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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替換3.0

  疤痕的去除主要是靠皮膚的新陳代謝, 外在的藥膏只是輔助。上次時隱之給小祖宗的祛疤藥膏還有, 倒是省得再配。


  出院前宋伊還去拍了X線,畢竟是年輕人,恢復的快, 輕微的骨裂兩三周的時間便恢復的差不多了, 再過幾日便可以拆石膏了。


  一月上旬的時候, N市中醫藥大學的方劑學便考完了,時隱之窩在教研室一天,將學生的成績批改錄入。


  刁寶瑞女士和時董事長此前還和宋伊的外祖父外祖母見過面, 背著宋伊,變著法的確定結婚日期, 左一口親家,右一句解老。


  宋伊石膏沒拆, 大部分時間都蝸居在之前買的別墅里,還把外祖父外祖母一起搬進來住。


  她的卧室在二樓, 畫室就靠著二層的樓上花園。


  冬日裡沒多少花開著, 看著外面的景色都是凋零蕭瑟之感。


  三腳架畫板早就支好, 顏料盤上的色彩也調好,可畫紙上還是乾乾淨淨。


  在醫院的時候,每天都有人來探視, 醫生也總說會恢復好的, 所有一切都好似春日的景色, 欣欣向榮, 美好又光明。


  只有當宋伊真的拿起畫筆的時候, 她才曉得,真的不一樣。


  假肢和真腿到底是有差別的,就如同斷指再次縫合上也和原來的手指不一樣。


  早晨起來的時候,總會感覺手僵。秋冬季節乾燥,不管宋伊塗抹了多少護手霜,那再次接上的手指總是會幹的脫皮。


  「儘管斷指再植術會將指骨,血管,肌腱,神經全部縫合上,但事實上並不可能達到完全正常。」


  宋伊腦海里又回想起出院時候主治醫生說的話。


  伸出右手,仔仔細細地看著食指。比起其他手指,食指更加的細,也更加的乾枯,像是一個中年女人的手指突兀地接在自己手上。


  藝術家都愛美,追求美,宋伊格外如此。


  將一隻黑色的手套戴起來,宋伊開始繪畫。


  這是她出院后第一次拿畫筆,第一次再次嘗試繪畫。


  她沒有選擇油畫,而是最簡單最基礎的素描,拿的也是炭筆。


  接近二十年的繪畫史,宋伊繪畫的功底很深厚,速寫起來也很快。


  她也沒有按照自己往常的繪畫順序來,有小到大,亦或是由局部到整體。


  相反,宋伊是從輪廓開始畫起的。


  畫的很順利,儘管抓筆時候覺得有些彆扭,但畫出來的效果還算不錯。


  下面是要畫外面飛鳥的眼睛了。


  都說眼睛是心靈的窗戶,哪怕是動物的眼睛也是如此。


  換了一隻色號的炭筆,宋伊一點一點雕琢著,比往日隨性發揮時候還要認真。


  好像是回到了十年前,她參加入學考試時候一樣的緊張。


  光和暗都處理的很好,宋伊心裡也漸漸放鬆下來。


  飛鳥的羽毛需要從下往上畫,如此才能畫出層次感來。


  宋伊才劃出第一筆,臉色便立刻變了。


  ——她這條線畫歪了。


  美術生第一堂課學的就是線條,一遍又一遍地重複繪畫。


  這是最基礎的,也是最不應該出錯的。


  深吸一口氣,宋伊安慰自己只是一個意外,她握緊了畫筆,右手食指上的縫合處都隱隱充血。


  第二筆,第三筆,第四筆……


  像是有一股無形的阻力一般,宋伊的每一筆都和預計應該畫出來的不一樣,朝著一個角度傾斜。


  鬆開畫筆,望著面前的畫,宋伊臉色難看的厲害。


  出院后她也搜集了相關的資料,做足了心理準備,但當事實真的不如所願的時候,宋伊得不得不承認——


  她不甘心。


  或許是肌腱沒有恢復好,又或者是神經沒有恢復好。


  如果是肌腱還好一些,若是傷的神經,恢復起來的時間便更加漫長,甚至可能永遠都恢復不了。


  畫室里,宋伊靜靜地坐在輪椅上,一動也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畫室門外響起了敲門聲,是解老爺子來了,還有同時隱之的閑談聲。


