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新的機遇
想著夏天一過就要去縣裡正式做工了,兩輩子都不曾接觸過集體生活的周悅娘有些發懵。
待到小寶拿到了綠泉書院的紅榜,家裡又是一陣喜慶,那天晚上周世海在家喝了個伶仃大醉,等到其他人散去之後只留下一家四口忙著收拾殘局。
周世海靠坐在灶房的八仙桌上,一邊喝著解酒的濃茶,一邊不住的嘮叨。周悅娘也忘記在哪本書上看到過,那種平日里看著開朗沒什麼心事的要是在酒醉之後滔滔不絕的話,這個人多半平日里過得很是壓抑。
「月華,別忙活了,明天不是都不上工嗎?留著慢慢做,咱們一家人好好說說話。」周世海大著舌頭,伸手想拉過忙得陀螺轉的羅月華,卻拉了個空。
「沒事,你說,我們都聽著呢。」羅月華和他夫妻二十一年,如何不知道他醉酒後的德行,只要有個傾吐的耳朵就行。
「爹,要不?我給你打水洗手洗臉,你先歇著去。」周悅娘怕待會兒老爹說著說著弄點什麼私密話就不好了。
「這麼早睡什麼覺啊?」周世海指醉眼朦朧地啐道:「這悅娘,這麼不喜歡聽爹說話嗎?」
「二姐,你還是幫著娘刷碗吧,讓爹說會兒,他喝醉了就喜歡說話,不說舒服不會停的。」小寶坐在灶下收拾木炭,小心翼翼向周悅娘招手示意她儘管聆聽就好。
「誰醉了?小寶說誰喝醉了?」周世海茫然四處尋找那喝醉的人,見娘仨都埋頭忙碌,屋裡也沒旁的人,壓根不知道喝醉的就是他自己;清了清嗓子,先是欣慰的看著小寶:「小寶。爹爹真高興!嗚嗚……」低啞的聲音帶著明顯的哭意,讓羅月華娘仨也跟著鼻酸。「綠泉書院啊!你彤娘姐從小被誇得跟夜明珠似的也不過堪堪混了個青草書院,你小子真給爹娘掙臉。以後看誰敢說我周老二沒家教,教不出好孩子來。」
喝了一口濃茶,眼神清明了幾分,臉上的暗紅倒是顯得更深了;看向周悅娘。又感情迸發嚎了兩聲:「悅娘是最讓人操心的一個。沒成想卻是最讓我們省心的一個。悅娘,你怪爹娘么?」
周悅娘看著他發亮的希翼眼眸,發自內心的搖頭道:「我從來就不曾怪過誰,相反。我能擁有你們這樣的家人覺得真幸福。」
誠摯的話語倒惹得不知周世海抹了抹眼角,羅月華也拉了圍裙擦擦眼尾,弄得小寶對她擠眉弄眼表示肉麻。
「你是咱家老二。難免受輕忽。你娘事情忙,那時候又生了小寶便把你放到了祖母屋裡養著;後來還是你大姐發現了不對勁,抱你回家的時候你身上全是擰傷。嗚嗚……,那時候你就像驚弓之鳥。我那時真的又悔又怕,恨不得給自己十幾個大耳巴掌……」可能是回憶到三四歲的周悅娘那可憐的模樣,周世海真的揚手打了自己兩巴掌。
「爹——」周悅娘尖聲撲了過來,周世海下手很重,臉上立刻浮現了五根手掌印。
「悅娘,爹爹真的很失敗。你姐要被祖母送去換親。我只敢叫你姐姐和人私奔;你祖母又叫你去換親,我也只敢給你娘帶信讓你跑。我真是沒用。幸好你不是那真正的笨人,知道為自己謀划,不然我又要害了我女兒的一輩子啊!」
羅月華這時已經把灶上收拾乾淨,端了凳子坐到八仙桌的另一邊,順手推過來那杯逐漸放涼的濃茶,柔聲勸道:「世海,說什麼那也是你娘,咱們現在已經分家了,她也老了,管不動咱們家的事情了,以後咱們只管好好孝敬她就好。咱們家三個孩子都是頂聰明的,大妞不是讓咱們過些日子去縣裡幫她『過眼』嗎,她有了好歸宿;悅娘最貼心,找個離家近的活兒,能常常回家陪我們;小寶也考上好的書院了,好好培養下說不定還能考個壯元、榜眼啥的。咱們家的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嗯,只要一家人都開開心心的,咱們就放下那些糟心事,好好過咱們的好日子。這欠下的外債也還完了,這兩年也攢下了幾個錢,我看呀,今年年底咱家把房子翻修了吧。」周世海發泄了一陣子,頭腦已是清醒了許多,看著圍在身邊的妻子兒女,打從心眼裡覺得幸福。
一家人又就著去縣裡的事情商量了半宿,最後才各自疲憊的回房睡覺。
左邊正房依舊是周悅娘和小寶同房,中間隔了一層木板牆,牆角開了一道掛著門帘的小門。周悅娘躺在床上后怎麼也睡不著,嘴角一直保持著弧度:這個家,真好!
重生之前,物質生活無比的精緻豐富,可內心一片荒蕪。她甚至都不清楚她早早就離婚的父母各自婚嫁的人怎麼樣?有沒有親生的弟弟妹妹存在?和家人的聯繫無非就是冰冷的電話,連她生日都從不曾記起過更遑論說上一句真心的「對不起」!
有錢有有錢的煩惱,和人相處總是要下意識盤算著「我需要得到多少,我又要付出什麼」,過得真是很累。
想到此處,不知怎的,腦海里浮現了一雙傲氣的棕黑色眼眸,也不知道他順利回家了沒有?他那樣的性格在大富之家能被人生吞活剝了吧?
……
「二姐,你睡著了嗎?」小寶聽著木牆那邊輾轉反側的聲響不禁問出了聲;「我睡不著。」
「有什麼可興奮的?不過就是個縣城綠泉書院嘛。」周悅娘當然知道他興奮的啥?這個容易滿足的娃啊!想當年,她以為只要她足夠優秀就能讓父親或者母親能代替保姆阿姨來參加家長會可是卯足勁的考,「特區優秀畢業生」、「赴美交換生」這些限量名額抱到手軟,可最後呢?連片爹娘的衣角都沒看到,興匆匆撥通了電話之後還沒開口,那邊只有匆匆的一句:我現在沒時間,明天會給你卡上打十萬塊錢。
「二姐,我知道,這些都是你的功勞。」小寶可不會獨享這個榮耀,乾脆穿著小衣短褲堂而皇之的越界而來;「二姐,我睡不著,陪我聊會兒。」
看著小寶自發的跑到自己床前還能說什麼?光是看他清澈無偽的憨厚表情也知道這小子興奮得忘記什麼是「男女有別」了。也罷,反正她也睡不著,誰說不是為親手教導出一個優秀弟弟而興奮呢?好在身上有自己改成連身睡衣的長裙,倒是不至於走光。
姐弟倆一人倚在一邊床頭,各自描述自己興奮的心情,暢想那光明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