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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倪央看愣了,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你、你別……」


  許辭朝她一笑:「走吧。」


  許辭大多數時候話很少, 就一個兩個字。


  因著話語簡短有力,大多數時候會讓人格外信服。


  倪央追上了許辭的步子, 軟軟的聲線里添了點焦急:「行李箱你先拉著走會兒啊……扛著累不累啊?」


  她的箱子軲轆都好好的,他直接拉著走就好了,為什麼要扛著……


  扛著行李箱在努力尋找著優美姿勢的許辭臉色微變。


  他默默把行李箱放了下去,眼裡一閃而過了一絲難堪,聲線壓得低沉:「我先幫你把行李箱搬下來。」


  搬下來就站在車前給搬下來就好,哪需要走那麼遠?倪央圓圓的杏眼兒裡頭染笑。


  只是倪央一向不是個喜歡抬杠的人,她仰起小臉兒朝著他一笑:「那謝謝你啦。」


  許辭見她眉目嬌妍生輝, 眼底帶著幾分意味不明的調侃,臉頰微微有些發紅,他走回到搬運車那邊,搬下來了兩袋行李袋扛在了肩上:「我們走吧。」


  倪央點頭,她拉起行李箱跟上了許辭的步子, 離著許辭半步之遙,跟在許辭身後。


  看著大包小包壓在身上的許辭,倪央偏著臉兒想了想,忽然把空著的左手伸了出去, 默默用力,幫許辭托起了他背著的登山包。


  許辭背上的重量忽然小了許多, 他愕然回頭, 看清了倪央的動作, 立刻笑了。


  「你要是覺得累,不用這樣幫我。」


  倪央搖頭:「你讓我幫幫你吧。」


  見她堅持,許辭也沒有過分推脫。


  他覺得他們現在的樣子,很好。


  雖然……她這樣幫他托著登山包,他走起路來其實並不是很舒服。


  可是他喜歡她離他這麼近。


  他一向追求盡善盡美,不管做什麼都不希望有任何的不適,好像老顧曾經說他這種毛病,叫什麼強迫症。


  他不太懂「強迫症」的意思,但是語文底子告訴他,帶著「症」字的,都是病。


  他的病,因著她的靠近,不藥而癒,因她而愈。


  所以她是他的葯。


  甘甜可口的良藥。


  許辭和倪央一道進了電梯。


  他們和施雲景那波人錯開了,樓道里已經不見了施雲景他們。


  電梯降下來打開的一瞬間,許辭的目光微動。


  狹小的空間有助於營造曖昧的情緒。


  這是他在收了學校舊書店最新的八本花花綠綠的言情小說之後,得出的結論。


  他一向矜持的目光,忽然雀躍,緊接著長長的睫毛在眨動時輕輕顫抖了一下。


  狹小的空間卻是有利於營造曖昧的情緒。


  還能給某種躁動的情緒,添柴加火。


  倪央顯然沒許辭這麼多彎彎腸子,她走進電梯,轉過身見背著大包小包的許辭還沒進來,喊了他一句:「許辭?」


  許辭回神,耳根一紅。


  他挪動了腳步。


  倪央往邊上站了站,給許辭讓出地方來。


  許辭進來,把他扛著的兩個袋子小心地放了下來,放在了電梯的正中間。


  他背對著倪央,倪央在他彎下身子的一瞬,看著他的背影。


  他耳後白玉一樣的肌膚上,帶著點赫紅。


  倪央忽然有些愧疚。


  她平時背著一個包都會特別累,許辭大包小包摞了一身,都累得兩耳赤紅了……


  她皺了皺眉,又看見許辭站在電梯邊緣的狹小空間里,想把這兩個袋子連帶她拉過來的行李箱一道給往邊上推一推,好讓許辭立足的地方大些。


  但是電梯裡面的空間就那麼大點,她擋了左邊的路,許辭擋了右邊的……


  倪央抬眸,想把許辭喊到她這邊來,再把行李箱往邊上移一移。


  只是這抬眸一看,倪央皺眉更深了。


  許辭的站姿顯得有些不舒服。


  雖然他站得身姿筆直,人顯得挺拔,但是在他按樓層號的時候,好不容易才抽出手來,修長的胳膊在逼仄的空間里顯得有些施展不開。


  然後……倪央看見了許辭果斷迅速地按下去了數字九。


  他什麼都沒問她。


  倪央的心裡忽然生出了點疑惑:他怎麼知道的?