  「伊伊啊,小時來接你咯,今天是要帶你去拆石膏的。」


  應了一聲,宋伊緩慢地動了動四肢,不過就是這短短時間沒有活動,她的右手好像又麻木起來了。


  調整好情緒,才打開畫室的門,宋伊便感覺自己落入一個懷抱。


  很突然,又在意料之中。


  宋伊的腿還打著石膏,不能走路,日常都是在輪椅上,吃飯也不下樓,都是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端了送上來。


  「今天感覺怎麼樣?有不舒服的么?」


  照例是日常的詢問,有時候宋伊覺得自己不是找的男朋友,找的是一個二十四孝好爸爸,還會醫術的那種。


  要下樓梯了,宋伊雙臂更緊地摟住時隱之的脖子,想起那總是花歪的線條,到底是什麼也沒說。


  「挺好的,沒有不舒服,就是想你了。」


  聽到宋伊說想自己的時候,時隱之的視線下意識地望了眼懷裡的小祖宗,卻只看見她低垂的雙眸,睫毛很長,密集地能遮住眼中神色。


  小祖宗不輕易說「想」,一旦說想念,便代表小祖宗不開心了,受了委屈。


  就像宋伊之前才住院的時候,夜裡做噩夢驚醒,害怕無助,想打電話給他又怕打擾他睡覺,只能在微信里可憐巴巴地發了一條語音過來。


  也是什麼都沒說,只說「想你了」。


  步伐未停,時隱之微微扭頭望了看方才小祖宗出來的房間,心中已然有了計較。


  抱著宋伊下樓,車早就停在別墅院子里。


  宋伊的外祖母見時隱之抱著宋伊下來了,趕緊地小跑著去開了車門。


  為了照顧小祖宗,車的後座上都鋪了柔軟的毛毯,能讓宋伊將腿擺在上面。還有一個白色的大靠枕,給宋伊枕著或是抱著。


  到醫院的時候,時隱之想從後備箱里把輪椅拿出來,然後才去抱小祖宗。


  摺疊的輪椅擺放起來很方便,也省空間。


  被抱起的時候,宋伊突然聲音囔囔地問道,「之之,我重不重啊?」


  說起來,宋伊養傷的這段時間,除了一開始的幾日吃的清淡,後面的日子幾乎都是大魚大肉湯水進補。


  骨頭湯補不了骨頭,各種煮的白白的湯裡面也沒有多大的營養,實際都是脂肪。


  刁寶瑞女士倒還好,畢竟是醫學教授,沒弄什麼湯過來,只是變著花樣地煮粥過來。


  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卻是不得了,中午是鴿子湯,晚上是豬蹄湯,日常喝的水都是骨頭湯。


  湯湯湯,宋伊現在是見到湯就下意識地抵觸。


  偏偏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信奉的就是吃什麼補什麼,所以頓頓都有骨頭湯,把宋伊原本一個好好的體重不過百的小姑娘,蹭蹭地體重直上,逼近一百斤。


  「重什麼?你這身高和體重可不成比例,BMI肯定是過瘦。」


  因為家庭環境的原因,時隱之從來不覺得女孩子太瘦好。


  相對於外表,時家人都是更注重內在品質,當然時家人顏值高又是另一碼事。


  輕輕捏了一把宋伊腰間的軟肉,時隱之帶著點調侃語氣地說道:


  「胖些才好,有福氣。再說了,你這麼好看,就算是便成胖子,也是最好看的胖子。」


  如果說胖子有福氣,宋伊這輩子都不想要有福氣。


  張嘴輕輕咬了口時隱之的耳朵,宋伊昂起頭直視著時隱之,神情有些傲嬌。


  「竟知道拿好話哄我。」


  時隱之沒反駁,將小祖宗輕輕放進輪椅里,推著她進醫院。


  宋伊坐在輪椅里,帶著黑色口罩和鴨舌帽,單手撐著一邊的臉頰,唇角勾勾。


  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好像就有了一種特殊的魔力,明明在畫室的時候還悶悶不樂,時隱之只是說了幾句話,她的心情便不知不覺放晴。


