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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4章 半夜狗吠

  黃臘生端起碗,與鄭志國碰了一下,說:「老鄭,去年合作社幫我們賣了核桃,我謝謝你。我們早就想加入了,只是眼下有難處。」 

  鄭志國說:「有什麼難處?是不是放馬坡要放炮了?」 

  「是啊。」黃臘生喝了一大口,說:「放馬坡一放炮,樹都沒了,我們拿什麼加入合作社呢?」 

  鄭志國看了黃福霖一眼,說:「你不是派人護著嗎?」 

  黃臘生苦笑,嘆道:「護得了一時,怕是護不了一世啊。」 

  鄭志國也喝了一大口,放下碗來,說:「那你打算怎麼辦?」 

  黃臘生把碗用力往桌上一頓,說:「不行,就只有打了!」 

  「打打打,你們真把自己當土匪了。除了打,還知道啥?」劉副鄉長聽到這裡,聽不下去了,他壓低著聲音斥道。 

  黃臘生叫道:「不打不行啊,總不能等著被礦上這幫***欺負死啊。」 

  楚天舒看見,他手上的青筋直冒。 

  「打打打,打能解決問題嗎?」黃福霖盯住黃臘生,質問道。 

  「我的大鄉長啊,你說說,除了打,我們還有啥法子?」黃臘生又喝了一大口,聽到黃福霖的批評,反問道。 

  一句話,把黃福霖給問住了。 

  是啊,除了打,還有啥法子? 

  現在的弱勢群體,維護自身的利益難度很大,被逼得沒有法子了,就只有豁出命去把事情鬧大,以求引起高層和媒體的重視,最好能上央視的「焦點訪談」,問題才能解決得又快又好。 

  沉默了好一會兒。 

  「可惜了放馬坡這塊好林地啊。」鄭志國嘆了口氣,轉頭問楚天舒:「楚書記,我斗膽問一句,縣裡就沒辦法幫著協調解決嗎?」 

  眾人都放下了酒碗,看著楚天舒。 

  自打上山之後,楚天舒的心情一直十分沉重,也十分複雜。 

  他自始至終沒有多說話,也不敢多說話,只靜下心來傾聽和觀察,山坳村村民的貧困與艱苦歷歷在目,從內心來講,他是多麼迫切地希望能帶領南嶺縣的老百姓早日過上好日子啊! 

  要過上好日子,通電通水通公路,這是最基本的先決條件。如果只顧眼前,把放馬坡讓給浮雲礦場用來採石,先換來山坳村的「三通」,也未必不是一個無奈中的選擇,只是,山坳村村民賴以生存的根基沒了,又靠什麼來過上好日子呢? 

  難啊!難! 

  就目前的處境來看,山坳村連現在這樣的貧困日子還過得好不安生! 

  「大家跟我掏心窩子,我也不跟大家說空話套話。這件事,我還真沒想到什麼好法子。」楚天舒說著話,忍不住一陣心酸,他端起碗來,說:「縣裡的老百姓過得這麼苦,這麼難,我這個縣委書記還沒個好法子,心裡有愧啊。不過,我想請大家放心,既然我來了,總會有法子的。」 

  黃臘生端起了酒碗,激動地說:「楚書記,你能跟我們說這麼一句掏心窩子的話,我們知足了。我會跟鄉親們說,再苦再難也要挺住,縣裡來了這麼以為關心老百姓疾苦的書記,早晚會有希望的。」 

  眾人都把碗端了起來,一一與楚天舒碰了,仰脖子都幹了。 

  再說話,大家都有點小心翼翼,盡量避開敏感的話題,只扯些土雞肉質好,土雞蛋營養價值高,蔬菜新鮮,米飯可口之類的閑話。他們不想讓楚天舒尷尬,更不想製造不愉快。 

  畢竟,能夠和新來的父母官坐在一起喝酒,敞亮地說說心裡話,對他們幾個人來說,都是一個非常難得的機會。僅憑這一點,他們的心情已經是愉悅的,透明的,坦蕩的。 

  楚天舒倒沒有他們那麼多的顧忌,他聽了大家對菜肴的稱讚,忍不住問道:「要是留住放馬坡,用來養雞植樹種蔬菜,山坳村的村民們是不是能夠有個好收入呢?」 

  「平心而論,肯定沒有採石來錢快,見效大。」鄭志國搖搖頭,說:「沒有水和電,種植和養殖的產出太低,沒有路,運輸的成本太大,很難保證一個好收入。」 

  「要是……」劉副鄉長看了看黃臘生,說:「我說的是要是啊,要是把放馬坡交給礦場,水電路都通了,再來搞種植和養殖,難題不就解決了嗎?」 

  黃臘生沒好氣地說:「山沒了,地沒了,你讓我們在床頭上搞種植和養殖啊?」 

  劉副鄉長苦笑著搖頭,一副不跟黃臘生一般見識的神態。 

  黃福霖也說:「這個我還真想過。只是沒個規模,還是原先的小農經濟,富起來也很難。」 

  鄭志國接著說:「黃鄉長說得有道理,現在沒規模,想快速致富不現實,我想把合作社搞搞大,也是想擴大經營規模。還有一個就是,開山採石,破壞了浮雲山的生態環境,再來搞養殖和種植,和外面沒什麼區別,產品缺乏競爭力。」 

