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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突厥

  防盜比例70%時36小時, 買夠了刷新試試  秦家防備著帝王和太子, 正如帝王和太子防備著秦家一樣。


  三日後秦昭儀落葬, 喪儀果然十分風光。靈柩由朱雀門抬出宮城,一路行至城西的奉安太廟。柩車之後, 皇帝特命秦家老少跟隨以盡哀思。


  宮中大監口口聲聲說是「聖人心念昭儀, 施恩秦家」。然而秦繆隨車一路哀哭至奉安太廟, 冬末時分滿身大汗, 稽顙之後幾難起身,著實遭了一通大罪。


  而幾乎與那喪儀同時,秦家埋守在城南亂葬崗的家丁等來了一隊太子的近衛,眼睜睜看著一卷竹席被草草埋在一株垂柳樹下。


  家丁不敢耽誤,立刻將那竹席送回秦家。


  秦老淑人坐守家中,看見那輕飄飄的、詭異的一卷竹席, 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 親手將卷席一點一點地展開來。


  內室昏暗,秦繆做夢也沒想到那竹席之內,竟會是一個半尺來長未成形的胎兒。小小的身軀青紫交加,清晰的血管肉眼可見, 蜷縮著的小手和小腳上長著長長的指甲。


  秦繆腦海中仿若鐘聲轟地一聲,膝彎一軟, 險些驚得跪下。


  秦老淑人卻還把持得住,臉上只是些微有些波瀾, 細細將那胎兒查看許久, 長長吐出一口氣, 說:「太子…所言不假。」


  至此,秦寶林失蹤的風波,在沸沸揚揚數日之後,由一場盛大的喪禮落下了帷幕。


  皇帝相信了秦氏自盡的說辭,秦家和陳家一言未發,而初春到臨,當城南的玉蘭終於成片之時,宮中早已恢復平靜,彷彿從未出現過這樣一位行事張揚樣貌明艷的秦家少女。


  皇后孕相越發沉重,因體力不濟,宮中諸多事宜皆放開手不理。


  與此同時,年輕的皇帝有了新寵。


  初初入宮的沈采女承蒙帝寵,已被連升數級擢至婕妤,與琅琊王氏出身的王昭容分庭抗禮。


  風平浪靜四年有餘的後宮,暗潮洶湧,終於逐漸有了劍拔弩張的態勢。


  太子妃裴安素再一次送來親手縫製的春衫。這一次,四個沉甸甸的楠木箱子滿載金銀,已絲毫不加掩飾,徑直送入東宮中。


  皇后撒手不理事的數月間,沈王兩位新寵嬪妃拚命在宮中安插眼線和人手的時候,一向低調的小太子也在悄無聲息地蠶食著宮中的地盤。


  數月時間,東宮已經大變模樣。


  原本空空蕩蕩的游廊,如今擺放了一面紫檀嵌石大插屏。一尊半人高的白玉魚缸,端正放在太子書房的窗外。


  而原本房中的那張黃花梨方桌,如今已換成了一張紫檀書案。


  略微令人奇怪的卻是,太子那分外大氣的桌案上,偏偏放了一架折枝花卉的綉屏,半透明的紗屏上花團錦簇,小巧玲瓏分外可愛。


  這屏風一看便是女子所用。東宮內侍之間早有傳言,說這屏風為太子妃裴安素親手所綉,是太子心愛之物,自來不許人碰。


  傳聞愈盛,便又有內侍添油加醋,不消數日,闔宮皆知太子對太子妃的尊崇優寵。


  就連皇帝也有所耳聞,戲謔小太子道:「我兒如今心繫佳人,日日瞧著一面屏風睹物思人,相思之苦可還好受?不若與裴家議定婚期,早些將裴氏娶進東宮?」


  太子俊面微紅,滿面羞澀連連搖頭:「阿爹,不可因我私慾,擾了安素守孝。」


  言語之間滿是維護,更是坐實了他一往情深的名頭。


  然而此時東宮內,那傳說中對太子妃深情滿滿的小太子,正耐著性子沖著那張精緻的綉屏後面哄慰。


  「這已是我能尋到最好的一面綉屏了,情勢緊張,你不要再挑三揀四。若將來我真有富可敵國的那日,再用金子做一面圍屏給你,可好?」 小太子說。


  花團錦簇的綉屏之後,正是泰安緩步走了出來。


  她的身量又長了一些,站在紫檀的書案上亭亭玉立,遠看倒似面目精緻的小娃娃。


  泰安彎下腰,一面細細端詳屏風的綉工,一面不客氣地回懟小太子:「誰挑三揀四啦?我又沒嫌棄你什麼,只是照實直說嘛。這透綃的屏風,要用金線來綉才不會喧賓奪主,偏你尋來這一面,五顏六色的都是花兒,也忒艷俗了些。」


  她嘖嘖兩聲,又掃了太子一眼:「小太子,不是我說你,你這審美可真不行啊。」


  泰安伸手撥開綉屏,露出別有洞天的一方天地。


  太子書案小小的一角,卻放了一張更加小的、半米長、極精緻的黃梨木架子床,與泰安身量差不多長短,床上鋪著青緞粉底的方巾錦帕,布置成少女閨床的樣子。


  泰安隨意往床上一歪,腳上晃悠,一派天真爛漫,偏生嘴上還在不停地吐槽:「你這床,雕得也忒粗糙了些。昨夜我做夢盪鞦韆玩,睡夢中許是揮了下手。等醒來的時候,發現袖子掛在床架上,劃破了好長一條呢。」


