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船模比賽

  吳赤烏十三年七月,東吳建業城。與北方黃巾亂以來的兵荒馬亂不同,建業城作為孫吳都城,從未遭受大規模的戰亂,從一個小小的邑城,現在已顯現出烈火烹油似的繁華來。


  依秦淮河兩邊的民居、街市井井有條,街道上車水馬龍,行人如織,商鋪鱗次櫛比,叫賣場聲,還價聲,牛馬聲糟雜不堪。


  秦淮河東邊的大市是集批發,零售與一體的市場,這裏有開商鋪的,也有就地一擺叫聲的攤販,出售的商品更是五花八門,有吃的,有穿的,有用的,有牛有馬,更有一群群麵有菜色,衣衫襤褸的仆從站在一邊任人挑選。


  在嘈雜的人群中,一大二小三人在市集裏穿行。大的一襲黑衣,身子粗壯,手中提著一些麻繩捆著的紙包,兩隻眼睛不時得四處打探著,這顯然是大家族的護衛。兩個小孩大的約十歲,小的七八歲,都是一身錦衣。這兩個錦衣小公子,大的叫全紀,是全家的貴人。小的長得聰明可人,天真而不失沉穩,更是當今吳帝孫權的七子,小皇子孫亮。


  前方一群人圍著,裏邊傳來嘈雜的爭吵聲,黑衣大漢一個不留神,兩個錦衣少年從人縫中鑽了進去。


  人群中間跪著一個瘦弱的小女孩,約十歲左右,衣著破爛,一對柔順的頭發披散在自後。不和諧的是,柔順的秀發上插著一支草標,旁邊躺著一個老婦,一條破爛的麻布蓋著,雙目緊閉,滿是褶皺的臉蒼白失色,隻有那微微起伏的身子讓人知道這不是一具屍首。


  小女孩跪在地上,雙眼含淚,一手緊緊拉著一個布衣儒生打扮的中年人的袍角,哭泣著乞求著。


  “顧郎中,請救救我祖母,小女子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你的恩情。”


  “小賤人,鬆開你的贓手。你身無分文,還想讓本郎中為你祖母看病。就算我為你祖母看了,你有錢去買藥嗎?”中年郎中扯了扯衣袍,不耐煩地說道。


  “求顧郎中憐憫,先給我袓母診治,診金及藥費小女子再慢慢籌措。”小女孩死死不放手。


  “你籌措,你一介兵家女子,就是送給人為奴別人也不敢要。你要怎麽籌措診金藥費。你也在這市集插標自賣大半天了,可有哪個給你半個銀錢。你就死了心吧,好好拉著你祖母回去,找個破席子拖去埋了吧。”顧郎冷冷道。


  “我祖母還活著呢。”小女孩輕聲爭辨道。


  “就一口氣了,和死了還不是兩樣。鬆手!”顧郎中抓住袍子猛地一拉,把袍角從小女孩手中扯了出來。他理了理衣袍,連稱叫著“晦氣、晦氣,”,轉身欲離開。


  小女孩被一把扯倒在地,在地上放聲大哭起來。


  看到顧郎中醜惡的嘴臉,圍觀眾人噓叫起來。


  “你們在這亂叫什麽呢?當我們顧家子弟好欺負不成。覺得我做的絕情,你們去救她袓孫啊。在這充什麽濫好人呢。”說著甩了甩袍袖,就向人群外走去。


  圍觀眾人被顧郎中一時擠兌住了,下意識退開讓路。這時,兩個錦衣小公子攔住了顧郎中的去路,這兩人正是孫亮和全紀。

  “人道是醫者父母心,你這郎中,怎麽能見死不救,一點慈悲心腸都沒有。”孫亮氣憤說道。


  “兩位公子不知。此女孩和她祖母乃是兵家。前天到我醫館求醫問藥又拿不出一個錢來。小女孩今天在市集裏自賣,她一介兵家子弟哪個敢買?我也是偶過經過,被她拉扯。我乃顧家貴子弟,怎能為區區一介下賤兵奴免費地送醫送藥。”顧郎中看了看身穿錦衣的兩個公子,特別又看到兩人身後的高大粗壯黑衣護衛,知道不可造次,和氣地向孫亮細說著事情的原委。


  “嗬嗬,我說顧老三,你算什麽顧家貴子弟,你和顧家八杆子打不到一起呢。”有知情者揭了顧郎中的底。


  “還不是要錢嗎?有錢你顧三什麽不幹啊。”


  …………..

