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 章
黛玉沒有等多久,林安就出來了,「安叔好!」黛玉含笑問好。
「大姑娘好。」林安也笑了,「姑娘長高了些。」看著姑娘健康的模樣,林安倍感欣慰,還好老爺沒做錯,真要把姑娘送去京城,那可要受罪了,這些日子他在京中打聽了不少那府里的情況,越發覺得不是個好去處。
林安還有不少事情,也沒多留,說了兩句話就退了出去,黛玉收了笑臉,深深了吸氣才推開了書房的門,林海早知道黛玉來了。招手讓她過去,黛玉移步上前喚道:「父親!」
「你心裡有事的時候總是喜歡喚父親!」林海笑了笑,讓黛玉坐在他身邊「看到香菱了?」
「嗯,爹爹是打算?」
「雖然是夢中,但也算與你有緣,爹爹已經叫林安去打聽,倘若能找到她的家人,就送她回家,若不能就留在咱們府里,等她大了,是脫籍尋一門親事,還是留在府里,隨她自己,至於現在,就看玉兒。」
黛玉早有所料,沉吟一會兒道:「女兒想留下她。」前世她亦曾問過香菱身世,可惜她什麼都不記得了,想來也不好找,今生既然可能她也願意她好好的。
林海點點頭也算應下,談完了香菱的事情,黛玉一陣沉默,她倒是有一肚子的問題,卻不知該怎麼問父親,怯怯的看了眼父親的神色,對上的確實林海含笑的面孔,她心底那份因為香菱而來的擔憂瞬間散了乾淨。
「爹爹派安叔去京城可是為了外祖家。」
「不全是。」林海沉吟了會道:「也是為朝堂上的事情。」
若是前世的黛玉必然不懂這些,但她如今跟著先生讀書,雖然先生不會明言,但黛玉所學與前世大為不同,亦明白父親在江南雖位高權重,但相應的處境也很是艱難,想到前世父親壯年而逝,黛玉驚起一身冷汗,懊惱自己前世竟不曾留意這些,如今也幫不上父親的忙。
「爹爹,玉兒沒用!」黛玉神情低落。
林海笑著抱起尚幼的女兒,感嘆再過兩年就不能如此親近了,心中一陣嘆息,孩子總是要大的,縱然他有心也不能將其永遠護在羽翼之下「胡說,玉兒幫了爹爹的大忙,玉兒是爹爹的福星。」
黛玉猛地抬頭看父親,眼中有些不相信,林海早已不把黛玉當做普通的孩童,也不瞞著她「儲位之爭素來殘酷,爹爹雖忠於陛下,但為林家前程,總歸不能惡了未來的新君。」
話點到此,黛玉心下明了,她素來聰慧,雖未曾系統學習,但觀史可鑒今朝。既然爹爹心中有數,那林家自然不會有事,甚至還能再進一層,想到這裡,黛玉復又露出了笑臉。
「爹爹的玉兒最聰明。」見女兒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林海欣慰一笑,點了點女兒鼻子。
黛玉不依的把頭埋進父親懷裡,惹得林海開懷而笑。
林瑜在書房外頭聽到父親的笑聲,徹底鬆了口氣,那副樣子讓同來的張安遠忍住側目「不過是個小丫鬟,你擔心什麼?」
饒是張安遠聰明絕頂也想不出為什麼表弟會見到表妹院子多出的一個小丫鬟就臉色大變的跑過來,難不成?想到林叔叔文雅慈愛的面容,他忙低下頭不敢多想。
林瑜半點不知表兄兼好友的想法,不然只怕當場要演示下才學到的拳法,當然有鑒於武力值差距,被反壓的可能大些,幸而林瑜不知道,幸哉!
