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選擇

  這點兒想法只是一轉而過,傅修齊很快又被近在咫尺的女孩氣息奪去注意力:她說話時離得太近,女孩清甜的吐息就貼在他耳廓邊,灼熱滾燙好似火焰,火舌一點點的燒著耳尖,耳頸一處的皮膚又燙又癢,一寸寸的緊繃起來,叫人怪不自在的。


  好在傅修齊素有定力,很快便定下心,低著頭順勢看了姬月白一眼:

  她年紀與身量都還小,穿石榴紅的衣衫,配一身明珠寶玉,寶光耀人,襯得一張小臉雪白嬌嫩,新荔一般,尤其的玉雪可愛。


  而此時,這麼個粉雕玉琢的小蘿莉正踮著腳站在他身邊,貼在他耳邊說話,白嫩嫩的小臉微微板著,頰邊米粒大的梨渦也沒了蹤跡,似是竭力作出大人模樣。


  看著看著,傅修齊的心尖就好像是被大黃毛茸茸的尾巴尖撓著了,痒痒的,軟軟的……

  絨毛控的傅修齊還真有點兒被萌到了,甚至還忍不住想著:要這不是公主,倒是真想帶回去給大黃作伴……雖然心裡懷著膽大包天且不可見人的「骯髒思想」,但傅修齊面色卻仍舊一派沉靜,很快便介面:「此事,確實是要謝謝公主。」


  姬月白揚起雪白的小臉,纖淡的秀眉跟著抬起,一雙烏溜溜的杏眸凝視著傅修齊。


  她一雙眸子生得極好,頗似張淑妃,水潤盈然,看人時眸中好似帶著光,尤顯得眸光深深,似有深意。


  她就這樣看著傅修齊,板著小臉蛋,一本正經的用那稚氣脆嫩的聲音提醒他:「光用嘴說可不行。」


  傅修齊被她這認真的目光看得心頭一怔,隱約覺出什麼卻又覺得不對:他現今不過一介白身,身上又有什麼值得這位公主謀取?

  心中思緒急轉,他面上仍舊半點不顯,反是狀若無意的玩笑了一句:「難不成,公主還要我以身相許?那我.……」


  「別胡說,」姬月白開口打斷了傅修齊的話,秀氣的眉尖微微蹙了蹙,一派認真的提醒他,「這是在宮裡,這次就算了。要是下次你再胡說,我說不定都救不了你。」


  傅修齊此時也醒過神來——這到底是皇權大於天的古代,還真能一言定罪。他立時便把自己雜七雜八的心思全都收了起來:罷了,他現在這情況,養只大黃都是耽誤人家喵生了,還是別想太多的好。於是,他抬起手,故作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坦然認錯:「是我無狀,還望公主恕罪——實是殿下態度可親,竟是叫我一時忘懷。」


  傅修齊端正了態度,姬月白也緩了一口氣。她想了想,忍不住強調了一下自己對於對方的幫助:「雖然說,點你做伴讀對我來說並不是一件難事。但是你應該知道,我面前其實有很多的選擇,可我最後還是選了你。」


  說到這個,姬月白也有些牙疼:她接下來想做的一件事就與白家有關,按理來說她應該選白啟的。可她思來想去,為了避免皇帝疑心以及日後安排,還是決定舍白啟選傅修齊。


  一念及此,姬月白不由用手掌托腮,好似牙疼一般。過了一會兒,她才不甘不願的嘆了一口氣,細聲哼道:「我從那麼多選擇里偏偏選了你,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傅修齊隱約明白了姬月白話中的意思:都說小孩子才做選擇,可對於這位小公主來說,她要選伴讀會比普通人有更多的選擇,她從這麼多選擇里選了他傅修齊,從某種程度來說確實是一樁不輕不重的恩情——畢竟,對於目下的他來,進宮做伴讀不僅能夠一定程度的擺脫平陽侯府的拖累,還能增益自身……

