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卓陸在高鐵站接到了許南陽。
許南陽對著車廂里的鏡子理了理頭髮,一邊道:「等下接完初糖我們一起去吃個飯。怎麼樣,你昨晚約會沒耽誤吧?」
「關心好你自己的事就成,別給我添麻煩就謝天謝地了。」
許南陽一笑,又嘆了口氣感慨。他偏頭看卓陸:「陸哥,說真的,我不知道該怎麼感謝你。我剛認識初糖的時候根本不懂怎麼討女生歡心,要沒有你,我哪能找到這麼好的老婆。」
「嘴巴好好說話,是你老婆么。」
「我們準備五一辦婚禮,你說呢。」許南陽整張臉都洋溢著幸福,「婚慶公司我都看好了,就是價格貴一點,婚宴酒店我也對比了兩家,過段時間帶上初糖一起去看。只是……」許南陽頓了頓,「不辦最好的,最起碼也要辦個中等的吧,現在結婚沒點錢真結不起,我這幾年只存了十六萬,車都不敢買,我爸媽也沒多少存款。」他嘆了口氣。
卓陸道:「真要差錢跟我說,我酒吧里還能轉出點錢。」
許南陽抿笑沒答。他知道卓陸仗義,但也知道卓陸其實沒攢過錢。卓陸跟人合夥在音樂大學附近開了家音樂酒吧,面向的是學生,消費不算高,掙的錢跟合伙人一分也只夠卓陸自己的開銷。況且卓陸沒有存錢意識,有一分花一分,他有一個豪門爹,但從來沒靠過那個家庭,這一點許南陽明白,這是卓陸的雷區,無人敢觸碰。
「我能想辦法,盡我最大努力就行了,初糖說過她不在乎這些。」
「傻X,她說不在乎你就信了。」卓陸專心開車,一邊道,「方初是個好女孩,不物質。但是婚禮只有一次,不能委屈了女人。明天我去酒吧把這兩個月的利潤結了,但也不多,最近大學生各種考試,生意不好,最多能拿出個五六萬吧。」卓陸頓了頓,淡淡笑起,「算我提前隨了婚禮份子和以後孩子那份。」
許南陽感動得沒說話,車子開到酒店,下車前,許南陽開口:「陸哥,除了老婆孩子不能跟你同享,這輩子你都是我最好的兄弟。」
卓陸朝他一笑。
酒店大廳里,方初正坐在沙發上等兩人。她見許南陽走來,提著行李箱從沙發上起身。
「你公司的事辦好了?」
「辦好了,你感冒沒加重吧。」
「我沒事,小感冒。」方初跟許南陽走出酒店大廳,看見站在車子旁等候的卓陸,「昨晚就已經夠麻煩你朋友了,你怎麼今天還麻煩別人。」
許南陽笑著說陸哥仗義,兩人走向車子,卓陸視線觸碰上方初,方初禮貌地朝他笑了笑。卓陸也朝她點了點頭,來提許南陽手上的行李箱。
他把箱子放在後備箱,將車鑰匙拋到了許南陽手裡。
許南陽連忙接下,卓陸道:「你這幾天用車的地方多,拿著方便。」
卓陸轉身走向道旁,許南陽在身後喊:「你去哪,不是說好了一起吃午飯嗎。」
「老子有約。」
卓陸沒再理會,在路邊招手搭了一輛計程車。
方初道:「這樣也太麻煩你朋友了,南陽,我們還是打車回去,你把他叫回來。」
「走吧,跟陸哥不要客氣,以後我會還他的。這幾天我要帶你在臨城逛逛,正好也需要用車。」許南陽坐上駕駛座,見方初還在下面,笑,「上來啊,先在外面吃個中午飯再去見我爸媽。」
方初拉開車門坐上車,還未系好安全帶,許南陽已經一腳油門沖向了車道。
「你開慢點。」
「你放心,我開過這車,熟悉。」許南陽跑上道后的確開得很穩了,他笑著說,「別看陸哥這車普通,這是他自己全款買的,沒靠家裡人,陸哥這人挺能吃苦。」
「你不是說他家條件挺好的嗎。」
許南陽知道卓陸那道雷區,笑了笑沒再提,問方初想吃什麼。
「就吃面吧,我看前面有家拉麵館。對了。」方初道,「昨晚你請客花了多少錢,也是你朋友付的?」