林瑜白了他一眼,並不解釋,拉著張安遠就走「你不是說看到米芾《蜀素帖》,帶我去。」
張安遠被他拖著走,很是無奈「你急什麼,那帖子價值千金,你有?」
林瑜當然沒有,但是妹妹喜歡,給玉兒做生辰之禮,他把目光放到了張安遠身上,張安遠哭笑不得「我雖有些銀子,但絕對不夠。」
好吧,他們都是家中的繼承人,可年歲尚小,除了逢年過節長輩給的壓歲錢,還有每月的月錢,哪裡還有什麼進項。
黛玉同父親談過後,再回瓊花院就命人將香菱,如今喚做鈴兒的喚來。少時就有一個怯生生的少女進來,她手不自覺的攥緊了,低著頭小聲的問好。
黛玉適才因為太過驚訝不曾細瞧,這會兒仔細打量了一番倒覺得和記憶中的女子有些不一樣,她輕點眉心,本欲說得打算卻咽了回去,轉而道:「我聽安叔說,你喚鈴兒?」
「是的。」
「你不要怕,我有件事情想問你的意思,你的事,父親已經知道了,也派人幫你尋找家人,只是線索太少,只怕未必能找到。」
黛玉才說完,鈴兒撲通一聲跪下「鈴兒謝過老爺和姑娘的大恩。」
「快起來!」黛玉被她嚇了一跳,起身攙她起來,鈴兒卻不動,固執的給黛玉磕了頭。
黛玉拉不動她,只得喚了雪雁和王嬤嬤一起,待鈴兒站定了,黛玉才鬆了口氣「到底年久日深,未必能尋到,你且寬心才是。」黛玉怕她希望太大,反倒是失望。
鈴兒抹了眼淚,笑了「我也知道這輩子未必能再見到父母親人,但是老爺和姑娘肯為我操心,就是我的運氣和福氣,找不到那也是我的命。」
「我不信什麼命,就算找不到,你也能好好的。」黛玉打斷了她的話,她重來一世就不信所謂的命。
鈴兒看著這個通身氣派,恍若仙童的小姑娘,明明比自己小,但此刻她的話彷彿有了魔力,讓自己不得不信,找不到親人,難道就沒有出路了嗎?不是的,她被安叔救下,來到林家,是不是就能新的出路。
「姑娘說得鈴兒都記下了。」鈴兒收了淚,對著黛玉福身一禮鄭重道。
黛玉見此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拉著鈴兒的手笑道:「你能想明白就好。」
「現下還有件事情,就是你的去處,你一時片刻的也找不到親人,如今有兩個去處,一個是暫時留在府里,我身邊尚缺一個陪讀的,你若願意可與我做個伴,若覺得府里不自在,我家有幾處莊子,也可安置,你也可放心,莊子上必不會有人欺負你。」
「我想留在姑娘身邊。」鈴兒急道,又覷了眼黛玉的神色「只要姑娘不嫌棄我。」
黛玉笑道:「自然不會。」
既然鈴兒做了決定,黛玉將人交給冬梅,分派了住處,又通知了林大娘,王嬤嬤等人走了才問道:「姑娘喜歡留下也不礙事,只是她算作幾等?」
府里的丫鬟分三等,頭一等自然是冬雪這樣的,雪雁雖也拿一等的月錢,但到底比不得冬梅幾個。黛玉踟躕了一下道:「也罷,就同雪雁一樣,那一等的月錢,鈴兒與雪雁兩個只作我的伴讀丫鬟,不與其他一樣。」當初提拔雪雁,已經有些小丫鬟不服氣,雖不必在意,到底各有規矩,如今再來反倒不好,只作伴讀丫鬟卻又不一樣。王嬤嬤聽了也說好,更贊道:「姑娘越來越會理事了。」
黛玉行事卻不像一般的小姑娘,總讓人忘記了她的年紀,幸而王嬤嬤等人已經習慣了,老爺大爺都不說什麼,她們做丫鬟自然也不會多嘴,不過都覺得自家姑娘聰明。
黛玉聽了只笑了笑,總不能同王嬤嬤去解釋。