  難道是老顧告訴他的?


  倪央沒想太多,她一向懶得思考,皺著的眉很快鬆開,她對許辭說道:「你往我這邊站一站,把行李箱和袋子都挪一挪吧。」


  看他站得憋屈,倪央的心裡就有些過意不去。


  畢竟他是來給她幫忙的。


  她的這話,顯然正中許辭下懷。


  他一笑:「好。」


  許辭動作利索地推開了行李箱和袋子。


  而後他朝著倪央那邊邁過去了兩步。


  他的眼睛里始終藏著笑。


  許辭身上前後都背著包,站到倪央身邊的時候背上背著的書包抵著牆面,前後兩個烏龜殼一樣。


  他抬眸,在電梯的金屬門上看到了自己的身影,忽然一皺眉。


  金屬門上,隱約顯現出來的他的輪廓,並不優美。


  許辭悄悄側眸看了倪央一眼,見她低垂著小臉兒,並沒有看他……


  他皺起的眉間,那道印子更深了些。


  許辭輕輕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方向,微微側了側身。


  現在的角度剛好以他為線,把電梯里的空間切割成了0.618:1的黃金比例,而他身後的包和身前的包在她眼裡投射出來的影像應該也是0.618:1的黃金比例,這樣看上去,他的動作應該是優美的。


  滿意。


  許辭攏起的眉心終於鬆開。


  只是在他鬆開皺起的眉毛的一瞬間,電梯門也打開了。


  倪央根本沒往他這邊看,聽見了電梯門開的聲音,她雀躍抬頭:「到了!」


  許辭:我恨……


  倪央的……或者說是許辭的房子在九樓,樓里有電梯,把行李搬上去倒是省力。


  所有的行李都搬上去之後,倪央送走了搬家工人,轉身看著留在客廳里的兩個人。


  施雲景不是很健談的性子,許辭更是話少,兩個人站上塊兒,一句話都不說,兩張面孔都板著,空氣都冷的要命。


  倪央抿唇,拿了兩瓶水,分別遞給他們。


  施雲景看了她一眼:「你去買水了?」


  倪央點點頭。


  搬東西的時候她也想幫忙,但是不管是誰都不讓她幹活。


  別人都在幹活,她空著手往上走覺得尷尬,就跑去小區樓下的零售店買了幾瓶水上來,給了搬家公司的工人師傅們幾瓶之後,還剩了幾瓶。


  施雲景擰開瓶蓋喝了口水,抬眼看著許辭:「同學,現在東西已經搬完了,你可以走了,今天謝謝你了。」


  他之前看許辭身形單薄,只覺得這人只能算是個文弱書生。


  但是顯然他認為錯了。


  看著許辭搬東西,他估摸了一下,許辭的身體素質,也許比大多數他帶了兩年的新兵還要好。


  只是許辭肯定還比不過他就是了,這點自信他還是有的。


  許辭凝眸看了施雲景一眼。


  他的腳步沒有挪動分毫。


  許辭打量著他的目光讓施雲景的濃眉擰起,他總覺得許辭的目光里好像對他有著幾分……微妙的敵意。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許辭收回目光,他也擰開了礦泉水,遞給了倪央,從她手裡接過了新的一瓶,擰了礦泉水呷了一口:「還有我可以幫忙的地方。」


