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 揀 選
村尾也住了幾戶人家,都是老張頭一夥的兄弟,相鄰而居。老張頭自己也住在這邊。張老爹沒有回家,徑自來到村尾一家柴門前咚咚地敲起門來。
“誰啊?”一個老婦人在門後問道。
“周家弟妹,我是老張頭。”
柴門打開,老婦人要門後相迎道:“張大哥,你怎麽跑過來了。”
“嘿,你就沒聽到我在外又打鑼又叫喊的。”老張頭笑道。
“不是要征兵嘛。我們家你還不知道,老大現在還在荊州受苦呢,家裏隻有我們祖孫三人啦,老的殘,小的小,不關我們家的事吧。”老婦人道。
“和你說不清楚,老周頭在吧,我找他說去。”老張頭走進院門。
院中坐落著幾間茅舍,一個來高的竹籬圍成一個小小的院子,一個少年郎正在院前木橔上劈著柴。隻到少年郎一手把木柴豎放在木橔上,另一隻手持利斧隨意揮下,粗壯的木柴隨斧頭從中剖成兩片。
見到老張頭進來,少年打了個招呼,繼續不停地劈著柴。斧落柴開,地下鋪滿了劈好的木柴。
“咦,還真得你們老周家的斧法真傳了,小小年級就能把斧子煉成這樣。難得,難得。”老張頭讚道。
“哼,還差得遠呢。”一個方臉大耳,短須白發的老者拄著拐杖走了出來。老者左邊小腿齊膝而斷。
老婦搬來兩條木橙,兩個老兄弟在院中坐下。
“我說老周頭,不用把小孩逼得這麽苦吧。生在咱們兵家子弟已經夠苦了。”老張頭道。
“就是身在兵家才要苦練本事。早晚要去征戰的,沒有本事就是送死。”
“我看你老周頭就是倔!你本事是好,一手大斧所向無敵,可還不是丟了條腿回來了。
別說是你,咱們一起從青州一路南來,後來一起成了兵家,大家夥這些年死了多少。就咱一伍的,論勇還算麗老大和顧二哥吧,論射術之精算林三吧。可最終合肥一戰,他們三個沒了,屍首都沒撈回來。
你呢,要不是你表現得猛,你會被搞到跳蕩營去,不去跳蕩營,你會丟了條腿。這上陣還要機靈啊。我呢,本事沒有,就靠點小機靈,憑著手胡弄畜生的本事給將主養馬,這不好手好腳地活了下來了嗎。
好了,不扯了。二牛,快隨我走。”想起了前來的目的,老張頭急忙站了起來,拉起二牛就要往外走。
“張大哥,你這拉著二牛是要往哪去啊。”周家老婦叫道。
“沒聽到啊,征招附從,這天大的好事,還不急著去。”
“張大哥,不就是去當差嗎,哪有人急著趕著去當兵上陣的啊。”老婦奇道。
“你這是不知道,這次是皇子征招附從,不是去上陣對敵,就在建業城周邊。我可聽說了,應征家庭每月還發錢糧。這看,二牛去應征,你家老大、可不就能回家了嗎。”
“這…….”老婦人沒了主意。
“咳,二牛,你是什麽想法?”老周頭問道。
“阿耶,阿奶,我還是去吧。我這一去,阿爹或許就能回來了。”二牛拎著斧子,翁聲道。
“也好,反正咱兵家子弟早晚都得走這一遭的。你先跟你張大爺先去,我跟你奶後麵就來。”
周二牛隨老張頭趕到村小校場,卻被眼前的熱鬧場麵嚇得不輕。裏長家前麵小校場滿了人。
裏長顧三夫正被村中幾個婦女圍著脫不開身,看到老張頭過來,奮力拔開婦人,氣憤地喝道:“老張頭,過來!你是怎麽搞的。”
老張頭硬著頭皮走上前去,呐呐地道:“我也沒說什麽啊,就說朝廷征幼年兵家子弟。”
“沒說什麽,能搞成這樣大的場麵。”
“我也是聽到你和來征兵的都尉說的些話,就和那二杆子說了嘴,被那些大舌婦聽到了。”老張頭低頭說道。
