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第四十一章
呂志乍一看到男子的情狀，嚇了一跳。他命人將男子帶入藥鋪後院, 阻隔了藥鋪門口圍觀的視線。且不說這病能不能治, 至少不能當著大家的面問診。
男子以為自己還有救，於是艱難地挪動著。每走一步, 他都像是快要喘不過氣來。
一番檢查之後, 呂志搖了搖頭, 「你這病，沒得救。」
他從未見過如此古怪的疾病, 腹部按壓之後形成一塊凹陷，要好一會兒才能恢復原狀。而且, 他一旦觸碰到男人的肚子, 對方就會喊疼。
「大夫, 求求你救救我。我上有老, 下有小，我要是死了他們也沒辦法活了！」男子腿一軟, 跪在地上。
呂志心有不忍, 卻只能擺手, 示意掌柜將人請出去。他可以死在任何地方, 但是絕對不可以在自家藥鋪。
男子跪趴在地上不起來，可還是被掌柜叫人給架了出去。
「我家公子好心幫你診治, 一錢未收已經仁至義盡。你這病沒得治, 快點回家準備後事吧。」藥鋪掌柜厭惡地看了一眼地上的男子, 誰知道他這個病會不會傳染？
圍過來的人指指點點, 他們也不敢靠得太近。只是這男子的病症實在是稀奇, 才讓大家好奇不已。
「大兄弟，對面開了家仁心堂，你要不要去試試？」一位跟他年齡相差無幾的中年男子長嘆了一口氣，沒有誰願意去死，這人也真是可憐。
「對對對，秦掌柜醫術很好的！」
「快去看看，說不定就治好了。」
大家話雖這麼說，其實心裡明鏡似的。秦緩之前是舍長，最近才被調來管理仁心堂。他的醫術會比呂家大公子厲害？明顯不太可能。
男子從地上爬起來，挪步到了仁心堂。
門口的動靜早就引起秦緩地關注，他走出來主動扶了男子一把。目光停在他的肚子上，面露疑惑。這似乎跟他前幾日在醫書上看到的一例病症很相似。
沒被仁心堂趕出來，男子幾乎想要落淚。這是不是說明他還有救？
「說說你是什麼時候發現自己不正常的，這樣的情況持續了多久？哪些部位有疼痛的感覺？」秦緩將男子安置在座椅上，一臉鄭重地詢問道。
跟過來看熱鬧的人將仁心堂圍了個水泄不通，這樣的病真的可以醫治？秦掌柜莫不是在做樣子？
二樓上，呂尚存聽到動靜來到窗戶前，「志兒，是你叫他去的仁心堂？」
呂尚存微眯著眼睛，他想到了一個打擊仁心堂的絕妙主意。
「回父親，我沒叫他去仁心堂。這人腹大如鼓，且痛感明顯。便是神仙，也難以救治。怎麼，他去了仁心堂？」剛剛上樓的呂志並不知道樓下的情形。他走到父親身邊，低頭看到了對面的熱鬧場景。
見秦緩扶著病人進去，呂志詫異極了。
隨即，他面露瞭然。根本不懂醫的人，居然被安排過來當藥鋪掌柜。也只有四方旅舍的主人才幹得出這樣的事情！
而此時，司馬邵元正在球場上酣暢淋漓地踢球。他沒想到晏文澤的球技竟然跟他不相上下。
後來的常桑坐在場地邊上，右手邊還放著阿喜剛買回來的漿飲。
「好球！」常桑的一聲喝彩讓晏文澤看了過來。
這位是？
「我實在是跑不動了，我們休息一會兒。」朱晟雙手撐在膝蓋上，劇烈地喘息著。
司馬邵元見晏文澤的注意力放在常桑身上，他輕咳一聲，「那位是我的……弟弟，常桑。」
常桑見他們要休息，連忙命小米將提前準備好的漿飲端上來。
又是一番介紹，晏文澤不由得將目光停在常桑的下巴上。這人一點鬍渣都沒有，白白凈凈的跟女人差不多。視線往下，喉結的部位被衣服遮住。
司馬邵元側過身子，擋住晏文澤的視線，「要不我們今日就到此為止？」
眼看到了晡食的時間點，朱晟熱情地邀請晏文澤同去四方旅舍吃飯。一場蹴鞠賽，拉近了這位齊國貴公子跟司馬邵元、朱晟之間的距離。
晏文澤點頭應允，上午的濁氣吐出，他忽然覺得自己有點操之過急。
一行四人登上晏文澤的馬車，在路過仁心堂的時候，他們被那些圍觀的人堵住了回四方旅舍的路。
「這是怎麼了？」常桑撩開帘子一看，這架勢比仁心堂開業當日還要熱鬧。
馬車靠邊停下，常桑和司馬邵元率先躍下馬車。
朱晟見晏文澤面露疑惑，於是解釋道：「這仁心堂是兩位兄長名下的產業。這麼多人聚在一起，不知是不是有人鬧事。」
還沒靠近，常桑便聽到一個哭天搶地的聲音，「當家的，你要是死了，我可怎麼辦呀！天殺的掌柜，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嗎？」