  電梯在四樓停下,為了確保,時隱之還是先帶著宋伊做了X線,片子上顯示骨線已經完全癒合后才帶著片子去找拆石膏。


  給宋伊拆石膏的人是骨科的主治醫生。原本這種事情輪不到他一個科室主任來做,但畢竟宋伊身份特殊。


  時隱之也是醫生,拆石膏這事兒也不難,按說他在家裡便可以幫小祖宗拆了石膏。


  但時隱之慫,生怕出了紕漏。


  這道理和「醫者不自醫」有些類似,涉及到自身時候,理智難免會被感性左右。


  骨科主治醫生拆石膏的手法很熟練,讓宋伊的腿翹在一張椅子上。而後先用溫水一點一點地浸潤石膏,石膏表面便會一點一點地變軟。


  然後拿著刀一點一點地鋸開,速度不能快,一邊鋸一邊觀察,看到皮膚的時候立刻停下。


  最後拿剪刀剪開,開一個縫以後,慢慢將石膏拆開。


  或許是因為打了快一個月的石膏,宋伊看著自己這條綁石膏的腿,總覺得比另一條腿都要白上許多。


  拆完石膏之後,那主任醫師絮絮叨叨地說著注意事項,宋伊的注意力完全都在自己拆完石膏的腿上,一點沒聽,反正有時隱之,她聽不聽都無所謂。


  真是的,早知道弄個石膏就能把腿變得這麼白,她就天天塗石膏,胳膊上,腿上,臉上都弄上石膏。


  等骨科的那位主治醫師將注意點都講完后,宋伊還是沒回神。


  時隱之一手摟住宋伊的腿彎,一手摟住宋伊的腰,便將小祖宗重新抱起來放進輪椅里。


  「不是拆了石膏了么?怎麼還要坐輪椅?我不能自己下來嗎?」


  被一把抱起來,宋伊下意識地摟住時隱之的脖子,臉上一副不知所措的無辜神態。


  時隱之沒和小祖宗客氣,不輕不重地在宋伊腦袋上敲了個栗子。


  「拆完石膏的前三天內,都還是做輪椅。」


  骨線完全癒合后就可以站起來正常行走了,不過時隱之對宋伊不放心,還是想讓她多養幾日,總歸小祖宗不走路頂多麻煩他多抱幾次,求之不得。


  宋伊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她對時隱之的話向來是不過腦子,更何況還是有關醫學方面的。


  從隨身帶的大包里拿出一條厚厚的毛毯,疊成長方形蓋在小祖宗的腿上,邊邊角角處也捂的嚴實,生怕漏出一點風。


  宋伊望著單膝跪下給她捂毛毯的時隱之,見他低頭專心,動作自然地好似理所應當,突然間就覺得一陣感動。


  因為打了石膏,宋伊沒法正常的穿褲子,在家裡的時候都是將一邊的褲腿剪掉大半,然後穿上。


  也只有時隱之這麼細心,提前想到小祖宗拆完石膏后一條腿是光著的,拆完后又不能立刻站起來,索性早早地就備著厚毛毯遮住。


  宋伊的外祖父和外祖母都沒想得到的事情,他卻想到了。


  女孩子所期盼的感動也不過就是日常點滴中的細節罷了。


  雪白的牆面,空氣中充斥著消毒水和各種藥水的味道,來往間或是咳嗽的老弱病殘,或是行走快速的醫護人員。


  宋伊從沒喜歡過醫院,此刻,她忽然覺得這樣的一切也很好。


  等時隱之將小祖宗才抱進後車座,冷不丁便感到勾在脖子上的那雙手忽然鬆開,而後突然揪住他的西裝領帶,用力一拉。


  唇上立刻便印上一陣柔軟,是從未有過的熱情,也是從未有過的生澀。


  動作魯莽又生硬,不知進退,只曉得胡攪蠻纏,呼吸漸漸也亂了,沒了分寸。


  經歐內斯特的事情后,時隱之一直沒和小祖宗太過親密,最親密的也不過是抱小祖宗上車,坐輪椅。


  他怕太主動會嚇怕她,他怕小祖宗以為他是只外表的膚淺人物,所以努力地剋制著,不敢越雷霆半步。


  可現在宋伊難得主動了,沒道理不好好把握機會。


  由著小祖宗親了片刻,時隱之便化被動為主動,攻城略池般一點一點地舔著唇,劃過齒。


  他是教授,教學生方劑配伍;此刻在車上,教著小祖宗如何親吻。


  許久,宋伊終於忍不住小手輕輕敲了兩下時隱之的胸口,口齒不清地「嗯嗯」推拒。


  晶瑩剔透的銀線劃過兩人雙唇,而後慢慢延長直到分離。


  時隱之輕聲低笑,渾身都透著滿足的意味。


  一圈一圈地在小祖宗腰上打著旋,咬耳朵道:

  「伊伊,我們去日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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