  水被他大口咽下,喉結滾動,肌膚浸在一片透亮的光輝里,像是籠著一層光一樣。


  倪央拿著許辭擰開蓋又遞給她的礦泉水,還有些冷,看著許辭喝水,下意識地跟著喝了一口水。


  她的動作很小,沒幹多少活,她也不累不渴,就輕輕抿了一口而已。


  抿了口水倪央笑著和許辭道謝:「謝謝。」


  許辭盯著她喝完水之後更顯紅潤的唇瓣看,輕輕勾了勾唇。


  施雲景聽完許辭的話,目光一沉。


  許辭這話,擺明了是不想早離開。


  可是,他不想讓許辭待在這裡,他想單獨留下來,想一個人和倪央在一起……


  偏偏不止許辭這邊讓他碰了釘子,施雲景很快又遇到了別的棘手的事。


  他接到了倪春舟的電話。


  倪春舟喊他開車送施文英去醫院檢查身體。


  施雲景說了個不,緊接著就要掛斷電話,卻被倪央攔住。


  倪央想讓施雲景過去。


  倪央知道自己的嬸嬸最喜歡施雲景這個大兒子,孕者為大,她搬家收拾東西這點事,無論如何都比不過施文英和未出世的孩子的。


  施雲景深深看了倪央兩眼,最後終於像是嘆氣一樣說了「好」。


  他和自己的母親之間有矛盾,但是在她面前,這矛盾他只想卑劣地遮著藏著。


  他只想把他最光明磊落的那部分給她看。


  目送著施雲景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許辭的目光深沉無比。


  剛才施雲景和倪央講話的時候,他算是聽明白為什麼倪央會管施雲景叫哥了。


  施雲景是她二婚的叔叔的繼子。


  想到這裡,許辭眼裡頭閃爍著的些微笑意瞬間消失殆盡。


  施雲景和倪央……他們沒有血緣關係。


  許辭抬眸,看著去送施雲景出門的倪央的背影,心裡更是高興不起來。


  老顧眼裡,能用對自己的聰明的,就許辭一個。


  許辭的眼裡只有量子物理,心無旁騖,至簡至通透。


  而果然如他所料,他的所有學生里,最有青出於藍的勢頭的,也是許辭。


  前幾天下了一場雨,這兩天降溫降得很快,今天的溫度更是出人意料,最低溫度跌到了接近零度。


  倪央來到教室的時候,露在圍巾外面的臉頰因為寒冷而顯得格外紅。


  她的膚色是白得偏冷的那種,有些凍僵的小臉兒像是凝著一層霜一樣,軟甜的面容平增了幾分冷艷。


  倪央前腳剛進了教室,後腳就縮了出來。


  她皺著眉繞到教室外面看了眼牆上貼著的課程表,確認了自己是要在這間教室上課沒錯,杏眼裡滿是狐疑地再度踏進了教室裡面。


  這間教室,座無虛席。


  甚至還有幾個人在教室後面的那排過道,拿了個板凳坐著。


  倪央沒忘記自己第一堂課有多冷清,現在看見自己上課的教室里座無虛席……


  倪央膽兒小人慫,她有些害怕……


  她站上了講台,目光從整間教室掃過。


  她在努力尋找許辭的身影。


  倪央問問自己的課代表,今天這麼多人過來是怎麼回事。


  她穿了件深藍色的厚毛衣配灰藍格外套,搭了件比毛衣的藍色深一些的半紗裙,貝雷帽下小半張臉都藏在圍巾里,只露著一雙鹿兒一樣的圓圓的大眼睛。


  她這剛往教室里掃視了一圈,底下竊竊私語的聲音就又拔高了一些。


  坐在後面幾排的劉慶宇斜挑著眉和自己身邊的男生說道:「怎麼樣?沒白來吧。」


  見男生點頭,他忽然伸手點了點桌面:「下回我得更早點來,今天這都提前十分鐘了,居然還落了個後排,嘖。」


  倪央找了半天沒找到許辭的身影,她垂首,稍微顯得有些不安。


  深吸了一口氣,倪央打開了教室里的設備,剛想用遙控器打開多媒體,有個頎長的身影大步邁上了講台,十分自然地拿過來她手裡的遙控器。


  倪央抬眼,目光對上了許辭的側臉。


  他好像經過了一段時間的跑動,臉上籠著一層薄汗,又因為膚色白,臉頰上點運動過後的微紅,呼吸略顯急促,胸膛起伏不定。


  倪央見他來了,心莫名其妙就安定了許多:「你來了?」


  許辭這時候已經用遙控器把多媒體給打開了,

  原本在倪央手裡顯得塊頭不小的遙控器到了他那兒,頓時變得輕盈了許多。


  許辭側眸看了一眼倪央,見她笑起來眸子晶亮亮的,像是撒著星光,雀躍又歡喜,心裡頭莫名熨帖:「嗯。」


  視線餘光里再度映進來這一屋子的人,許辭臉上的笑意淡去了些,眉心攏起。


