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爸爸
「林場可大了去了, 所有林區都是林場，咱們現在的位置也是林場, 你具體要到哪兒？」李磊笑著答。這姑娘挺有意思的，明明看著年齡不大, 但是感覺上卻並沒有年輕人的青澀, 尤其是一雙眼睛，沉穩的很。
叢倩一時也有點懵, 這多半天又累又嚇又跑又餓讓她現在腦子根本就不夠用了。她從綠挎包里掏出上次原主爸爸寄來的信封，遞給一直和她說話的那個人。
「我要去這。」
李磊的眉頭皺了起來，「你叫叢倩？」
「對啊，信封上不是寫了嘛。」這是現在流行的搭訕套路？
「請問叢叔叔, 哦, 叢遠山是你什麼人？」
李磊問完話，只見這姑娘眼睛瞪大，嘴張成了一個O型, 好一會兒才道：「他是我……爸爸。」
站在拖拉機上, 叢倩怔怔的聽這個叫李磊的人說：「叢叔叔身體挺好的, 和耿叔叔他們一起也是個照應, 我時常去看他們, 總聽他提起你。」
「謝謝你。」叢倩聲音乾澀, 她不知道該說什麼, 只能訥訥地替原主表示感謝。一個多年未見女兒的父親總是提起惦記的那個孩子不在了, 而我是替她還願的人。
李磊看到晃神的小姑娘更是興味十足, 他可以看出她很累了, 但是在應對自己的問題或者是透露的訊息的時候，都能看出她的謹慎與高度的專註力。只有在提到叢叔叔的時候，她的狀態完全不同，最開始他還以為這又是個假認親的，畢竟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所以才一直著意和她說話，現在看來這個倒像是真的。
拖拉機開到一個大場院門口，李磊跟開拖拉機的人說了幾句話，就先跳下了車。把手遞給叢倩要扶叢倩下來。叢倩擺擺手，靈巧的蹦了下去，幾個月的山裡爬上躥下可不是白練的。
李磊沖叢倩比了個大拇指，笑著轉身往前引路，叢倩跟在後面打量著四周的環境。整個院子就是一個長條形狀，一整排整齊的泥草房一直伸向院里，莫名的給人嚴肅規矩的感覺。
李磊領著叢倩走到一個屋門口，沖著門裡喊「叢叔叔在嗎？」
「在呢，進來吧，臭小子！」裡面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喊道，聽著熟悉又親昵。
李磊示意叢倩跟上，皮笑著領頭往裡進。叢倩的心砰砰跳的如鼓捶，感覺血液直衝腦頂，手不自覺的微顫。她分不清這是正常的心裡緊張現象還是原主留下的最後一絲意念因為馬上要見到親人了產生的血脈相連的直接吸引。
幾個念頭過去，他們已經走過了外地走進屋裡。兩個人坐在桌子對面下棋，叢倩只能看到兩個側影。潛意識裡她分析右邊的人是原主的爸爸，因為原主今年十六歲，結合原主的記憶來看，原主爸爸的年齡不過才四十歲而已，但是左邊的人已經頭髮花白。
「叢叔叔，你看看誰來了！」李磊笑著說。
兩個人同時轉頭往這邊看，只一眼叢倩就認出了他。
「倩倩？」叢遠山喃喃地不確定的問道，他已經太久沒有見過女兒，他離開的時候她還那麼小。
他還記得走前扒開一塊糖塞到她的嘴裡，「倩倩答應爸爸，吃糖了以後就不能哭了哦。」女兒笑的可愛：「嗯，倩倩不哭，爸爸下班回來還會再給倩倩吃一顆糖嗎？」叢遠山不敢回答，他只是希望在自己還在她身邊的時候最後給她一點甜。
如今再看到眼前站著的亭亭玉立的女孩兒，他忍不住追問，「是倩倩嗎？」叢遠山站起身來，撐著桌子角的手緊的發白，全身的重量似乎都倚在這個點上。他不能鬆手，他怕他站不住。他不能聽見別的答案，他怕他受不了。
一股心酸像是扼住了叢倩的喉嚨，讓她哽咽著說不出話來，只能重重的點頭，淚珠控制隨著點頭吧嗒吧嗒的落在地上，「爸爸！」叢倩原來想過自己無論如何也無法喊出這兩個字，畢竟兩輩子有記憶以來她也沒對誰喊過，只是在這個時候，一切又是那麼的順理成章。
他不是給我生命的人，但我卻因為他的賜予而能活在世上。你沒有盡到的責任我來為你盡，你沒有完成的心愿我來幫你完成，從此以後，我就是你，他就是我的爸爸！
