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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宇宙是溫柔的

  小天使們再等兩天就可以看啦!  但王易川死活抱著他, 鬼哭狼嚎:「哥, 真的好吃!好吃到哭!那個芝士蛋卷是老子這輩子吃過的最好吃的蛋卷!還有豚骨面,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豚骨面呢, 我真的不明白。」


  江行燁踹了他一腳:「鬆開。」


  「江哥!你就跟我去吧!要是不好吃, 我頭給你。」


  「我要你頭幹什麼,鬆手。」


  「哇, 求你救救可憐的還不起花唄的小川吧, 小川只想在餓死之前,再吃一次芝士蛋卷, 你會答應他這個願望的對嗎?」


  「……」


  就這樣,原計劃要回家補眠的江行燁, 就這麼被可憐的還不起花唄的小川, 直接拖到了離家三千米遠的日料店。


  他看著跟沒骨頭的八爪魚似的掛在他胳膊上的王易川, 語氣平靜:「王小二,要是不好吃,我不要你的頭。」


  「真噠?」


  「把脖子給我就行。」


  「……」


  店裡很空曠,只有兩位顧客,一位是捧著手機打王者榮耀的小學生, 一位是用毛線帽兜頭幾乎要把臉埋進碗里去的分不出是男是女的……東西。


  反正怎麼看,都不像是王易川嘴裡「好吃到哭」的「極品」日料店。


  王易川帶著沉重的心情去點菜了, 江行燁掃視了一圈, 隨便挑了個位置坐下來, 握著手機玩消消樂。


  結果剛打開遊戲, 衣角就感覺被什麼東西輕輕拽了一下。


  他順著這個力道低頭, 視線里出現一隻圓乎乎的白色手套,和一雙圓溜溜的眼睛。


  一個眼熟的小姑娘正蹲在他腳邊,毛線帽蓋住了大半個腦袋,做賊似的小小聲跟他問好:「姜戈同學,下午好啊。」


  江哥同學?


  這是什麼不倫不類的稱呼?


  而且還是這種詭異的姿勢,江行燁一時搞不清楚她到底要做什麼大事,只能保持觀望態度,禮數周全地順著她的話回復:「啊,下午好。」


  然後就寂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小姑娘還蹲著,看上去好像也沒有要站起來的意思。眉毛微蹙,非常糾結的模樣,右手還無知無覺地揪著他的衣角攪啊攪,是個人都能看出她的煩躁。


  就在江行燁脖子累得慌,想要讓她坐起來說話時,對方終於開口了。


  一邊瞅著他,試探性地:「那個,姜戈同學,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我呀?」


  這開場白……


  江行燁挑挑眉,默不作聲。


  對方就又小聲補充了一句:「就是昨天給你送過咖啡和豬肘子的,你還記得嗎?」


  江行燁感覺自己看懂了她眼底的渴望:「你昨天忘記刷卡了?」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初願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整張臉包括那隻毛線帽都帶著真誠和嚴肅,「說了是送給你的驚喜大禮包,我怎麼會收錢呢。那也太沒品了吧!」


  「那麼肘子是過期的?」


  「怎麼可能!昨天中午才燒的呢,絕對沒有半點問題!」


  「所以?」


  「就是,」她頓了頓,「我猜你一定想不到,我今天忘帶錢包了。」


  「……」


  啊,那還真是沒想到。
.

