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姐妹相憎各思量
離了潘夫人居所,魯班公主一行人向南行走,在苑城東南邊一個宅院前停了下來。這所宅院是魯班公主母親步夫人生前所居,步夫人去世後,這個園林式的宮殿並沒有荒廢,孫權就把這片居所留給了愛女孫魯班,讓她回宮時在宮中歇息。
孫魯班下了肩輿,吩咐侍從把全氏送回家,轉身進門,門口早有太監、宮女們殷情的迎著,宮女盈兒就走上前來,低語道:“孫大人在裏麵。”
孫魯班擺擺手,一幹人等散去。盈兒侍奉公主到就門口,就候在門外,孫魯班一人向院中大廳走去。廳中有個一個頭戴皮盔,身赤色戰袍的武官,約三十許,正按劍跪坐。
看見孫魯班進來,忙長身而起,恭敬地抱拳施禮道:“武衛都尉孫峻參見長公主殿下。”不等孫魯班回禮,又嘻笑再次施禮道:“侄兒孫峻拜見姑母。”施完禮上來扶著孫魯班入座。孫魯班愛昵地輕輕拍了孫峻一下,道:“就你這個不正經。剛開始還有些模樣,之後就不堪了,哪有我大吳三宮都尉的威嚴。”
這孫峻,字子遠,乃是吳國宗室,生來驍勇果敢,精明強幹,極富野心。是孫堅弟弟孫靜的曾孫,論起來可不正是孫魯班的侄子。如今孫峻正得孫權信任,任職武衛都督兼侍中,統領宮中宿衛人馬,是孫權貼身臣子,私下裏與孫魯班苟且,同為魯王黨中重要人物。
“我在姑姑麵前要有什麽威嚴,能討得姑姑一絲愛憐就心滿意足了。”
“就你嘴甜,該不是抹了蜜了吧。”
“抹沒抹蜜,姑母嚐嚐不就知道了。”說著,嘴向身邊孫魯班溱了過去。
“死開,正經點,有正事呢。”孫魯班愛昵地把孫峻推開,在廳邊一個長胡椅上坐下,孫峻過來挨著坐下。盈兒上來,為兩人添了飲品。
“公主去看了老七了嗎?事情怎麽樣?”
“還能怎麽樣,一個八九的的懦童,還能出什麽妖蛾子。倒是那個潘夫人,不是甘於寂寞的人。”
“那潘夫,我在宮中當值也常見。嬌媚得不行,把老頭子迷得七上八下的。現在老頭子對她可是百般愛寵/。她一直想讓老頭子立她為後呢。”
“老頭子在位多少年了,要立後早就立了。原來的徐夫人,接著就是那想與娘親相爭的王姓賤人,哪個不想當皇後。最可笑就是那個姓王的賤人,仗著有個太子兒子,好象就是宮中的女主人啦。公主我一出手,還不是乖乖就死。再有野心,都得看公主我答不答應。”
“那是。這宮內外誰不知道,我們魯班公主才是這三宮六院的主人。這宮中皇後要有,也隻能是我們步皇後。”
“也不是那樣說。母親去世多年了。姓潘的想做皇後也不是不行,得看她乖不乖巧了。不聽話,做了皇後又能怎麽樣,我一出手,她照樣沒戲。對了,老頭子那邊怎麽樣了。”
“人老了還不是那樣,近來精力是越來越不濟了。做事時常解猶豫不決,沒有前些年果決。”
“你也不要小看了老頭子。咱孫家這老頭,辦事狠著呢。前些年的隱蕃案‘呂壹案’,那些高高在上的勳貴、豪族,哪個不是被老頭子整得灰頭土臉。”
“真還別說,咱老頭子對外武功不行,對內倒有一手。當年孫策大祖,憑武力打下了這江東之地,以武力威迫江東士家,最終卻死了許家刺客之手。老頭子合縱連橫,把江東豪族,世家與外來將門、世家整合捏在了一團,不時拉東打西,拉西打東,既維護了我們孫氏宗族,又很很打擊了那些豪族,士家,其中手段之狠辣,讓孫峻自歎弗如啊。”
“老頭子當然是個人物。相比起什麽曹操,劉備他們,咱老頭子更深得隱、忍、狠三決之妙。現在朝中大臣,地方豪族非太子即魯王,相互爭鬥已近十年,老頭子就要出手啦。老頭子一出手,整個大吳都將風雲變色。”
“這些年的南魯之爭,是該有個結果了。再拖下去,整個東吳都會被拖垮。儲君不定,大吳難穩啊。”孫峻有些憂色道。
“就快出結果了。可結果一出,可能會大出人意吧。”孫魯班笑道。
“前些天,老頭子對我說起,他擔心子孫不和睦,大臣爭權奪利,以後將會有如袁紹兩個兒子一樣兄弟相爭,外人得利,讓天下所恥笑!”