  見得顧郎中擺出一副士族貴公子的的派頭,周邊眾人紛紛嘲諷起來。


  “天下間還能寫出兩個不一樣的顧字?要救你們救,我顧三是決不會白白吃虧救這個兵家賤奴的。”說完,一把推開看客,轉身從另一邊徑自走了。


  眾人見沒什麽好戲看了,紛紛散去,現場就留下孫亮三人。


  小女孩還在地上輕聲地抽泣著。孫亮走上前去,把小女孩扶起。


  小女孩許是哭得夠了,麻木地用衣袖擦了擦淚水,撿起老婦人身邊一根粗麻繩放到肩上。原來老婦人是躺在一個低矮的板車上,小女孩拉著木板車就要離開。


  “等下。”孫亮叫道。


  “貴人是嫌剛才戲沒看夠,還要調戲賤奴嗎。”小女冷冷地道。


  “我是說,我來給這位婆婆看看。”孫亮說道,看著小女孩滿臉的寒意與不信任,呐呐說道:“反正就看看,對你們也沒什麽損失。”


  也許是被孫亮和氣的語音打動了,也許是抱著萬一的希望,小女孩放下了肩上的韁繩,把車停了下來。


  市集中眾人一直在關注著孫亮三人,一見錦衣公子上演診病大戲,忽拉一聲又圍了上來,黑衣護衛如臨大敵,急忙護住兩位公子。


  孫亮伸手探向老婦額頭,身後全紀全紀一把拉住了孫亮。


  “子明不可,危險!病氣會過人的!”全紀阻止道。


  “嗬嗬,哪會啊。要過人,站在邊上也會過了。你看那個小娘子,和病人在一起,還不是好好的。”孫亮笑道。


  “子明,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這風險不能冒。”全紀仍不肯放。


  “小紀子,別說的這麽嚴重好不好。我隻是看看,不要緊的。人命重於泰山!放心,沒事的。我隻看看這婆婆的情況。”


  全紀無奈的收回了手。


  孫亮手貼老婦額頭一會。老婦人麵色臘白,有點微熱。對成年人來說,持續的微熱是最麻煩的,這表示身體機能抵抗力低、自我康複能力極弱。


  “哈哈,一個懦童在此裝模作樣的扮郎中診病,可笑,可笑。”不知什麽時候,那無良的郎中混在人群裏成了看客,在那說著風涼話。

  黑人護衛大怒,走向前去,顧郎中臉色一變,急忙鑽進人群中去了,引得看客們一陣推擠怒罵。正忙亂中,一個老人手持長棍闖了進來,把小女孩與老婦人護在身後,努視孫亮全紀等人。


  “麗子,不要怕,有你張大爺在,誰也欺負不了你祖孫倆。”


  身後黑衣大漢就欲趕上前來,孫亮擺擺手,說道:“這位老者,我們正為這老婦診病,並不是欺辱這祖孫倆。”


  “張大爺,這兩位公子是給婆婆看病的。”女孩也拉了拉老人後衣,輕聲說道。


  “診病?麗子,你不要被這些世家貴子欺騙了。”老子疑惑地打量著孫亮。


  “別不識好人心,這位老婦已病入膏肓,子明好心看看,你們還有什麽不樂意的。”全紀在一旁氣憤道。


  “小紀子,不用急。”孫亮拉住全紀從正欲上爭辯全紀,對小姑娘道:“那位小娘子,你婆婆病了多久了,是否常常發熱,頭痛,身痛,伴有鼻塞流涕,咳嗽。”孫亮問道。


  “嗯,婆婆近來總覺身體不適,時冷時熱,鼻塞流涕,口有黃痰,隻是偶爾咳嗽。”小女孩柔聲答道。


  “你婆婆應是惡了風寒了。這大熱天,身體偏弱,寒氣淤積在體內發散不出。”


  孫亮揣測道。


  一旁老者噗的一聲跪在孫亮身前,“公子,你真的會看病。那快救救這老婦人吧。麗子,快跪下求公子。”


  “快快起來,不用如此。”孫亮狠狠地白了這個老者一眼,這不正在看著嗎。隻好上前去扶老者,那老者在地上不肯起身,那邊小女孩也跪了下來。


  “公子,你是不知道。我是這祖孫倆的鄰居。我們兵家苦啊。這老婦人,老頭子十幾年前在合肥戰死了,好不容易拉扯兩個兒子長大,前些年兩個兒子也在戰死了。現在就留下一對孫子孫女。前幾個月,孫子方滿十五歲,也去揚州戍邊了。現在隻和小孫女相依為命。按理該鄰裏相助,但老漢家徒四壁,也常衣食無著,是有心無力。公子你救救他們,老漢給你當牛做馬。”老漢邊說邊把頭往地上不停的叩著。