許南陽應下,方初道:「你挑個時間再請次客,給他轉賬他肯定不會收了,他開著酒吧,那就去他店裡捧場吧,你看好不好。」
「聽你的。」
兩人吃過拉麵回到家。
許母許爸已經等了很久,方初進門喊了叔叔阿姨,提上一些準備的見面禮。許母是中學教師,之前一直反對許南陽談個外地女朋友,如今方初能來臨城,她才接受了這個未來兒媳婦。
這點方初早知道。
許母微胖,笑起來帶著教師的禮貌與和藹。
「初糖你坐,吃點水果吧,你喜歡吃哪個?」
「謝謝阿姨,我先不吃,喝點水就好。」
許爸看著茶几上的禮品道:「記得以後來我們家不用買這些,把這當成自己家裡。」
方初笑道:「謝謝叔叔,我記住了。」
許南陽瞧著許母脖子上的金項鏈,笑道:「我的媽呀,你脖子上這條項鏈什麼時候買的,粗得影響我媽的氣質。」
「哪有,我戴著不好看嗎。」許母瞪許南陽一眼,問方初,「初糖你說,我這條項鏈好不好看?」
「阿姨,挺好看的。」方初微笑。
四人聊起天,許母問起方初平時的喜好和生活規律,許爸問了方初未來的打算。方初如實說來,末了,問許南陽道:「你跟叔叔阿姨說說,我們是這麼打算的吧。」
只是方初偏頭時瞧見許南陽握著手機起身,他見方初看她,將手機屏幕偏向了胸口。
「我先接個電話。」
他走到陽台,忽然又轉身穿過客廳走去玄關,打開門去了屋外接聽。
方初有些詫異,許母叫她:「晚飯我做條魚,你喜歡清蒸還是紅燒?放不放辣?」
方初被拉回思緒,笑著回答許母。
一家人算是熱情,方初也挺開心。許母說新房剛剛裝修好,還不能馬上入住,只能委屈方初暫時跟他們住一起,方初回道不委屈。
許南陽家裡是小兩室,晚上她洗漱完,許南陽在衛生間門口輕聲道:「我先回房間等你。」
方初有些不好意思,吹乾了頭髮走出衛生間,許母上前朝她笑:「初糖,我床鋪好了,已經換了新的床單,你來跟我睡。」
方初愣了一下,隨即笑:「好。」
她同許母走向主卧,見對面許南陽穿著睡衣靠在側卧門口,一臉的失望委屈。方初笑:「早些休息,晚安。」
許母朝許南陽道:「看什麼,跟你爸睡覺去。」
許母走進卧室,坐在床沿將耳環和金項鏈摘下放在床頭櫃,一邊道:「初糖,快休息吧。」
方初有些拘謹,她是第一次成年後還跟長輩睡一起。許母剛開始跟她聊著一些學校課堂里發生的趣事,方初聽完也覺得有些好笑。漸漸地,許母嘆了口氣。
「明天讓南陽帶你去新房看看,你看看裝修滿不滿意。我跟他爸裝得不算好,可能你們年輕人會不喜歡。唉,你不知道,臨城雖然比不上華城,但物價房價也一直都在漲。」
方初回:「我聽南陽說你們一直跑裝修,您和叔叔辛苦了。」
許母道:「養兒子哪有不辛苦的,這是我們的義務。不過我跟他爸爸買完那套房子就沒有餘錢了,裝修的錢都是跟親戚借了點。初糖,你很快跟我們就是一家人,我也不瞞你,婚宴我們恐怕沒錢給你們大辦,到時候辦完酒還要拿錢去還親戚。唉,之前我跟他爸還想給你舅媽拿些彩禮錢,她一個女人養大你不容易,但是現在也不知道能拿多少。」
方初覺得哪裡不對,但卻無話回應:「阿姨,我和南陽還有些存款,你們先不著急。」
「他有多少錢我還不知道嗎,你們的錢我們不會要你們的,你們結婚了要留著過日子。只是我想跟你交個底,我們家不富裕,這彩禮你跟你舅媽商量商量,婚禮後有錢了再補給她一兩萬,你看如何。」
屋裡很靜,方初覺得心口似乎堵著一口氣,不是很舒服。
她答應許南陽求婚時並沒有想過彩禮這個嫁娶習俗,有錢可以過好日子,沒錢也能兩個人共同掙錢。許南陽現在就是普通人,但他工作努力,方初自己也有工作能力,未來兩個人就算只能過平凡的日子,但也會是幸福的。彩禮被以這種突然的方式提到明面,讓方初一時沉默下來。