“不會錯了。王姓賤人之子孫和沒希望,咱們魯王孫覇也沒多大希望了。說不定還真是那個懦子要上位。”孫魯班道:“孫和、孫覇,哪個上位,朝中黨爭都不能平息。”
“那我們怎麽辦?”
“孫亮這頭,得加快進度了。明天我就找父皇,爭取把全氏的事情定下來。你也趕快回去,好好看著父皇,我看,父皇就會有決斷了。”
“沒那麽急吧。今晚我就在你這歇下了吧,好些時候沒伺候姑母大人了呢”孫峻淫笑道。
“不行,子遠,你得趕快回太初宮。近期也不要來了。小心守著老頭子,不能出任何差錯。還有孫弘那邊,你也打個招呼。”孫魯班正色吩咐道。
“好,我這就去。”
魯班公主與孫峻在宮中進行姑侄會,聊著時局的走向。殊不知,在相同的時間,宮外朱家,她的同胞妹子朱公主也正和丈夫聊著朝中時局。
朱公主叫孫魯育,母親也是步夫人。孫魯育與孫魯班的是同母妹妹。在吳黃龍元年,也就是孫權稱帝那年,十四歲的孫魯育嫁後了身為左將軍的朱據,人稱朱公主。
丈夫朱據,現任驃騎大將軍,兼丞相,文武兼備,為人謙虛,樂善好舍。結發二十年來,兩人相敬相受,感情十分和諧。
時近傍晚,朱據從公廨回家,夫妻倆正坐在院中池邊亭子歇息。
“夫君,怎麽今日回來如此憂悶不樂?”朱公主關切道。
“自赤烏五年來,南魯相爭。朝中眾臣,結黨相爭。朝中之事,哪件事不是重要的,個個爭功諉過,事事扡遝,國事日非。府庫日絀,隻好鑄造用大錢雙,這又至市集物價飛漲。士家豪族,平日裏本就敲骨吸髓,現在到處的百姓衣食無著,號哭與野。這都是我這個丞相無能啊。”
“國事日非,豈是夫君一人之責,有些事夫君要看來些。”公主安慰道。
“誰叫我是丞相啊。”
“聽聞,今日父皇令子明從明日起入宮學習,這是何意?”
“今日全公主入宮,言談間說起子明一些瑣事。陛下讚子明聰慧天成,謂為孫家之麒麟兒。怕宗學疏於管教,有誤子明學業,有意讓子明入宮從子孝(太子孫和字子孝)、子威(孫霸字子威)一起習讀。”
“父皇就喜歡聽那些奸邪播弄,我這姐姐,又不知使什麽壞。讓子明入宮學習,這是何意,難不成又要立一個‘魯王’與太子相爭!”
“自赤烏五年,國立儲君,本以為大事已定。然而陛下又封魯王,待之如太子。以至魯王糾集黨羽,窺視儲群之位。朝中群臣相爭,國事日非。國家經不起紛爭了。”朱據歎息道,“我看皇上近日,也有意平息黨爭。”
“父皇近日多次斥責子孝,與子孝情份日離。在宮中寵幸潘夫人,今又厚遇子明,莫不成已生廢立之意?”朱公主急道。
“子孝儲位不穩已是眾人皆知之事。子威(孫霸字子威)性情狠戾,結黨營私,絕不是個賢明君主;子明雖有聰慧之稱,但太小了,立誰對吳國都不是好事啊。”
“那怎麽辦啊?”朱公主擔憂道。
“能怎麽辦啊。此事還得看陛下的意思。我們做臣子的,唯有多加勸諫。真到那時,我同朝中君子一起,一定據理力爭。”朱據無奈道。
“唉,也隻能如此了。希望父皇不要做出這等昏聵之事”
“對了,下午聽宣兒說,今日教習有事,故而沒能去西苑習練弓馬。教習不是陳象、陳正兄弟嗎,發生了什麽事了嗎?”
“是陳家兄弟。近期本應是陳象教習,下午陛下相招,有意讓子明從其習練弓馬,被陳家兄弟當麵相拒,陛下很是生氣,本應重重懲罰他們的,被我勸住了。現已屬意武衛都尉孫峻,想讓他來教導子明。
“這定是我那位好姐姐耍的花樣。孫峻,我孫家戝子啊。這種奸惡小人,不要教壞了子明。夫君,你明日上朝,一定要阻止這件事。”朱公主急忙道。
“按說孫峻武藝精通,驍勇果敢,也足以指導子明了,但此人心術不正,的確不是良師。要不,我明天向陛下給子明推薦位良師?”
“夫君屬意誰呢?”
“公主,你看偏將軍丁奉如何?今丁奉在都無所任事。”
“好,丁奉久曆少場,沉穩厚實,倒是子明的好老師。”
說到此處,兩夫妻不由相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