至此後黛玉每日讀書都帶著鈴兒和雪雁一旦,鈴兒大底天生好學,每日里同黛玉一道聽課,伺候筆墨極認真,又兼黛玉有言,倘若有不識得的字可問她,她越發苦學了,倒有些前世苦學詩的勁頭,黛玉勸了一回,不見改,只得隨她,只叮囑雪雁注意些,別熬壞了身子。倒是雪雁,一直都不上心,每常黛玉想教她,總是躲著,讓人無可奈何。果然本性難移,前世雪雁亦是如此,紫鵑比她好些,可也不是很上心,不然她也不會為著香菱來請教那般開心,只不知紫鵑如何。黛玉也知她不去京城,與紫鵑只怕難有前世的情分。
轉眼就到了年下,衙門裡封了印,林海也不必去上班,整日都在府里待著,陪女兒。許先生今歲難得的打算回老家過年,已經啟程,要待元日後才歸,故而三人都不必上學,張安遠倒還是每日必來,帶著張校尉,同林瑜一道習武讀書,待晚間再回張府。
林海對此並不言語,似乎只當小兒遊戲,黛玉有心試探,又擔心說開了父親不允,索性也就拖著,只想等哥哥真的練出什麼,再提不遲。
「爹爹看可以嗎?」黛玉放下筆,將才擬好的單子遞給父親過目。
年下事情多,林家又沒了女主人,很多事情下人不敢自專,少不得要林海親力親為,他又捨不得放著女兒不管,索性將黛玉帶在身邊,一邊也教導她人情往來之事。
黛玉在賈府時雖體弱,但賈母私下裡也曾教導過一些管家之道,只是她身子弱,又兼客居那府里,怎好插手,故而只管著自己的一畝三分地,倒是不曾實踐過,如今見父親分派事情,也覺有趣,林海瞧出來了,特意將擬禮單的事情交給她練手。
林海接過看后笑著贊道:「不錯,正合適!」
得父親讚許,黛玉自然笑了,林海摸摸女兒的頭,想著過了年黛玉就七歲了,沒個長輩教導,確實有些不妥,也不知姑母可找到人不曾。
大年那日張安遠卻是沒來,兩家再親近到底沒有一起的禮,林家的三個主子坐了一桌,黛玉右邊是父親,左邊是兄長,這是她兩輩子過得最溫馨的年,雖然沒有賈府的熱鬧,但都是最親近的人。比之那虛假的熱鬧,黛玉更喜歡這樣的生活,惟願長長久久。因為尚在孝中並不放煙火,只吃了飯,供了祖宗,守夜的時候,林瑜找了棋盤過來,打算和妹妹下棋,可惜忘記了還有父親。最後只能眼瞧著父親和妹妹下棋,有些悶悶的。
這份鬱悶在黛玉親自剝了個橘子也就沒了,他笑眯眯的坐在妹妹身邊,想著妹妹果然最喜歡我。
沒出息,林海瞪了眼長子,半點不承認他吃味了。
下了一夜棋,終於等到了曙光至,聽著外頭隱隱傳來的鞭炮聲,林瑜跳到妹妹身邊「玉兒長大了一歲,來這是哥哥的紅包。」說著遞給黛玉一個早就準備的荷包。
黛玉困得很,這會兒卻也笑了「謝謝哥哥!」
「乖」林瑜忍不住捏了下妹妹的臉,換來父親手指敲頭。
「不許胡鬧!」林海呵斥了聲,也摸出兩個荷包,一個給黛玉,一個給林瑜。
發了壓歲錢,就打發兄妹兩去睡覺。
林家的年並不熱鬧,兄妹兩都在孝中,又沒個女主人,自然也就無人情往來。只林海去同僚家中吃了兩回酒。幸而張安遠也同他們一般,不過初二就照樣來林府了。三個人或讀書,或閑聊取樂,卻也不無趣。
隨著許先生歸來,書齋里又恢復了往日的熱鬧。
二月,定國公府的人送來了林海求張林氏尋得教養女先生,老國公夫人出手果然不同尋常,來得竟是一位宮中有品階的女官,饒是張林氏也未曾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