  傅修齊倒不是不識好歹的人,想通了關鍵,態度倒是更懇切了許多,鄭重一禮:「公主大恩,萬不敢忘。」


  對上傅修齊認真許多的目光,姬月白反倒有些不自在起來,她下頷緊繃著抬起,因她肌膚極白極薄,只一點情緒上來,臉頰立時便透出薄薄的霞光,輕挑的眼尾似也微微氤紅。


  「你知道就好,反正.……」姬月白嘴硬強撐了一句,到底臉皮薄,這種挾恩圖報的話說起來還是有些羞恥,只得故作小女孩模樣,一股氣的把話說完了,「反正,你記得你欠我一次就好了。」


  傅修齊心裡其實已打定了主意再不拿人家當小女孩看待——這古代宮廷裡面的小姑娘,看著乖乖巧巧,又軟又萌,指不定就是個黑芝麻餡兒的……


  只是,他看著姬月白說話時的模樣,手指又開始發癢,只得用指腹在衣袖銀綉暗紋上摩挲了一下,勉強克制住了衝動,狀若從容的應了一句:「這是當然。」


  頓了下,他還是開口提醒了一句:「殿下,你左鬢這兒有點亂。」真的好想伸手揉一揉,把那翹起來的頭髮壓回去……


  姬月白對於頭髮什麼並不以為意,只深深的看了傅修齊一眼,這才擺擺手讓人送人出宮。


  傅修齊要起身出宮,永安宮裡的張夫人自然也不能久留。


  只是,張夫人不放心張淑妃這沒半點成算的小姑子,臨去前思忖再三,還是悄悄的與人說了幾句話——


  「也不知二公主今日在聞知閣里說的那些話究竟有意無意。」因著二皇子不在,張夫人與張淑妃說起話來倒是從容放鬆了一些,「陛下子嗣單薄,對著幾位殿下實是一片慈父心腸,這要是聽到了二公主在聞知閣里的話,說不得又要生出些想法.……」


  張淑妃卻聽不懂這繞來繞去的話,不過她拿自家嫂子當自己人,自然也不扭捏,直接便開口問道:「那,嫂嫂的意思是……」


  張夫人嘆了一口氣:「娘娘,按規矩,無論公主還是皇子,到了進學的年紀都是要搬出去單住的,既是能催促皇子公主們用心進學,也是為了不耽誤宮中妃嬪侍奉天子和延綿皇嗣。只是皇家子嗣自來單薄,陛下雖是人君卻也是人父,心裡疼惜幾位殿下,這才叫宮妃們自己養著皇子公主,照顧起來也更方便許多。只是,如今二公主這幾句話傳將了出去,陛下少不得也要多想——他為人父,心裡自然也是盼著幾個兒女能夠親近友愛,若真是因著娘娘偏心而傷了二皇子與二公主的兄妹之情,只怕陛下多少也要有些別的想法。」


  想到這裡,張夫人也不由嘆了一口氣:本來,張淑妃昨日一時失手,二公主去景和宮裡告了一狀,已是叫皇帝著了惱,只是因著她到底是二公主生母,素有幾分寵愛,皇帝方才勉強按耐脾氣,只略說教了幾句。只要張淑妃接下來再小心侍奉,過了些時日,總是能磨得天子消氣,心腸迴轉的。可這事被二公主挑破說開卻又成了大事——鄭伯與共叔段一母同胞尚且還要因著武姜偏心而起爭執,二公主和二皇子還不是一母同胞呢……

  皇帝若是想得深了,念及兒女間兄妹和睦,指不定真要生出讓二公主搬出永安宮的想法。只是,真真叫二公主搬了出去,張淑妃這做生母的又有什麼顏面可言?豈不要叫滿宮的人都看笑話?

  張夫人琢磨了一會兒也還是不知二公主究竟是有意還是無意,只是心裡多少還是添了幾分複雜心緒,不免高看了姬月白這位二公主一眼:若她是無意的,能順勢把張淑妃逼到這般地步,也是天賦使然了;若她是有意的,小小年紀能有這心思,那可真真是天生妖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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