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04
她這是被撩了吧……是被撩了吧。
倪央瞪圓著眼睛看著許辭，看他眉目依舊冷冷清清，一看就是正經人，語氣又過分鄭重，倒是不像是在撩人。
倪央皺了皺眉。
學生對一個選修課的老師感興趣，能因為什麼呢？
給分高，好過。
這麼一想，倪央忽然淡定多了，目光平穩地抬眼，語重心長地囑咐道：「好好努力，都會有機會的。」
倪央很隨性，本來就不打算在自己的課上講多麼複雜高深的東西，又是第一次講課，能手下留情肯定就手下留情了。
……主要她也懶得出補考卷子。
許辭的目光在倪央話落之後頓時變得很明亮，耳尖稍微有點紅。
倪央看清了他的神色變化，頗感欣慰地勾唇笑了。
剛才老顧都說了許辭是能拍死他的後浪了，還是她家院子里的嫡親小白菜，他好好努力，她挺想給他個高分的。
說起來，這顆嫡親小白菜實在是有些傻。
這麼誠實磊落地在任課老師面前坦言對課程內容不感興趣……還好他遇見的是她。
「你要加油。」倪央囑咐了一句。
這時她抬頭看到了牆上的電子鐘上的時間。
17:59:03。
她臉上的微笑立刻一斂，匆匆從座位上站了起來：「你快找個座位坐下吧，要上課了。」
她起身的動作匆忙，散在肩上的長發晃出了漂亮的弧度，發梢堪堪從許辭的左胳膊掃過。
許辭能聞到空氣中因她而來的微弱的發香。
許辭穿著淺灰色的毛衣，她的發尾在他毛衣袖子上掃過的時候，有十分微弱的靜電聲。
他在倪央剛才坐過的位子上坐下，手指往袖子上被她長發尾稍眷顧的那小塊區域按了按。
指腹沒有感受到酥麻感，但是心尖亂顫。
她說——
有機會的。
要加油。
許辭唇角一揚，抬眼看著講台上的俏麗的身影。
A大的黑板是可以上下移動的，個子高的老師可以往上推一推黑板，個子小些的把黑板拉下來更方便。
倪央的個子不是很高，伸手去把黑板拉下來的時候顯得有些吃力。
許辭皺起眉，想要站起身來過去。
比他更快的是另一個男生。
教室里有個原本坐在後面角落裡、低頭玩手機的男生現在飛快站了起來，小跑著跑向講台，動作麻利地幫倪央拉下來了黑板。
許辭本欲起身的動作停住，脊背僵直，修長手指敲了一下桌面。
這個男生在講台上的時候，不止幫倪央拉下來了黑板，還頗為殷勤地用黑板擦把黑板上不太乾淨的地方又擦了一遍。
倪央看了他一眼，男生高高瘦瘦，染著褐色頭髮，黑外套馬丁靴，倒是個不多見的很會打扮的理工男。
她朝他一笑：「謝謝你啦。」
她一笑，男生的臉就紅了：「沒事沒事。」
男生腳步飄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他本來坐在後排的角落，從講台上下去之後，卻默默拎著包走到了前排，在第二排、許辭身後的位子上坐下。
男生經過許辭的時候，帶來了一陣涼風。
許辭皺眉，手指敲著桌面的動作改為了敲了兩下自己的太陽穴，清俊的眉間攏著一層薄薄的陰翳。
他的目光一直沒有什麼溫度，表情顯得有些冷。
理工科的男生多，許辭曾經覺得這是件好事，清靜。
但是現在，許辭覺得，麻煩。
第一節課，倪央也沒有直接就開始講課。
她見教室里人少，手裡又沒有名單，就讓每個學生都站起來自我介紹一下，她在紙上記一下名字。
這間教室里的學生雖然不多，跨的學院卻不少，計算院、生院、化院等等，囊括了八.九個不同的學院。
而能源與動力學院的小白菜，不止許辭一顆。
最開始上來幫她擦黑板的男生叫做劉慶宇，是能動院機械工程系大二的本科生。
倪央在紙上寫下劉慶宇的名字的時候，在劉慶宇後面標了顆小星星。
第二顆小白菜。
自我介紹的順序從后往前，到了許辭的時候，他已經是最後一個。
許辭人瘦肩寬，站起來的動作雖然有些緩慢，但是氣質卻很矜貴。
「自我介紹一下吧。」倪央對他說道。
許辭頷首：「我是能源與動力學院的……學生。」
在說到學生兩字的時候，他的笑容微斂，眼瞼迅速垂下，長長的睫毛扇動。
坐在許辭身後的劉慶宇「嘖」了一聲，身子往前傾了傾，不安分地動了兩下，小聲嘟噥：「一個院兒的唉，學長還是學弟啊？」
許辭復又抬眼，嗓音清冽：「博士生。」
劉慶宇微微眯了眯眼。