  王易川好不容易在老闆夫婦的爭吵中尋到空隙點完餐,結果一轉頭,就看見江哥旁邊蹲了個眼熟的妹子。


  再定睛一看——呦嘿!這妹子不就是昨天晚上給他哥送豬肘子的那姑娘嗎,挺有毅力啊,居然還追到這兒來了。


  但可惜了,對上他們江哥這種禁慾系王者,就算送一千個豬肘子,也不可能讓江拉圖變成紂王燁。


  小姑娘正可憐巴巴地蹲在地上,仰著腦袋耷拉著眼睛,毛線帽上還應景地垂下來兩個毛球,就像一隻沮喪的蘇格蘭折耳貓。


  他同情地嘆了口氣,正要走上前勸勸這可憐的小姑娘莫再執迷不悟時,就聽見前方傳來一個著急的小奶音:「你不是經常來我們家網咖玩嗎,我就是那家店的女兒,下次你再來的時候,我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還——還給你打八折,可以嗎?」


  「可以倒是可以。」他江哥漫不經心地靠著椅背:「但我說了我不認臉,你又沒手機又沒身份證的,我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在騙我。」


  非常沒有波瀾的語氣,但王易川發誓自己從裡面聽出几絲興趣。


  就是那種「啊,這貓真可愛老子打算逗一逗」的大興趣。


  不過很顯然,蘇格蘭折耳貓並沒有聽出他的話風,反而更加沮喪了,憂愁地揪著眉毛:「唉,你居然臉盲,那可怎麼辦呀。」


  少年附和地點點頭:「是啊,那可怎麼辦呢。」


  ???


  他江哥今天什麼毛病?

  是真看上這妹子了還是困的都以為自己在做夢了?

  「那——那——」


  初願「那」了半天,依然沒想到辦法,最後視線停在自己胸前,試探性地從脖子上套出一根繩,伸出爪子,「那我把我的校牌給你,你來我們學校找我要錢?」


  想了想,又補充道:「路費我給你付。」。


  江行燁瞥了眼那隻校牌。


  寧城七中。


  照片上的姑娘扎了馬尾,皮膚比身上的襯衫還要白,咧著嘴,唇畔兩個渦,一副「我今天拍照了我太開心了」的燦爛表情。


  然後一根纖細的手指橫過來,指甲蓋上月牙兒彎彎:「你看,這張臉是不是跟我長的一模一樣?就是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高二七班初願,你在我們學校隨便找一個人問,他們都知道我。」


  要是忽略那拖啦吧唧的奶音,光聽台詞,還挺霸氣挺社會的呢。


  「行吧。」江行燁也沒要她的校牌,懶洋洋地站起身,「看在你這麼真誠的份上,我就相信你一次,起來吧,帶你去付賬。」


  嗯?

  啊!

  ——終!於!搞!定!了!


  初願如釋重負,把校牌套回自己的脖子里,高興地站起來,因為剛才蹲太久了,起身又猛,腦袋還傳來一陣眩暈,撐著桌面才沒讓自己摔倒。


  她像個不倒翁似的左搖右晃地跟在少年身後,一邊頑強地讚美他:「姜戈同學,你真是個心地善良的好人,我一輩子感謝你,我和我爸爸都感謝你。」


  ……要不是那語氣里真的裝滿了濃濃的感激,王易川都要以為她是在罵人了。


  他就這麼看著他江哥繞過自己走到后廚邊,拿手機掃二維碼,替那蘇格蘭折耳貓付錢:「多少?」


  折耳貓一鞠躬:「78。謝謝你,姜戈同學,我一輩子……」


  「舉手之勞而已,一輩子就不用了。」江行燁漫不經心地倚著冰櫃,「還有,我一般不借錢,既然今天都幫你結了個賬,咱們就算是朋友了,你也不用叫的那麼生疏。」


  「啊,那叫什麼呢?」


  少年頓了頓,語氣淡然:「叫江哥就行。」


  小姑娘瞅瞅他,覺得說的挺有邏輯,就揚起一個笑,乖巧地喊了聲:「江哥。」


  王易川:「……」
.

