口和纖細如春柳的腰肢,從上到下的身段皆是妙曼柔軟到了極點。
也正是因為這一垂首,披散的烏髮順勢滑落下去,越發襯得臉頰肌膚膩白如瓷玉。這一抹瓷玉般的白,使得皇帝留在她臉上的那一點紅痕無比清晰——如同白玉有瑕,又似白雪染墨,實在令人嘆惋,心生憐惜。
賢妃面上含笑,心裡卻暗暗罵道:賤人!
皇帝卻是深深的看了張淑妃一眼,凝視著她依舊美貌驚人的面龐,想起適才急怒下的一巴掌,想起當年初見時的驚艷和心動,眼中亦是掠過一絲複雜。他抿了抿唇,終究還是無話可說,只擺擺手,語氣疲憊:「罷了,你帶皎皎回去吧。」
張淑妃心裡其實也並不願意再呆這兒受皇帝奚落、被賢妃看笑話,她有意示弱,眼下得了皇帝的話,這便抓著姬月白的手,領著自己帶來的宮人太監匆匆離開。
因著張淑妃心裡堵著氣,又不好輕易在外發作,此時也只一徑兒的走著,一路上竟也沒與姬月白說些什麼。
姬月白也覺得自己與她無話可說,這便沉默著跟在後面。
母女之間彷彿隔著天塹,涇渭分明卻又難得默契,靜默非常。
一直等到了永安宮,張淑妃方才甩開姬月白的手,冷聲道:「鬧成這樣,你滿意了?」
張淑妃立在廊下,身上穿著一身雪青色綉千葉海棠的長裙,裙上綴著細碎的珠玉,那些珠玉映著銀白的月光,盈盈生光,仿若月霞流動。她原就生得體態修長,娉婷婀娜,此時身上籠著一層薄薄的月霞,遠遠望去:烏髮如堆雲,肌膚如細雪,神容如冰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