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13
許辭拉開門就看見門外站著個瘦瘦高高，臉上架著黑框眼鏡的年輕人，看著這人手裡捧著的奶茶，許辭皺了皺眉。
「你是？」他的聲音有些冷淡。
「倪老師在嗎？」過來的這人捧著奶茶的手有些不穩，幾根手指捏著奶茶杯身用力又鬆開，顯得有些局促緊張。
「她出去了。」許辭眯眼，視線默默掃了一眼來人穿著的西服，心裡倒是漸漸琢磨出了這人的身份。
「請問老師是？」
「我是石油與化工學院的老師。」男人聽許辭說倪央不在，他的目光一黯，她既然不在，那他抱著奶茶過來似乎也沒有什麼意義。
果然沒猜錯，許辭抿唇，劍眉之下眸如星子，目光卻顯得有些冷：「老師來找央央有事情嗎？」
央央……齊修遠抬眼看著許辭。
他方才一直低垂著眼，沒有注意給他開門的是誰，現在抬眼一看，卻是小小地吃了一驚。
竟是許辭……
齊修遠不止一次在科學研討會上遠遠望著許辭，他比許辭要年長七八歲，可是在學術這事上，許辭卻是值得他瞻仰的前輩。
「許教授！」齊修遠有些激動，捏著奶茶的手更緊了許多，「我，我……」
許辭見齊修遠知道他是誰，微微挑了挑眉：「老師認識我？」
「認識認識，許教授你好，我是齊修遠。」齊修遠一邊說著，一邊重重點了點頭，「久仰您的大名。」
許辭想了想，倒是記起了齊修遠的名字，他淡聲應了句：「客氣了。」
他盯著齊修遠手裡的那杯奶茶看，目光里籠著一層淡淡的陰翳：「齊老師還沒有告訴我，來找央央是為了什麼事？」
齊修遠的臉色忽然變了變。
剛才他聽到許辭直接稱呼倪老師央央的時候心裡就有些不對味兒了，卻因為見到了許辭太激動，把這事給忘了。
他唇瓣囁嚅了下，視線越過了許辭，往後看見了許辭的外套搭在倪央的椅子椅背上，立刻皺緊了眉。
這意思是……
許辭默不作聲，把齊修遠的神色變化盡收眼底，他也往後看了一眼，忽然笑了笑：「她的桌子亂，齊老師別笑話，待會兒我會收拾。」
許辭這麼忙的一個人，會來幫倪老師收拾桌子……齊修遠臉色更加難看，緊緊皺著眉：「這怎麼會是亂？」
他的聲音裡帶著幾分局促與尷尬：「我來，我來是想找倪老師幫幫忙，翻譯一些材料。」
「哦。」許辭不緊不慢地頷首，「材料給我吧。」
「材料在U盤裡，要是倪老師現在不在，就算了。」齊修遠心裡輕嘆了一聲，算了，還是就這麼算了吧。
他剛才又打量了許辭好幾眼，想想倪央的樣貌才學，和許辭站在一起，這兩個人……太般配了。
他就別來瞎摻和了。
齊修遠說算了，許辭緊跟著點頭。
看著齊修遠黯然的眼神，許辭的神色稍霽，難得多話：「齊老師喜歡喝奶茶？」
齊修遠這杯奶茶帶過來當然是要送給倪央的，現在被許辭這樣問，他倒是十分難堪，硬著頭皮點頭：「嗯。」
「你不是主研食品化學的嗎？」許辭的唇角抿著笑。
齊修遠還沒反應過來許辭話里的意思，他琢磨著許辭的話，心裡想著雖說佳人是追求不到了，能和許辭套套近乎也是件好事，於是把奶茶遞了過去：「許教授也喜歡？」
許辭後撤了半步，輕輕搖頭：「並不。」
齊修遠皺著眉，還想繼續說什麼，他的身後忽然有腳步聲。
齊修遠轉頭就看見了倪央往後退著步子。
倪央見齊修遠已經看到了她，想逃走了逃不掉了，步子停住，尷尬笑了笑：「齊老師你好。」
她忘了帶教職工卡，想回來拿一下，走近了才看見齊修遠堵在她的辦公室門口。
對於這種小心試探著示好、但是就是一直不把話給挑明白了的追求者，倪央只會冷淡處理加躲著。
要是這些人能一開始就把話說清楚了也好，她也能直接拒絕，偏偏他們不是，有看不懂她冷淡的暗示，拖泥帶水的很，能避開這些人的時候，倪央總會躲著。
可是現在躲也躲不過了，倪央只能硬著頭皮走過去：「我回來拿個東西。」
齊修遠也是尷尬一笑。
之前齊修遠遇見倪央，他的臉上總會堆著笑問好，可是今時今刻，他再看見倪央，卻忍不住在心裡嘆氣。
他現在這心裡就像是被石子硌了一樣，有些難受，好不容易費心討好的人，就這麼放棄，他根本沒法高興起來。
倪央對齊修遠反常的滴落選擇了無視，她繞過了齊修遠往裡走，一隻漂亮修長的大手卻遞了個東西過來：「你的卡。」