  老闆夫婦吵架歸吵架,活還是不耽誤的。


  初願走後,面很快就被端了上來。


  王易川夾著一根醬蘿蔔嚼啊嚼,嚼啊嚼,一邊還拿小眼睛覷江行燁,組織了好一會兒思路,才試探性地開口:「江哥,你說你也快十八了是吧。」


  對面沒有絲毫回應。


  「那都十八了,有些事也該考慮起來了是吧?」


  還是一片寂靜。


  「你說剛才那小姑娘,長的還挺好看的哈?」


  「王小二。」少年從手機上抬起一隻眼皮,語氣淡淡,「你要麼就吃飯,要麼就說人話。」


  「……」


  王易川只好又扭扭捏捏地低下頭去吸溜麵條。


  但吸溜了不到半分鐘,還是沒忍住,抬起頭,乾脆破罐子破摔了:「江哥,你老實告訴我,你到底是不是看上那小姑娘了?你要是看上了,就大膽放手去追,兄弟永相隨!年紀小點兒怎麼了,你也未成年呢,咱不違法,不犯罪!」


  這句話太過鏗鏘有力,整個店包括那個一直在打王者榮耀的小學生都抬起頭好奇地看著他們。


  江行燁終於放下了手機,挑著眉:「我看你是真不想要自己的脖子了。」


  「不是,你如果沒看上人家,你為什麼平白無故給人家付錢?」


  少年懶洋洋地往後一靠:「你沒聽見嗎,她說給我打八折。」


  「……」


  放屁!你江行燁要是是個會為折扣折腰的人,老子頭都摘下來給你當球踢。


  「那你一開始幹嘛裝作自己不認識她?一星期前給你買雞蛋灌餅的老頭你都能記得,長這麼漂亮還給你送過肘子的姑娘你轉眼就臉盲了?」


  江行燁平靜地看了他一眼:「那我要是不說我臉盲,她會給我打八折嗎?」


  「……」


  「她要是不給我打八折,我為什麼要借她錢?」


  王易川憋的臉都紅了:「你通宵一晚上,點杯咖啡,頂多也就六十塊錢,打個八折便宜12塊,你他媽就為了這十二塊錢,跟個妹子膩膩歪歪那麼久,你騙鬼呢!」


  靜了一下。


  「嗯,你說的沒錯。」他勾起唇,悠哉游哉,「我就是騙鬼呢。」


  「嚯嚯!你承認了吧,我說你就……操。」


  王易川絕望地給自己扇了一巴掌:「老子又他媽被你罵了是吧!」


  「可是江哥……」


  「吃飯。別跟我說話。」江行燁換了個坐姿,閉目養神,「再吵我不付錢了。」


  「為什麼!你都給妹子付錢了憑什麼不給兄弟付,你你你你這就是重色輕友!」


  「我給她付錢是投資,給你付錢是做慈善。」


  王易川不高興了:「你給我付錢怎麼就不是投資了?」


  「哦,那比如呢?」他漫不經心地抬起眼,「你能給我打八折嗎?」


  「……」


  ojbk

  王易川屈辱地低頭吞麵條。


  媽的,就為了十二塊錢。


  就為了十二塊錢,老子今天被羞辱了兩次,兩次!!!