博士生啊……
高校鄙視鏈裡頭，本科生看不起研究生，同樣也看不起博士生。
被許辭擋住視線，倪央沒注意到許辭身後不太老實的劉慶宇，她笑著提醒許辭：「你還有名字沒說呢。」
「我的名字，你已經知道了。」
「可是其他的同學還不知道呢。」倪央的臉上始終帶著甜甜的笑。
許辭輕輕搖了搖頭，一向平穩如同林間湖面的目光波瀾迭起：「不用說了。我的名字——告訴老師一個人就行了。」
倪央微微蹙了蹙眉，想說些什麼，卻在迎向了許辭的目光的時候，腦海里不期然蹦出了他最開始說的話。
——「也可以是對講課的老師感興趣。」
——「我對莎翁，沒有興趣。」
還多了一句——「我的名字，告訴老師一個人就行了。」
他的嗓音有著格外清冽乾淨的聲線，像是雨後林間最乾淨的風，讓人聽一遍就印象深刻。
倪央臉上甜甜的笑容斂住，她仔細看著許辭臉上的神色，他好像不愛笑，目光沉穩眼神乾淨，看起來就是個乖巧無比正正經經的好學生——
只是怎麼他一開口，說出來的話都像是一本正經在撩人呢？
倪央的眉梢微動，細長的柳葉眉下面是一雙充滿疑惑又有些無可奈何的杏仁眼。
她看了一眼後面好像有幾個人開始小聲議論，皺了皺眉，對許辭說道：「那你先坐下吧。」
她還是別胡思亂想，先上課吧。
自我介紹完了，倪央也把教室里的人名都記在了紙上，打開了教室里的多媒體屏幕，準備講課。
許辭不動聲色地看著倪央的動作，忽然把面前的軟皮本子翻開，右手執筆，落下了幾個字。
開了PPT，倪央開始講課。她知道學生最關心的是什麼，一考試二分數，偏偏她壞心眼的不想早告訴學生她不會給人掛科的事情。
本來下面的人就不多，要是說了她的課上不會給掛，估計連個出勤率都騙不到了，到時候她對著一團空氣講課，實在尷尬。
倪央嚇唬了下面的學生一把，說要是被她逮到兩次缺勤，掛科就是鐵板釘釘的事，到時候回天乏術，求她也沒用。
倪央的聲線軟，像是威脅一樣說著這些話的時候，聲音也軟綿綿的，沒用半點威懾力，反而因為目光刻意凜冽，顯得精緻的五官更加生動，容貌更加嬌艷。
雖然倪央的聲調沒用威懾力，但是這群學生顯然很捧她的場，都像是小雞啄米一般點頭。
除了許辭。
他只是坐姿端正地坐在第一排，腰板兒筆直，很精神，雕塑一樣，沒有任何多餘的動作，神情冷淡又矜貴。
但是倪央也不會覺得許辭聽課不認真。
因為她發現，她往哪兒走，他就往哪兒看，目光專註又熱烈。
小白菜求知若渴。
倪央：滿意。
倪央今天晚上上的這節課是一節大課，拆成了三節小課，一節課四十五分鐘，第一節課倪央讓他們自我介紹佔用了點時間，很快就下了課。
倪央趁著下課看了眼自己的手機，好像收到了幾條施雲景發來的消息，還沒來得及看，講台旁邊就跑過來一個人。
她抬眼，就看見劉慶宇一臉殷勤地看著她：「老師，你要不要課代表啊？」
課代表？
倪央倒是沒有特意想過這件事，迅速想了想又覺得可有可無，剛想搖頭，就聽見劉慶宇分析道：「老師這節課得要一個課代表的，這是學校剛開的新課，選課的哪個院兒的人都有，怎麼著不得建個群、找個課代表給管理著，有什麼消息也方便通知一下。」
倪央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有了課代表，自己本來就不大的工作量似乎又小了一點。
馬上安排：「我的確打算找一位課代表。」
劉慶宇眼睛一亮：「老師你也有這麼打算啊，我是能動院機械工程系XX01班的班長，還是學校團委的副書記，我覺得……」
劉慶宇的話沒說完，他的身邊忽然站過來一個人。
許辭個高腿長，站在劉慶宇身邊比劉慶宇要高出來半頭，氣勢逼人。
只是他在面向倪央的時候，清雋的面龐上神色卻很柔和。
他正拿著自己的手機屏幕給倪央看：「剛才我面對面建了個群，班裡的人差不多都在裡面了。」
許辭忽然側眸看了劉慶宇一眼，聲線里壓著一分矜傲：「劉慶宇同學也可以加一下。」
劉慶宇的臉色變得有些不好看，倪央卻是動作迅速地加了群。
點開群成員那頁，群主是個連頭像都還是系統自帶的新號。
昵稱三個字：【課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