  說來說去,等於又繞回來了,還是兩難。 

  又喝了幾碗悶酒,黃福霖提議說:「臘生,時間不早了,安排楚書記他們休息吧。具體的事,容楚書記回去再從長計議。」 

  眾人都無話說,各自扒了幾口飯,撂下了碗。 

  黃福霖的父母家還在山坳村,他可以回家住,用不著安排。 

  劉副鄉長安排在另外的一位村幹部家。 

  鄭志國掏出手電筒來,說,我連夜下山,習慣了,路也熟,不礙事的。 

  送劉副鄉長和鄭志國出了門,黃臘生和黃福霖一起,把楚天舒和王永超帶到了隔壁的一座房子里。 

  點上燈,楚天舒和王永超都眼前一亮。 

  雖然房間和陳設也比較陳舊,但擺放著一套新床新被新傢具,多是大紅大紫的顏色,給人一種喜氣洋洋的感覺。 

  黃福霖介紹說:「這是臘生給兒子預備的,五月份,他兒媳婦就要娶進門了。」 

  黃臘生說:「楚書記,村裡條件差,只能委屈你了。」 

  楚天舒說:「老黃,這可不成,這些是你給新媳婦預備下的,我們怎麼能先睡了呢?」 

  黃臘生說:「不礙事,不礙事,回頭我給他們換床新被子就是了。」 

  楚天舒還要推辭,黃臘生黑下臉來,大聲地說:「楚書記,你再要推辭,那就是看不起我黃臘生了。要是這樣,我就要罵娘了。」 

  一旁的黃福霖也跟著勸,楚天舒不好再多說什麼了。 

  這時,黃臘生的老婆端著一大盆的熱水進來。 

  隨後,又從柜子里拿出來兩個嶄新的臉盆,放在板凳上,悄無聲息地退出去了。 

  黃福霖說:「楚書記,你們辛苦一天了,洗洗早點睡吧,我們走了。」說完,拉著黃臘生就出了門。 

  兩個人草草洗過,王永超要拉新被子,被楚天舒阻止了。 

  楚天舒說:「小王,這不合適啊,哪有我們把人家結婚用的新床新被睡了的。」 

  王永超拉著被角,說:「楚書記,那我們睡哪?」 

  楚天舒坐在桌子旁,又從包里拿出一件外衣來,披在身上,說:「小王,我們客服一下,就在桌子上趴一趴吧。」 

  王永超二話沒說,學著楚天舒的樣子,趴在了桌子上。 

  辛苦勞累了一天,兩個人吹了燈,只說了一會兒話,還是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陣狗吠聲將楚天舒驚醒。 

  又過了一會兒,外面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在輕輕地拍門。 

  王永超搶在楚天舒的前頭從板凳上跳了起來,舉著手機當照明,跑到門口打開了門。 

  劉副鄉長打著手電筒,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用喑啞的聲音說道:「楚書記,昨晚上礦場又在挖山毀林,守夜的村民攔擋不住,雙方又打了起來。」 

  「打起來了?」楚天舒猛地起身,身上披著的衣服掉在了地上。 

  劉副鄉長說:「楚書記,毀林的事礦上就一直沒停過,以前都是小動作,加上村民們最近被鄉上看得緊,沒敢鬧事。昨晚上,礦場開來了兩台挖掘器,村民們終是氣不過,就……」 

  「有沒有傷人?」楚天舒毫不客氣地打斷了劉副鄉長嘮叨,挑最重要的問。 

  和諧社會,以人為本。 

  判斷一個突發事件的性質大小和惡劣程度,人員傷亡是一個硬杠杠,經濟損失還在其次。只要沒鬧出人命來,一切都好說,總是有辦法收場的。 

  劉副鄉長說:「情況還不明,說是有人受了傷,正在醫院搶救。」 

  一聽有人受傷,楚天舒感覺情況不妙。這時候他對浮雲礦場這種突然襲擊的做法極其不滿,心裡罵道:好你個黃老邪,真是邪到家了,如果鬧出大事來,我正好拿你的礦場開刀! 

  楚天舒強壓著憤怒,問道:「黃鄉長呢?」 

  劉副鄉長說:「他一得到消息,就趕往現場了。」 

  楚天舒稍稍鬆了口氣,說:「走,帶我去看看。」 

  「楚書記,你不能去。」一聽楚天舒要去放馬坡,劉副鄉長攔在前面,沒等楚天舒再問,便說:「礦上那幫狗日子的護礦隊,邪得很,見誰都敢打,你還沒來的時候打過一架,遲副縣長去的現場,你猜咋的,連遲副縣長也給打了,送到縣醫院,頭上縫了兩針。」 

  「什麼?」劉副鄉長這番話,直把王永超驚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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