聽到這聲「爸爸」，叢遠山的眼淚也控制不住了。「誒！爸爸對不起你，這麼多年讓你受苦了，你還能認爸爸，爸爸知足，知足！」他想過早晚有一天會父女團聚，但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麼突然，還是孩子自己找過來的，讓他怎麼能不欣慰！
「爸爸，你的頭髮……」
「啊，沒事兒，歲數到了嘛。」叢遠山摸了摸頭髮，笑著跟女兒說。
叢倩心裡悶悶的，看著眼前頭髮花白的人，記憶里的他他那麼高大威嚴，軍裝筆挺。如今雖然依然腰板倍兒直，卻顯得蒼老很多。他才四十啊！
「哎呦，這就是倩倩吧！你爸總提起你，沒想到現在都長成大姑娘了！」和叢遠山下棋的耿懷民看老叢這都要水漫金山了，趕快上來也相認一下。
「對，倩倩啊，這是你耿叔叔，爸爸幾十年的老朋友。」叢遠山大手抹掉臉上的眼淚，這麼多年沒這麼哭過，這回讓老耿看見了以後准得沒玩沒了的拿這笑話他！
「耿叔叔您好，謝謝您照顧我爸爸。」叢倩乖乖道。
「哎呦，老叢啊！這姑娘可不像你啊！又懂事又會說話，你可真是有福氣啊！」
「還用你說？我叢遠山的女兒能錯了？」叢遠山一副老子女兒天下第一的牛氣樣子，讓叢倩禁不住笑了起來，心裡暖烘烘的，原來這就是有親人的感覺。
「叢叔叔，耿叔叔，那我先走了，晚點我再過來，今天倩倩來了是好日子，咱們好好的聚一聚！」一直在後面的李磊也紅了眼眶，這兩年他經常過來，什麼時候見到過叢叔叔這樣過。爺爺都說了，叢叔叔是他所有部下中最剛強鐵腕的一個，沒想到在女兒面前也有這麼慈父的一面。
「行，再叫上你宋叔和趙大爺。」叢遠山興緻昂揚道，他巴不得所有的老傢伙都能來看看他的大閨女，這麼遠自己過來，不愧是他叢遠山的閨女！
「成，他們知道倩倩來了准高興！」李磊跟叢遠山使了個眼色就出了門。
叢倩懊惱的說：「爸爸，本來我還給您帶了東西來呢，結果.……」叢倩也不想說自己差點被拐賣的事兒讓叢遠山著急，她把手伸向軍綠挎包，從鼓鼓囊囊的包里往外掏東西。「幸虧這個還在！」叢倩笑著晃了晃手裡的二鍋頭，這是她在清源縣供銷社買的，拿著不方便就放在系統里。從馬車上往下跳的時候誰還記得拿什麼熏雞臘肉，等到叢倩逃出生天的時候才想起來自己除了一直背著的挎包就是兩手空空了，這才把酒裝挎包里了。
「哎呦！真不愧是我閨女，爸就好這口！」叢遠山高興的接過酒，沖著耿懷民顯擺道：「怎麼樣？」
「行了，甭顯擺了，論孩子孝順，咱這老哥兒幾個誰也不如你，行了吧！」本來是想堵住老叢顯擺的嘴，沒想到說著說著耿懷民心裡不是滋味兒起來。兒女緣兒女緣，這兒女親情也是要講求緣分的，自己老哥幾個這兒女緣是不咋地，都比這小丫頭大呢，自從他們被下放之後，就再沒靠過前兒。也是，現在他們不但幫不了孩子還得連累孩子，罷了罷了！
叢遠山感覺到這老哥們的低落，拍了拍他的肩膀，「晚上咱哥幾個好好喝點！」看到叢倩臉色不好，「倩倩你上炕歇會兒，爸去給你弄飯吃！」說著就要往外走。
「爸，我不餓，一點都不想吃，就是累的不行，我想躺會兒。」這快一天身體上的勞累、情緒的起伏，叢倩只覺得身心俱疲。早就忘了餓是什麼滋味兒了，如今只想好好歇歇睡一覺。
叢遠山看到女兒臉色屬實不好，再細看她穿著的白襯衫上又是褶又是灰印的，打量過女兒的叢遠山眼神微動，「那你先睡，回頭醒了想吃東西了就喊爸爸，爸爸一直在外面。」
「好。」叢倩沖著叢遠山笑了笑，莫名的心安起來，叢遠山幫著鋪上被就出了門。
門口李磊已經等了很久，看到叢遠山出來剛要說話，叢遠山一個手勢示意先別說。帶著李磊走到大門口的位置，「怎麼回事兒？」叢遠山問。
李磊把怎麼聽到哨聲發現叢倩，看到叢倩的樣子詳詳細細的跟叢遠山說了。「路上我打聽了，她沒怎麼說，但是從我找到她的地方，還有路上的痕迹來看，應該是被馬車拉到那的。」
叢遠山眼神深邃，緊攥的雙手顯示他的憤怒，只一會兒他就放鬆了下來。
「去查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