倪央抬眸看著許辭，看見了許辭臉上帶著的溫和笑意，步子先一頓。
教了許辭這麼長時間了，倪央也算是有些了解許辭的個性了，要不是因為他是她的親課代表，只看他冷冰冰的一張臉，她許是要覺得這人高冷、難以接近。
可是現在他朝著她笑著，目光溫柔到像是能吹開冬雪的春風一樣，聲線里都含著笑。
她怎麼就聽出了一分寵溺在裡頭呢？
倪央對這種語氣很熟悉，她父親當初在外也是嚴格到古板的老學究，可是每次她父親和她講話，用的都會是世間最溫柔最寵溺的語氣。
她那細長的眉毛微微攏了攏，漂亮的杏眼裡有著一瞬間的恍惚。
她接過了許辭手裡的卡：「謝謝。」
「你太粗心了。」許辭仍是端著溫柔的笑看著她。
齊修遠有些站不住了，他之前雖然沒能和許辭說上過話，但是每次在學術會議上看見他，許辭都端坐在會議室里的前排，連背影都寫著高冷勿侵。
就這麼一個看起來冷到骨子裡的人，看著倪央的時候，目光專註又熾熱，眼裡只有她。
許辭對待所有的事情都認真至極，對倪央好像也是，他剛才說的話也曖昧，像是情人之間的嗔鬧。
至於倪老師……對他不冷不熱的倪老師現在背對著他，腦袋微微垂著，他幾乎能想象到倪央漂亮的臉上帶著怎樣的嬌羞。
而他站在這兒，多餘，非常多餘。
「我……我先走了。」齊修遠捏緊了手裡的奶茶，迅速離開。
他的離開對於倪央來講是能讓她鬆一口氣的事情，對許辭來說更是求之不得。
在看見倪央出現的時候，他的手心就微微有些汗濕。齊修遠現在在這兒，不止礙眼，還是個隨時有可能兜出他身份的意外。
倪央回身看了一眼，見齊修遠匆匆離開，她的神色微緩，又轉身看著許辭：「齊老師來是做什麼？我看著他好像和你聊了很久。」
「他來……」許辭的長睫往下垂了垂眼瞼，直截了當地說道，「齊老師見到我好像並不是很高興。」
倪央皺了皺眉。
難道是因為沒見到她才不高興？
這個猜測太可怕了，倪央的臉色僵了僵：「真……真的不高興嗎？」
「嗯。」許辭還點了點頭，非常認真地點了點頭。
倪央的手指壓了自己的眉心兩下。
許辭看著倪央小臉兒在聽到他的話之後往下垮了垮，神色忽然變化莫測。
「老師在擔心什麼？」
倪央揉著眉心，齊修遠那點事她肯定沒法和一個學生說，她想了想，避開了這個問題，轉而說道：「沒擔心什麼，下次要是他再來，你直接告訴他我不在，讓他先走就好。」
倪央撩了下散在臉頰邊上的長發，聽她的語氣雖然溫和，但是看她那張愁容滿面的精緻小臉兒，幾乎立刻就能讓人猜到她現在的心情並不如意。
倪央的心情不如意，許辭卻是心裡一松，目光里多了分躍然。
聽倪央這語氣，分明是對齊修遠的示好很頭疼。
很好。
倪央這時抬眼看了許辭一眼。
他站在辦公室里，個子挺拔，面色矜持，人也安靜乖巧。
倪央忽然覺得，把許辭安排在她辦公室里很好。
這樣以來，看家的有了，她不在的時候，那些有正事來找她的可以讓許辭把事情轉告給她，而像是齊修遠這種醉翁之意不在酒的，也可以讓許辭幫忙擋一擋。
至於許辭剛才委屈巴巴地和她說齊修遠給他臉色看……倪央忽然抬眼：「今晚老師帶你去吃飯。」就當補償他了。
許辭的眉梢微動，目光微一瀲灧。
只是很快他就垂下了眼瞼。
他現在隱約懂了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是什麼意思，他的手指隱隱圈緊，嘆了一口氣：「可是我，今晚要複習。」
「那我待會兒開完會，去給你帶份小湯圓過來。」倪央拍了拍手，臉上揚起笑，「好好複習。」
最好許辭的考試能多一點，常年在她辦公室自習都沒問題，這樣以後她的爛桃花，就靠他來擋了。
辦公室以後她是不打算待了，爛桃花太多，她還不如去這學校的圖書館待著，那裡書多，也還清靜。
許辭的目光忽然變得有些閃爍不定。
雖然說倪央突然對他這麼好，讓他有些受寵若驚，可是他還不至於昏頭到以為倪央開始對他有意。
而他，猜不透她的心思。
這種突然撞大運踩在雲上、上了天的喜悅感和難以捉摸的飄忽感交織心上，讓許辭稍稍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