她在安靜里開口:「阿姨,您早些休息吧,我舅媽本來也從來沒提過什麼彩禮。」
「那就好,以後再說。」許母背轉過身,「你也快睡吧。」
耳邊漸漸傳來許母沉睡中的呼吸聲,方初沒睡著,她睜眼望著漆黑且陌生的屋子,翻身時身下忽然有熱流湧出,她忙小心坐起身。身下不太舒服,算時間應該是例假來了。
她行李里沒有帶衛生巾,許母已經睡著了,她不好去吵醒。方初想了想,下床打開床頭櫃,借著手機屏幕的光想找找看有沒有衛生巾。這邊的床頭櫃里沒有,她輕聲走到許母那邊。
「初糖?」
許母突然出聲。
「阿姨。」方初嚇了一跳,握著手機正想拉開柜子。
許母坐起身:「你還沒睡,在做什麼?」
「阿姨,我肚子不舒服,那個來了,你有衛生巾嗎?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
許母打開燈,方初一時不太適應,忙用手擋了擋光。許母道:「我現在用得很少了,我找找看有沒有。」
許母最後找出兩片,剛好夠方初暫時用。
第二天吃過早飯,許母許爸在廚房收拾,方初準備過去洗碗,許南陽道:「昨晚睡得好嗎?」
方初點頭:「我過去洗碗。」
「我媽不是說讓你坐下休息嗎。」許南陽拉住方初,「咱們坐著,我爸媽會收拾。」
「長輩這麼說是對我尊重,我剛來你家,總要給你爸媽留個好印象。」方初有些無奈,抽出手,「你自己坐著吧。」
「想得真多。」許南陽一邊感慨,一邊還是起身拉住方初,「你去坐,我去收拾。」他進了廚房把許母和許爸趕了出來。
方初走去幫他放碗,許南陽道:「等下我帶你去看新房。」
許母聽到談話走來:「我跟你爸一起去吧,看看初糖喜不喜歡。」
方初回頭一笑。
兩人收拾完廚房,方初回屋去拿包和圍巾,她跟許南陽坐在客廳等許母,忽然聽到許母在卧室里大喊「我東西丟了」。
許爸走進屋去找,方初跟許南陽也起身走去卧室。許母蹲在地板上,拿著一個手電筒照向床底。
「媽,你找什麼?」
「我的項鏈不見了,你們幫我看看。」
「什麼項鏈?」許南陽走進屋。
許爸嚷嚷道:「叫你別戴了昨天你還戴,大冬天穿這麼厚,戴在脖子上誰能看見。」兩人不免吵起嘴來。
許南陽問:「就是你昨天戴那條?」
「是啊。」許母點頭,「昨晚睡覺前我把項鏈跟耳環一起放在床頭櫃了,這會兒只有耳環,項鏈不見了。」
方初道:「阿姨,也許是整理被子的時候不小心碰掉了,讓南陽把床頭櫃挪開找一下吧。」
許南陽搬開床頭櫃,並沒有發現項鏈。許爸在床底下找了個遍,許母招呼許南陽跟許爸去挪梳妝台。梳妝台挪開也沒發現項鏈,她又讓兩人搬開衣櫃。
許爸道:「你較勁了啊,衣櫃這麼沉,我跟這小子怎麼搬得動。」
「那也要找啊,昨晚之後我都沒再碰過,那條項鏈16克,你知道現在足金多少錢一克了嗎,我當時買都買了四千多!」許母心疼項鏈,臉色焦急不耐,「別磨蹭!」
許南陽沒辦法,跟許爸許母一起抬衣櫃,方初沒有地方搭手,她小肚子不太舒服,站在屋裡也妨礙他們,她忙退步到門口。
陽光照進屋子,光束里飛起滿屋肉眼可見的灰塵。許母嘴裡的不耐一直沒有停止過,許爸受不了時免不得跟許母吵上嘴,許南陽喊著別吵。方初被灰塵嗆得輕咳,她站在原地有些尷尬,又不好離開。
折騰了半個多小時,許母那條金項鏈還是沒有找到。
許爸累得坐在床沿,許母忽然沒再說話,站在屋裡沉默了好久,指揮許南陽:「把地上收拾一下,先出門,回來我再自己找找。」
她說完走出房門,經過方初身邊,頭也不抬去了衛生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