“你,……”裏長顧三夫被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本來就打算找些順眼的征收了,可誰知無意算盤卻被老張頭給打破了。
“顧裏長,朝廷這次征發,你怎麽能藏著掖著,這不合規矩啊。”
“就是。哪次征發少了咱家裏的份,可不能光叫咱家啃骨頭吧。”
眼看婦人們七嘴八舌地又要圍了上來,這時裏長家院門打開,一個都尉帶著幾個隨從走了出來。顧三夫狠狠地瞪了老張頭一眼,急忙迎上前去。
這個都尉二十許年紀,腰跨寶劍,身穿皂色戰袍,手中提著一根馬鞭。看到顧三夫跑了過來,點了點頭,道:“顧裏長,不錯。今天有這麽多人自行前來應征,看來你在村中還是挺有威信的嘛。”
“丁校尉你過獎了,都是大夥抬愛。”顧三夫哈著腰笑道。
“那是,咱們顧裏長在這十裏八村是最有威信的。”後麵跟著老張頭也躬身附和道。
“噢,這位是?怎麽看著有些麵熟啊。”丁都尉指著老張頭問道。
“他叫張大倉,因年老,家中又無人,在這村裏幫著做點事。”顧三夫介紹道。
“張大倉,張大滑溜?真的是你!”丁校尉身後走出一名年紀四十許的隨從,上前打量著老張頭。
“你是?”
“我,王二毛啊,你忘記了。不是你,我早在逍遙津就被人砍成兩截了。”
“啊,你不是將主身邊的二毛嗎。你怎麽在這?”老張頭想了起來。
“你快過來。快過來見過丁校尉。咱們丁校慰是將主的二公子。”王二毛拉著老張頭走到丁校尉身前,介紹道。“丁頭,這是張大倉,你小時見過的,咱家將軍身邊的馬夫。這老東西,十年前離開了將軍,說要回鄉。想不到在這裏。前些天將軍都說著他呢,他可養得一手好馬。”王二毛拉著老張頭走到丁校尉身前,介紹道。
“噢,原是張叔啊。我說怎麽看著,我小時候想騎馬可沒少找你。”丁校尉笑道。
“不敢當,小將主也長得這麽大,老奴都不敢認了。”
“怎麽不敢當,我原來叫你張叔,現在還叫你張叔。好了,張叔,咱們一會再聊。二毛,你先陪著張叔,我先去辦差。”丁校尉道。
王二毛過來,拉著老張頭到一邊聊天去了。
丁校尉正了正頭上的布冠,揮了揮手中馬鞭,喝道:“好了,大家都不要吵鬧了。”
見朝廷官員開了聲,院外眾人靜了下來。
“本校尉奉軍命前來征召年幼兵家子弟五十人,年滿十歲至十二歲者可報名應征。應征之家朝廷從優撫尉。顧裏長,你來宣告下朝廷優撫事宜。”丁校尉宣布道。
顧三夫上前,先向丁校尉行禮,轉身麵對眾人道:“據朝廷令,應征兵家子弟按出征子弟例撫恤,另應征之家月給米糧五鬥,錢2000錢。”
兵家子弟出征撫恤極少,所謂撫恤,都是傷殘死亡才有領取。這應征後就有補貼,而且是如些優厚的的米糧、銀錢補助,下麵眾人聽後不由又喧鬧起來。
“好了,休得在此喧鬧。無關人等退出。顧裏長,按士籍查驗登記合格應征人員。”丁校尉吩咐道。
有人上前,驅趕無關人員,現場隻留下應征少年。早有人抬來案桌,一一登記,按士籍核實應征人員。
丁校尉坐在一邊靜靜地啜首飲子。約摸半個時辰,一個親隨來報道:“頭,已經核好了,前來應征少年共一百二十八人。你看…..”
“哦,這麽多啊。這次咱們這隊隻招收五十人。為公正起見,就在這進行公開比試。一試力氣,二試箭術,優秀子第入選。”丁校尉安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