  倪央也對這一屋子的人感到犯愁,她在上完第一節課之後,回去改了教案,這次的課就是按照十幾個人的小班制模式來的。


  「今天來的這些人,是後來選課的嗎?」她頗感頭疼地問許辭道。


  許辭置於身側的左手在褲縫上輕壓了兩下,清朗的聲線裡帶著不悅:「選課時間早就過了。他們來……」是為了你。


  許辭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倪央上的第一節課在學校引起了怎樣的轟動。


  下午的時候,大姜湊過來給他看學校的總群,不知道是誰把倪央上課時的照片拍了下來放了上去。


  許辭眉間的陰翳更重了幾分,他抬起冰冷的視線略略看了這教室一眼,看見那些目光聚集在倪央身上的男生,心頭有著從未有過的煩躁。


  他長腿一邁,讓倪央站到了他的里側,高大挺拔的背影擋住了後面的那些視線,心裡頭多少舒服了點。


  他垂眸,看著因為有些緊張在捏著手的倪央,語氣裡帶了幾分霸道:「除了選課的人,其他的人,不該在這裡。」


  倪央倒不是不歡迎有人來旁聽她的課,她只是覺得自己的教案沒弄好,突然要用給十幾個人上課的教案應對這麼多的人,實在是有些措手不及。


  她皺著眉:「你幫我和他們說一聲,讓他們下節課再來吧。」


  倪央其實可以自己說的,但是也許因為許辭身上的氣場太強,有他在的時候,她總是忍不住把事情吩咐給他去做。


  說白了就是又慫又懶。


  許辭見她因為下面坐滿了人而苦著一張小臉兒,像是被取悅了一般唇邊抿起了點笑:「不喜歡他們在這兒?」


  「我沒有準備。」倪央垂頭道。


  「我剛剛去申請了調換教室。」許辭聽出了她語氣里的怏怏,他的聲線也跟著軟了下來,「這節課換到了二十人的小教室,教室是經緯樓202,你先過去,學生我隨後帶過去。」


  倪央瞬間抬起眼來,有些吃驚許辭的效率:「以後教室都換了嗎?」


  「換了。」


  「OK。」倪央彎唇笑了,眉目輕軟的她笑意深的時候,唇邊就會點上兩點酒窩,臉頰上幾點很淺的小雀斑也更加生動,「謝謝你啦。」


  許辭的溫柔目光落在倪央的背影上,在她快步走出教室之後,看了眼更加吵鬧的教室,目光恢復到了他平日的冷淡。


  大多數時候許辭都沒什麼說話的心情,他直接在黑板上寫下了幾十個字。


  「選課的同學到經緯樓202教室,因座位有限,未選課的不用來。」


  寫完之後,許辭扔了黑筆,大步走下講台,走出教室。


  教室里頓起一陣騷動。


  許辭下筆遒勁,寫的是隸書,縱然是用粉筆,寫出來的字也整齊得像是板印的工藝品,漂亮整潔。


  但是教室里坐著的那些,想看的哪裡是漂亮的字,他們想看的是新來的漂亮老師。


  在A大遍地都是老教授的環境里,除了文法學院和經管院,其他學院的女教師都是鳳毛麟角,更別說這麼年輕漂亮的。


  劉慶宇這時嗤笑了一聲,目光中流露出了不屑,他對自己身邊坐著的男生竊竊私語道:「這個是這節課的課代表,還是咱們院兒的,看上去挺高調的,怎麼我之前不知道他的名字?」


  他身邊的男生擰眉:「我見過他。」


  劉慶宇挑眉:「哦?」


  「在實驗樓。他能進國家實驗室。」男生幾個字就道出了許辭的身份。


  劉慶宇臉上不屑的笑容忽然僵了僵:「沒看錯?」


  能進國家實驗室的都是身上背著國家重點建設的項目的,別說別的,就實驗室里那些難以估量價值的實驗器械,單是進去一趟看兩眼耗費的成本都不小,更別說做實驗了。


  像是他們這種本科生根本沒機會。


  一般的研究生和博士生也都沒機會。


  「這人挺帥的,錯不了。」


  劉慶宇的臉色變得更加古怪了許多。


  許辭在黑板上寫完這句話之後就往外走,沒走出去多久就看見了一個急急忙忙找回來的嬌俏身影。


  他有些困惑地迎上去,「倪」字還未出口,皺了皺眉:「老師?」


  倪央羞紅著臉走到他面前:「你剛才說的,是哪個教室啊?」


  她走出綜合樓的大門才想起自己根本沒記住許辭提到的教室是哪間,又趕緊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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