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失蹤
「我知道,你是想借受傷來避難,免得皇后又找出什麼法子來招惹你。」泰安撅起嘴巴,目光炯炯,「可是一味做縮頭烏龜也不是辦法啊!你裝病了兩月,再不出來領個差事,等你父皇有了新兒子,哪裡還記得你這箇舊兒子?」
小太子淡淡回她:「父皇未必記得我這個兒子,但是宮中必定有人記得我這個太子。如今採選秀女已經入宮,其中必有父皇的嬪妃。我身在內宮,又有楊氏前車之鑒,最怕便是再與這些宮人沾惹上一星半點的關係。」
墜馬一事也算是小太子險中求生,正好趁著「養傷」的機會和內宮這些紛紛擾擾劃清界限。
可樹欲靜而風不止,小太子期冀中的韜光養晦並沒能延續多久。
晉中豪紳秦家,祖上本是商賈出身,三十年前因擁立定王盧啟入主長安有功,擢至正三品工部尚書。近十年內,子孫雖已無人做官,家資豐厚卻絲毫不減。
此次嬪妃採選,秦家嫡女秦相英年方十六,因才貌雙全,被禮聘入宮冊封寶林。
百餘位參與採選的宮人尚未獲封,統一住在永巷之中,十人一室。而秦相英等十餘位豪紳官宦子女,初初入宮就已經有了品階,雖同樣住在永巷中,卻是兩人一間朝南的房間,窗明几淨十分舒適。
大燕民風開明,家中女兒多受嬌寵。加之定王盧啟之後,數位幼主不及成人便早早薨逝,宮中已有二十年不曾採選。
百餘位豆蔻年華的少女,驟然由嬌養的女兒家入宮受教,多有不慣,時間久了,也難免產生矛盾。
秦家家財豐厚,嫡女相英又是最早受封的新晉寶林,難免受些其他女孩子的嫉妒和攻訐。秦相英自小受寵,性子直率坦白,入宮兩月著實吃了不少暗虧。
前日傍晚,掌管採選宮女的女官宋宮正顧不得身懷六甲的皇后正在用膳,急急慌慌等在含章殿外懇請面聖。
足足一個時辰之後,皇後方得空閑召見。哪知一見面,宋宮正撲通一聲跪在陳皇后的面前,叩頭便拜,口中疾呼:「娘娘救臣一命!」
宋宮正抬起頭來,滿面惶恐:「新受封的秦寶林,今日午膳之後身體不適,獨自一人於房內休息。」
皇后不以為意,只當又是小女孩爭風吃醋的小伎倆,拿小銀匙挑起一口燕窩粥送入口中,嚼咽之後才緩緩開口:「休息得如何了?可是想要皇帝親去探望?」
宋宮正不敢抬頭,久久不語。皇后心下生疑,扭頭看她,卻見她滿頭大汗,抖如篩糠。
「秦寶林…」她深深吸一口氣,繼續說,「秦寶林,她失蹤了。」
皇后猛地站起身,膝上的燕窩粥啪嗒一聲跌落在地,氣血上涌頭暈目眩,軟倒在身後隨侍的宮人懷裡。
皇帝來到含章殿中的時候,皇后軟綿綿地癱在床上,臉色慘白氣若遊絲。
太醫問過脈象,小心翼翼地說:「娘娘胎氣不穩,合該靜養,切忌操累,切忌勞心。」
永巷中失蹤了一個秦寶林,含章殿里跪著一個宋宮正,床榻上還躺了一位動了胎氣的陳皇后。半個宮城被侍衛和太監翻了個底朝天,卻絲毫不見秦寶林的身影。
皇帝焦頭爛額,煩躁地擺了手:「一個好端端的大活人,怎麼就能消失不見呢?定是你們查得不上心!宣大理寺,宣慎刑司,宣掖庭局令…實在不行,叫大司馬進宮來!」
皇帝信口開河,恨不能半夜就將半個前朝宣進內宮。皇后卻不能任他發瘋,強撐著病體半坐起身:「陛下三思!永巷中居住的全是納採的秀女和女官,內外有別,怎可隨意交由大理寺詢問處置?」
也是,皇帝醒悟過來,想起百餘位鶯鶯燕燕心下不舍,又猶豫起來。
他前後為難的樣子被皇后一絲不漏看在眼中。皇后低下頭,壓下眸中神色,緩緩開口:「秦家丟失女兒,是勢必要宮中給個說法的。如此大事,尚宮女官做不得主,妾身子不爭氣,也操勞不得。大理寺中皆是外男,又如何能審問宮中嬪妃?」
「事到如今,妾有一提議,」皇后問,「太子年滿十三,卻尚未領職。以前太傅在時曾多次提起,太子聰慧有加,行事得法。此次秦寶林失蹤一事,不若由太子殿下主持,崔、徐兩位尚宮協助探查,不知陛下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