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帝皇也是一種職業
“嗬嗬,自當我孫吳一統天下啦。”全儀自信道。
“哦,何以見得?”
“我大吳近衛軍戰無不勝,國內民生安樂,我孫吳不一統天下,何人能一統天下?”
阮鹹不置可否,孫亮笑道:“以朕看來,得民心者必得天下。但這天下,又豈是一家一姓之天下。凡我華夏有誌之士,俱應以一統天下為誌。”
“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座中四賢俱是一驚,這話出於謀反之賊口中倒也常見,想不到卻出自一個帝皇之口。
“這是自然。帝皇也是華夏之民,與其它華夏之民隻是職位不同而已,應使國中百姓臣民安居樂業,福壽安康,以振興我華夏文明。若以其帝皇之位,任意妄為,視天下如已物,天下之民為奴仆,殘民害民,民自當可群起叛之。一人豈可與天下萬民相抗衡?這就是秦所以不永為秦的道理了。”孫亮道。
“陛下所言,確實有些道理。不過,聽聞漢高祖也曾視天下為其產業,百姓為其奴仆,然漢有漢傳四百餘年,天下之民並不以高祖之言為杵。”劉伶道。
“漢高祖值秦未之亂,百姓流離,推翻暴秦,消彌紛爭,又予民休息,縱視天下百姓為奴仆,也未殘酷盤剝百姓,百姓得收安居樂業,是故天下懷高祖之德。而恒靈昏饋,賣官鬻爵,官吏世家盤剝百姓,百姓不堪貪官汙吏、豪強世族之盤剝,故有黃巾之亂,漢亦終因此故衰之。”
劉伶等點點頭,對前朝政治得失,他們可比孫亮更有體會。
“陛下,屬下總覺得陛下對世族有些不友善,世間也多有此議,朝廷推行新政也多有抑製世族之舉。”出身士族的王戎也鼓起勇氣道。
“哪有如此之事。”全紀、全儀異可否認道。
“嗬嗬,朕亦久聞議了。”孫亮擺了擺手,不以為然笑道,“朝廷新政,以許多人看來,確有抑製世族之舉。前朝後期,士家大族兼並士地,館舍布於州郡,田畝連於方國,奴婢和徒附成千上萬。世族愈盛,百姓愈弱。
廣大百姓身無插針之地,依附於世家大族,不僅交納高額地租和服徭役外,人身也受支配。許多世家大族視其為奴為仆,任意盤剝,如此方有黃巾之亂。
孟子曰:無恒產而有恒心者,惟士為能。若民,則無恒產,因無恒心。苟無恒心,放辟邪侈,無不為已。及陷於罪,然後從而刑之,是罔民也。
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為也!是故,明君製民之產,必使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飽,凶年免於死亡。然後驅而之善,故民之從之也輕。今也製民之產,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樂歲終身苦,凶年不免於死亡。
如今朝廷之政,正是抑世族兼並,予民以地,使民得以製產,上可養父母,下可育兒孫,如此天下人人相安。而世族亦受其利,不慮複有黃巾之亂。
而且,朝廷並不禁抑世族積治產業,現孫吳世族多治產業,招碁百姓就業,家道更盛,而百姓也從其中得益養家,這不是兩便之是。”
孫亮今天幹脆:引紀據典地祥盡說明。
雖然當下不總麽推崇,孟子的話也基本算是聖人之言,王鹹也無從反駁。
“隻是這產業過盛,恐有害農之事?一夫不耕,或受之饑,一女不織,或受之寒…”
“子期不用再擔重農抑商之論了。如今我大吳工商興盛,可有害農之舉?”全紀不待向秀說完就笑著打斷他的話。
眾人想想也是這樣。在大吳,工坊是招募了不少百姓,但田地也不見荒蕪,糧食也日益豐盈。