  她嘟起嘴,半真半假地抱怨,捲起袖子來給他看被划傷的那一處:「我就說你不靠譜,還不如託人去宮外買些成品的偶人床,又精緻又漂亮,偏生你非要拿塊木頭,自己做木匠雕傢具…」


  小太子額頭青筋亂跳:「我又不是七八歲的小公主,買偶人傢具做什麼?傳出去,旁人還當我跟個小姑娘似的玩木偶呢。我的顏面放哪裡?」


  他被她一連串的啰嗦吐槽氣得狠了,一氣兒將她「稟性驕縱,立志矜奢」的壞習慣數落了許多。


  可說著說著,眼角又瞥到她被劃破的一抹衣袖,小太子頓了頓,到底還是將替她雕的那張小木床拿了回來,取出砂紙細細地摩挲略有些粗糙的邊角。


  晚膳之前,小太子要去向皇後娘娘請安。


  自父皇有了新寵,他跑皇後宮中愈發勤快,不僅恭謹一如既往,反而更加添了幾層親切。


  泰安不願一人留在東宮,晚晚都藏在小太子的心口,跟著他一同去。


  今日一路上,她知道內侍相隨處處有眼線,仗著小太子不敢在路上與她回嘴,便起了促狹的小心思,爬到了小太子的衣領邊,嘰里咕嚕吐槽他。


  「哼…你說我稟性驕縱立志矜奢,我還說你是個窮木匠小家子氣呢。明明是你替我做木工不上心,床楣把我的衣服都划爛啦,還不許我說你…」


  她聲音極輕卻聒噪,嚶嚶嗡嗡像蚊蟲一般。小太子煩不勝煩,又怕被人聽見不敢開口懟她,乾脆卷了拳頭朝胸口捶去。


  「哎呦!」泰安被他砸個正著,不由發出一聲驚呼。


  小太子嘴唇一勾,心裡正得意,卻在此時被驚疑交加的沙苑出聲點醒:「殿下,您沒事嗎?」


  可不是?

  他走在路上,邊捶自己胸口邊露出得逞的笑意,落在旁人眼中,可不是他腦子出了問題?


  一時大意,小太子連忙收斂神色,恢復了平日端正自持的老成模樣。


  可他懷裡的泰安卻笑得囂張,只差在他懷中滿地打滾,氣得小太子面色不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對沙苑說:「我沒事!」


  含章殿中,皇后剛剛起身準備用膳。


  小太子輕手輕腳進殿,畢恭畢敬行禮,低眉順眼乖巧溫和地關心:「母親今日可好?」


  皇后久久未答,久到泰安和小太子雙雙以為皇后是在沖他立威。


  滿殿寂靜之中,小太子硬生生地忍耐酸痛,努力保持行禮的姿勢一動不動。


  「起來吧。」皇后的聲音輕柔,彷彿蘊含了無限的情緒。她親切地指了身側搭了椅袱的圈椅,示意小太子在她身邊坐下。


  「聽聞近日東宮新來了典膳,不知手藝可好?睿兒可能吃得慣?」她關懷備至,纖瘦的雙手下意識地輕撫已高高隆起的肚皮,渾身皆沐浴在母性的光輝中。


  小太子的目光飛快掠過她的肚皮:「承蒙母親厚愛,撥調北衙千牛衛給兒。如今典膳就位,兒臣自當與東宮三百近衛,同飲同食。」


  小太子綿里藏針。皇后不以為忤,面上浮現溫柔的笑意,輕抬右手,撫上小太子的肩膀:「睿兒長大了…」


  她舉手投足之間,陣陣曇花暗香襲來。小太子周身汗毛倒豎,只覺她撫上他的那隻手,好似一條淬了毒的蛇,冰冷滑膩地貼在他的身上。


  「我與你父皇說過,你為國之儲君,開春之後理當領職上任,替你父皇監國分憂。」皇后猛地將手挪開,聲音驟然冷得像冰。


  小太子深深低頭,半個字也不敢發出。


  「四月初八,乃是大司馬六十大壽。我月份漸長,今年恐不能在宮中設宴替父親慶生。不知壽宴當晚,太子可願親往大司馬府中賀壽?」皇后目光如水,輕輕柔柔落在了小太子的臉上。


  泰安心口揪緊,一把拽住小太子的領口,著急地小聲道:「皇后定是想了毒計害你。小太子,你去大司馬府上就是狼入虎口有去無回,你可千萬不要答應啊!」


  小太子卻毫不猶豫回皇后:「母親所言甚是,大司馬壽宴當日,兒臣必當攜御酒與賀禮,親自祝壽。」


  第二件事,是近來流年不利的太子盧睿,墜馬傷及右腿。


  太子墜馬之後,皇後身懷六甲卻衣不解帶,守在太子床邊盡心照顧。一向懦弱溫和的皇帝大發雷霆,吩咐太醫務必盡心診治,並親自攙扶大著肚子的皇后回宮。


  自中秋夜楊氏一事之後,東宮補選當差的宮人尚未調教完全,就又因太子墜馬一事,被殺了個遍。


  半年時間,已有前後兩批東宮內侍死於非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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