常桑聞言皺了皺眉頭，司馬邵元在前面分開眾人，她徑直走了上去。
正在專心醫治病人的秦緩全神貫注，他絲毫沒有注意到常桑和司馬邵元的到來。
婦人原本想要上前撕扯秦緩，卻被阿武給攔了下來。
不過片刻，常桑已然將病人的情況里裡外外看了個遍。
「你給我閉嘴！」常桑抬頭看向哭鬧的婦人，示意阿武堵住她的嘴。這樣吵鬧的環境，不利於秦緩做出準確判斷。
即便是常桑出了聲，秦緩依舊沒有反應。他似乎陷入沉思，面上看不出表情，手指卻在輕輕地叩擊病人的肚腹。
忽然，他眼睛一亮，就是應該這麼醫治！
秦緩抬頭看到常桑，連忙將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
「此人應是喜歡吃生食，從生水、生菜，再到生肉。我懷疑，他的肚子是被蟲撐大的。而且，這些蟲子正在啃食他的五臟六腑！」
被阿武拉住的婦人眼睛睜得老大，這位掌柜沒有說錯，當家的很少吃熱食。他總是嫌自己手藝不好，做出來的吃食還不如生的好吃。
常桑欣慰地點點頭，秦緩的醫學天賦超過了她的預期。
「你有沒有想過要如何醫治？」
秦緩被問住，眼裡閃過一絲猶豫，「當下的情況，自然是給他開一副打蟲的藥劑。可是，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恐怕藥劑下去他先堅持不住了。」
這也是秦緩沉思很久的原因之一，他確准了病人的病症，也從曾經看過的書中找到藥方。
偏偏這藥方不是救命的良藥，而是極有可能讓病人送命的□□。
事情陷入兩難，秦緩卻絲毫不見慌張。他看向常桑，希望得到解惑。
「打蟲的確是救治的途徑，藥劑不是唯一的辦法。」常桑隨身掏出一個盒子，拿出一排又細又長的銀針。她蹲下身子，眼疾手快地將這些銀針紛紛扎入男子身體各個關鍵穴位。
嘶！
人群中響起抽氣的聲音。這位公子真是殘忍，他想要幹什麼？
沒有人覺得常桑是在施救，除了四方旅舍的人，以及剛剛從馬車上下來的晏文澤和朱晟。
大家還沒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原本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男人忽然哇的一聲吐了出來。
常桑早在這之前就背過身去，她收起手中的盒子，看向面色不太好的司馬邵元，「走吧，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秦掌柜了。」
此時的常桑心情大好，她知道自己背後是什麼樣的場景。這些人沒被嚇暈過去，極有可能是身體還沒有反應過來。在這之前，她還是先離開得好。
晏文澤強忍著想要嘔吐的想法，再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病人。
只見他周圍全是細長細長的蟲子，攪和在一起，扭動起來噁心到不行。
「嘔！」
不斷的嘔吐聲在常桑背後響起，她全然不在意，率先大步往前走，「我提議，我們還是走回去吧。馬車可能暫時過不了。」
看著常桑瀟洒的背影，晏文澤心中升起一股希望。他，或許可以治好妹妹的病？
可是，常桑真的會醫術嗎？
晏文澤低頭跟在司馬邵元背後，這事要不然緩緩再說。
單看常桑的姿態，便知道他不是容易被金錢和權利利誘的人。
對面二樓上，呂尚存臉色鐵青。他所站的位置只能看到仁心堂門口，卻看不到裡面發生了什麼事情。不過，有一點是明確的，常桑的出現破壞了他原本的計劃。
「不可能！這怎麼可能？」呂志聽了掌柜的回復，驚呼著站起身來。
那人他明明看過，病入膏肓，活不過明天。
現在竟然被常桑和秦緩救活了過來！
呂尚存緩緩地轉過身來，「志兒，你同我一起下樓看看。」
掌柜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道：「家主，大公子，那人周圍全部都是細長的蟲子。你們，還是莫要過去了。」
呂尚存和呂志對視一眼，真是因為如此，才更要親自去看看！
只可惜，等他們下樓扒開人群的時候，病人已經被秦緩明命人抬進了後院。
站在門口的阿武拿出身上的佩劍，「兩位請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