  再加上她口味偏清淡,不太會吃辣,所以就算有同學吃辣條時問她要不要,她都下意識地搖頭拒絕。


  普羅大眾嘴裡的白月光,讓人慾罷不能的青少年回憶,對於初願來說,都只是「聽過」,「見過」,「沒嘗過」的網紅營銷產品。


  直到今天。


  公交車搖搖晃晃地從站台駛開,初願擠在人群里,牽著拉環,回味著剛才那根親嘴燒的味道,表情複雜難辨。


  哇呀。


  ——怎麼會有這麼好吃的小零食呢。


  她不明白。


  只可惜,兜裏手機接二連三響起的震動聲打斷了她充滿困惑和震驚的回味。


  打從掛完電話的那一瞬起,堂姐就一直在堅持不懈地給她發信息。


  「初願,你出門了嗎?」


  「初願,你上公交車了吧?坐到哪兒了?」


  「你現在到哪兒了?應該快到了吧,到站的時候一定要給我打電話啊!」


  「初願,你快到了嗎?你再不來我真的就要死了!!!」


  ……


  語氣之急切,發送之頻繁,彷彿再晚一分鐘自己就會有性命之虞。


  公交車內擠的沒有絲毫空隙,初願夾在兩個大高個之間,費勁地掏出手機,給對方回了個位置消息,又費勁地把手機塞回兜里,並為自己的堂姐姐同情地嘆了口氣。


  雖然大家都說,七中每天早上六點上學晚上十點放學,每天除了讀書就是讀書,簡直就是人間煉獄。但初願深深覺得,隔壁街的一中要遠比他們學校可怕多了。


  如果說七中是人間煉獄,那麼一中就是煉獄中的煉獄。


  而她對一中的所有壞印象,都來自於她的堂姐初槿。


  堂姐初槿比她大兩歲,讀高一的時候,剛好在他們家借住了一年。


  開學第一個星期,初願就看見她穿著一件被墨水染的亂七八糟的校服回來,校服一脫,身上滿是淤青。


  初願驚呆了,當即就要去告訴爸爸,但被堂姐哭著喊著以自殺威脅攔住,她說這僅僅只是因為自己跟一個比較有名的男生表白了,所以被人「警告」了一下。


  「是一中的傳統,很正常的,不用在意。」


  ——她這樣解釋道。


  天啦嚕,這是什麼年代的台灣偶像劇流行情節哦。


  當時還在讀初二的小初願腦殼都要想痛了。


  後來,堂姐倒是沒有再受什麼傷了,可是卻經常被逼著替別人寫作業、帶早餐、完成各種各樣的學習任務,整天膽戰心驚,成績也一落千丈,甚至還因為心理問題休學了一年。


  再加上他們網吧那些拽啊吧唧的社會哥里,有一半都被那位一中教導主任抓過,都屬於來自一中的學生。所以在初願心裡,寧城一中,基本就等同於校園霸凌和各種黑暗勢力。


  太可怕。
.

  坐過五站,離十點差二十分鐘,公交車剛剛好停在一中校門對面。


  果然是寧城最有錢的學校啊,連校門都設計的十分大氣輝煌。小姑娘抱著一堆學習資料,站在公交車站牌下給堂姐打電話。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才還催命一般著急的堂姐姐,居然連著三個電話都沒接。


  她蹙蹙眉,開始編輯簡訊:

  「姐,我在你們學校對面的公交車站這兒啦,你直接過來吧。」


  才剛按下發送呢,身旁就傳來一陣突兀的喧嘩,伴隨著腳步聲越來越近。


  「哥,那江易斌是真的囂張,那天你沒去,他居然他媽的直接就把那籃球場子給佔了!」


  「嚯,那小子還成天吹自己搶了你女朋友呢,也不看看就簡妮那小妞,我哥看不看得上。」


  「真是初生牛犢不知道天高地厚,不教訓一頓就不知道服氣倆字怎麼寫是吧!哥,你開個口,你說怎麼做,老子今天晚上就帶人過去!」
……

  啊。


  果然是一中。


  初願蹙著眉,心已經偏到天邊去,對一中的成見堆的跟小山一樣高。


  小小年紀不學好,成天打打殺殺的。


  中二。幼稚。敗壞社會風氣。祖國枯黃的幼苗。


  那幾個弔兒郎當的社會少年還在不懈地在請示他們的那位「大哥」。


  「哥,只要你一聲令下,我立馬就去叫人!你直接說,該怎麼辦?」


  但是沒有人回答他,話音落下好久,都一片安靜。


  隔了大概半分鐘吧,耳畔才傳來一個漫不經心的男聲,嗓音微啞,還帶幾分睏倦:「這種事情,也要問么。」


  這語氣,這措辭,這厭世的嗓音和語調。


  簡直熟悉極了。


  初願一愣,循著聲音偏過頭。


  ——離公交車站兩米遠的地方,往右手數的第三棵楊樹林下,站著一個漂亮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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