“敢請教,這是何故?”劉伶肅然道。
孫亮點點頭,道:“應該有兩個原因,一是朝廷鼓勵墾荒,耕地麵積增大,另一方麵縣農業工具及技術水提高了。這也是工商業促進農業生產的結果。”
“陛下是說,工商業不但不害農,還能促農?”向秀道。
“這是自然,工坊出製出了大量實用的農具,如大吳近年大力推廣的曲轅梨,使梨地快了不少,現在一個農夫,能比以前種更多田地,商人又能及時把農民種出農產品收購走,使之不致於積壓,還可把更好的農具、種子送到農夫手上。這些,自然是有益於農作的。”
“子期可能不知道,前不久,有士坊推出一種肥田粉,乃是采用海外島上鳥糞和魚骨製成的,商家把他們用海船拉來大陸,售賣給農家。使用肥田粉後,農作的產量有大幅增長,這可不然工商促進農耕的例子。”全紀笑道。
座中諸人競相臉露驚容。
“這海外競有如此之物?”劉伶歎道。
“哈哈,這海外寶藏真可謂取之不盡。有些海島,成千上萬的海島聚集,千萬年來,其鳥糞堆積如山,有的都化成了石頭。不過,據建業大學研究農學的人說,這否二人磨成粉,也有肥田之效。”
“哎,向某坐井觀天了,不知世事變化竟有如此之快。”向秀歎道。
“人是得到處走走為好。諸位賢達,現在仍在建業大學嗎?”孫亮問道。
“仲容兄現在是戲院的貴賓呢!子期、伯倫還在建業大學講學。”全儀笑著道。
“好,儀哥兒等諸位賢達相助,朕心甚慰。不過朕以為,教書育人自然是極好的,但也可去各處走走,或牧民一方,或執政一處,有一日走累了,又可入校教書育人。”孫亮笑道。
“陛下,你這是眼紅諸位賢人,要公然搶人啊!”全儀叫道。
“哈哈,朕哪算得什麽搶人,隻有提出些建議任仲容等人自擇罷了。”孫亮笑道,“朕有時還想,等哪一天這皇帝做累了,就放下擔子,跑到學校去教教書,肓肓人。”
“陛下,從古至今哪有卸任的帝皇?”全紀笑道。
“以前沒有,自朕以後有不就行了。帝皇於朕來說,也不過一種職業,一副重擔而已,由精力充足不可勝利。萬不可一直當著,直到年老昏聵,害民害已之時。”
“陛下說笑了。這帝皇之權乃天授之,豈有卸任之說。”王戎道。
“皇權天授之,確是不錯。但朕以為,這天乃天下萬民,而不是那飄渺的天帝。管子曾言: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能知天之天者,斯可矣。若帝皇若不能使天下百姓豐衣足食,則百姓自可收回所授皇權了。”孫亮淡淡道。
“故以忠孝以治天下,臣等不敢於聞。”全紀正色道。
“嗬嗬。子瑞啊。這麽說,朕這個帝皇如山一般沉重的擔子就得挑上千年萬年?那上天侍朕何其不公。朕還想有一天,或傲笑海外,或隱於桃園呢。”孫亮笑道。
見孫亮如此,座中之人隻得沉默著不敢接話。孫亮也覺得自己思想太過超前了些,心中歎了一聲,岔開話題道:“仲容,你叔父近來如何?”
“回陛下話,叔父自返魏地後,遷任步兵校尉一職。”阮鹹道。
“陛下,魏國步兵校尉為中央屬官,但並不執兵權。”怕孫亮不明白此職位,王鹹又補充道。
這就是個混吃等死的閑官罷了,孫亮點點頭,又歎道:“魏地何其多才也,可惜了,可惜了。”
“陛下何作此言,莫於吾叔有些關礙?”見孫亮神色有異,阮鹹急著問道。
孫亮搖了搖頭,道:“阮步兵倒沒什麽大事。日前收到消息,嵇康嵇叔夜恐怕有難了。”
“叔夜如何了?”劉伶急著問道。
“聽聞司馬昭已捕其入獄,這次恐其有性命之憂了。哎,前有夏候玄,今天嵇叔夜,魏地多才,但迭遭殺身之禍,可惜,可惜。”孫亮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