  “起來,再不起來我就走啦。”孫亮看著這個老頭有些無語。


  “好好,隻要公子肯相救,叫老漢做什麽都成。”說著站了起來,那邊小女孩也站了起來。


  “這病也不難醫治,隻需吃幾劑藥,休息一段時間就能好了。”孫亮淡淡道。


  “老漢等老身無分文,家徒四壁…..”


  “好了,知道你家徒四壁。”孫亮打斷了老漢的苦訴,轉頭吩咐全福道:“全福,你到藥店去抓上幾帖小柴胡湯來。”其實孫亮也不太懂診病治人,但偶爾的小風寒還有些知道的,還記得幾個不好不壞的方子。小柴胡湯散熱解表,正對老婦人的病症,既使治不好,也能緩解病情。


  “小柴胡湯,笑話,從古至今沒聽說過這種方劑。”無良顧郎中又在人群中嘲諷道,看到全福威嚇的眼神,說完一句又一頭紮入人群中。


  “取柴胡半兩,黃芩、人參、半夏、甘草(炙)、生薑片各2錢,大棗4枚為一劑,加水煎服,每日一服,連服三日。”孫亮繼續道。

  “柴胡、黃芩也就罷了,人參,知道人參什麽價嗎,是從遼東運回來的神藥,價比黃金,一般有錢人家也舍不得服用。果然是不知世情的貴公子。哈哈”無良郎中又在人群中笑道。


  “休得在此胡言,再多嘴多舌,某家拔了你的舌頭!”全福上前狠狠威嚇道。


  “全福,你不要理他,速去藥店把藥買來。”


  “公子,那個,那個藥方我記不清;.再說,我也不能離開公子左右。”全福為難道。


  “老漢可以前往。不遠處就有一藥鋪。”這個張姓老者倒是門清,自薦道。


  “既如此,小紀子,你陪這位老者前去一趟,藥方都記得吧。”


  “柴胡半兩,其它兩錢,我記得,我就去一趟吧。”全紀接過全福遞過的錢袋,隨著老者離去。


  不多時,兩人回來,張姓老者手中提著幾小包藥。


  “子明,藥買回來了,用了…..”


  “好了,回去再說。你再拿些錢出來。”


  全紀從錢袋取出幾個當五百的大錢,呐呐地遞了過來。當五百是東吳發行的大鈔,發行出來搞得民間天怨人怒,購買力極低,實值不了幾個錢。


  孫亮狠狠地盯了全紀一眼,一把拿過錢袋,打開一看,隻麵隻剩下了幾小塊銀子和一些小錢,估計萬錢不到。看來這幾服藥還真花費不少。


  “這位老婦體子過虛,光吃藥也不濟事,這點錢,都拿去買些糧米肉蛋補補身子吧。”說完順手把幾個大錢和錢袋一起往小女孩手上一塞。


  拍了拍手,轉身對全紀、全福道;“錢沒了,也沒什麽好逛的啦,回去吧。”轉身就欲離開。


  拿著錢袋發呆的小女孩這時才回過神來,一把抓住孫亮的衣袖,漲紅著臉道:“公子慢走,這使不得。你給婆婆疹病施藥小女子就感激不盡了,再不能收公子銀錢了。”


  “沒聽到啊,這錢是讓你買些肉蛋給病人補身子的,也算是藥。這藥不吃,病必不好。公子我好不容易出次手,你想敗壞公子我名聲嗎。”孫亮假意沉著臉道。


  “那…..那請公子留下姓名,小女子無以為報,今後願為奴為婢報答公子恩情。”小女孩躑躅道。


  “公子我高風亮節,學**做好事,從不留名的。豈是那等施恩望報之徒。”說完昴昴頭帶著全紀全福擠出人群走了。


  人群中間小女孩死死抓著錢袋,兩眼含淚望著三人越走越遠。


  “子明,**是誰啊?”回家的路上,全紀問道,把孫亮從裝逼狀態中叫醒了過來。


  “**啊,是前些日遇到過的一個樂於助人的人。他樂於助人,從不留下名施恩望報。”孫亮隨口解釋道。


  “噢,此人真君子也,哪天遇到要好好結識一番。”全紀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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