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皓腕
防盜比例70%時36小時, 買夠了刷新試試 裴安素始終低垂著頭,未曾搭腔。
小太子見狀,便也住了口,兩人陷入一片詭異的沉默。
泰安焦急,扒開《聖祖訓》探出頭。好你個小太子啊, 臨行之前千叮嚀萬囑咐, 全被你當成了耳邊風哇。
「生死抉擇啊, 你不給她一點信心怎麼可以?她又不是長在皇宮裡的女孩子, 只求活命就行。人家自小受父母疼寵,見慣尋常夫妻相處, 你只講利益不講感情她是不會接受的呀。」泰安壓低聲音喋喋不休,一時沒忍住, 伸出小手在小太子的胸膛上狠狠擰了一把。
小太子吃痛,心裡的火氣被一前一後兩個女人噌地一下撩了起來,深吸一口氣,面上卻仍是一派溫情和煦。
「牡丹花宴上。你穿一身絳紅宮裙, 高髻上簪了一朵鵝黃色的牡丹花。」他努力回憶起泰安叮囑他的話語, 勉強著自己按她的說法,一字一句回憶起過去。
「太傅允婚之後, 我未有一日不期盼你我大婚。」小太子字字斟酌,打量著裴安素的神色, 「你素有賢名, 又是太傅愛女, 我也曾對太傅親口許諾, 必當一心一意坦誠待你。」
他說到這裡,略停頓了下。裴安素有些沉不住氣,眉梢微挑似有動容,漸漸抬起了頭。
「殿下尊貴無雙,奴蒲柳之姿,恐有相負。」她盈盈開口。
這招以退為進使得妙。泰安心頭大讚,油然而生惺惺相惜之感。她幼時惹了禍,也是自來最愛先把自己貶得一無是處,再借了旁人的愧疚理所當然來提要求。
唔,不過裴安素的道行還是低了些,略有些沉不住氣,泰安想。
果然,一句話完,裴安素尚未等到太子出口寬慰,就已耐不住性子繼續說:「牡丹雖美,終歸是花草。草木固無情,隨風任傾倒。奴身世飄零,殿下何不另擇名姝,想必能成就一番佳話?」
嘖嘖,泰安眉梢一挑。
草木固無情,兩草猶一心。這是卓文君的《長門賦》啊。
裴安素年紀不大,野心倒不小。既想做皇后,又不想當阿嬌。
這是命懸一線,還不忘問小太子要好處呢。
自來男子,就沒有喜歡被人挾恩求報的,更何況小太子還是未來的君王。泰安一副看好戲的表情,靜靜等著小太子的回應。
小太子面上倒還波瀾不驚,拳頭在衣袖之下緩緩握緊,半晌之後,抽出了腰間的渠黃短劍。
什麼情況?泰安大驚。就算話不投機,也不至於伸手捅人吧。
「冷靜,冷靜啊你!」她又從《聖祖訓》中探出頭,狠狠在他胸口揪了一把。
小太子氣得牙癢,卻只能強忍不發,心中暗將泰安罵了千百遍。
他指尖微動,在渠黃短劍的薄刃上輕輕一劃,拇指便沁出一滴鮮血,滴入靈堂前的青石板上。
「海岳可傾,口諾不移。我既認定是你,必定此生不負。」小太子站在黑色的奠帷之前,一字一頓地說。
而藏在他懷中的泰安,將他此刻在白燭黑棺前許下的承諾,也清清楚楚地聽入了耳中。
太傅落葬后不足一月,裴家主母裴老淑人自戕身亡。
中書令裴郡之在朝堂之上驟然發難,直指太子自請弔唁當日,曾在裴家言行失當,於靈堂之前對太傅不敬。
「太子失德」四字,連同太傅裴縣之血濺金鑾自盡身亡的起因,再度被提起。朝堂之上,大司馬陳克令按兵不動,清流一黨烏壓壓跪了半殿,楚漢分界一般。
皇帝手足無措,一時求助般地詢問大司馬,一時又推脫自己頭痛欲裂難以決斷。
太子盧睿尚未大婚領職,不得參政,也沒能在朝堂之上為自己辯白的能力。
彈劾之事越演越烈,眼看即將成為定局。
然而情勢逆轉,卻不過是頃刻之間。
太子太傅裴縣之的嫡幼女裴安素,跪拜宮門擊登聞鼓,孤身一人,在太和殿外奏請面聖。
「裴安素若是不想自戕,大約只剩下一條路可以走。」小太子側過臉,堅毅的下巴綳成一條線,嘴唇抿得緊緊的,「嫁給我。」
「心甘情願地,嫁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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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傅裴縣之停靈七七四十九日後落葬。
太子病體初愈,卻於深秋清晨身著石青色的常服,一身素凈,跪在太和殿前紋絲不顫,聲如洪鐘:「太傅效忠致身,仗義秉節,定萬世策,豐功盛烈。兒願替父皇親往弔唁,以示皇恩浩蕩。」
皇帝親自走下龍座將太子扶起,滿眼讚許:「我兒仁德,乃我大燕之幸」
就此,恩准了太子親往太傅府中弔唁。
小太子臨行之前回到東宮,被泰安絮絮叨叨地強壓在書案前坐下。
「你這是去見未婚妻,懂不懂啊?你要說服她嫁給你啊,不收拾得乾淨利索一點怎麼打動人心?」她站在椅背上,費勁地束起他的頭髮,努力在腦後紮成高髻。
小太子忍著不耐,冷言回她:「…裴安素只要不是蠢到家,此時都該知曉除了當朝允婚投誠於我之外,她再沒有第二條活路。」
裴家女或者太子妃,二者只能擇其一。太傅亡故,無人替她撐腰,裴家還要利用她的死來彈劾他,她若聰明,就知道此刻應該與裴郡之決裂,徹底和他站在一起,入主東宮做他的太子妃。
泰安卻不以為然,掰過他的臉認真叮囑:「裴安素再姿態端方,也是待字閨中的閨閣女子,對未來夫婿不可能不有期待。你要是樣貌丑脾氣壞又討人厭,她見了你,搞不好會堅定去死的決心呢。」
說完,又順手望他衣襟上滴了些玫瑰露。
她左右擺弄著他的臉指揮道:「哎對,笑笑…不是這樣笑,微笑,微笑懂嗎?唔,這樣看,帥多了。」
小太子一面齜牙咧嘴地做著表情,一面吐槽她:「這些討女人歡心的法子,你都是從李彥秀身上學來的吧?…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靠女子上位,我最不齒…」
泰安冷哼,一掌拍在他嘴角:「那你這般任我梳妝打扮,莫非等下要相會的,是個男子?」
「還不是五十步笑一百步罷了。」她笑著說,後退兩步歪著頭看他,眉眼彎彎像只無憂無慮的小狐狸,「好看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