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33

  「我在淋過一場，大雨之後的晴朗, 那是春雨里洗過的太陽, 每個冬季帶來失落, 傷得多深，然後忽然看懂雲的形狀, If you listen to the ，Rhythm of the pouring rain……」


  枕邊的手機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的響鈴。


  傅明月緊蹙眉頭，動了動身子, 伸手摸了摸, 摸到手機后百般熟練的向右滑了一下, 放在耳邊，帶著濃濃睡意「喂」了一聲。


  「起來吃早餐了。」


  「不吃。」


  傅明月回答完后才驚覺不對, 誰會叫她起來吃早餐, 沒做夢吧？？？她倏地睜開眼, 看了眼來電顯示，「謝引」兩個大字，格外清晰。


  她錯愕, 喃喃了一句，「謝引？」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的男音, 帶著清透的笑意，「嗯, 還沒睡醒？」


  此時的傅明月抓了抓頭髮, 被謝引出其不意的行為驚到了, 居然打電話這麼溫柔的叫她吃早餐，這真的很親昵了好嗎。


  除了家人，只有情侶才會這樣吧。


  謝引到底怎麼想的，難不成真的不知不覺一點一點開始喜歡上她了…


  想著想著傅明月就彎了彎唇，看了眼時間，怔到了，媽呀，這才不到八點呀，叫她吃什麼早餐。她眨了眨酸澀的眼睛，小聲嘟囔了一句，「這才不到八點呢…」


  她冬天有個習慣就是賴床，雖有時候不用去工作室坐鎮，但起床后也是一直在查閱稿子，修改稿子，各種瑣事需要她過目。最可怕的是她晚上靈感特別足，足到睡不著，半夜爬起來寫稿子是家常便飯，加上昨晚那麼晚才睡。


  這麼早起來去吃早餐，確實有點勉強了。


  她還沒睡好呢。


  不過是謝引就不一樣了，傅明月抿了抿唇，雖嘴上說著有點小抱怨，但還是積極的爬起來，趿著拖鞋到鏡子面前一看，嚇了一跳，下意識驚呼了一聲。


  謝引聲音裡帶了一絲急切，忙詢問：「怎麼了？」


  「我沒睡好，眼睛又腫又紅，像個水蜜桃。」傅明月軟軟糯糯的聲音里包含了一絲委屈。


  聽得人都酥了，謝引咳了一下，低聲問：「痛嗎？」


  傅明月回：「酸酸脹脹的。」


  謝引：「過來我用冰塊給你敷一下。」


  天啦，幸福來得太突然了，瞬間心「砰砰砰」跳，像煙花般，沒完沒了。傅明月咬了咬下嘴唇，臉龐微微發熱，輕輕「嗯」了一下。


  掛了電話，她撲倒在床上翻來覆去，謝引是喜歡上自己了嗎？是，不是，是，不是，是吧！不會怎麼會這麼主動又溫柔。


  聲音真好聽。


  傅明月洗漱了出來，穿了件白色的羽絨服，戴上深色格子圍脖，把頭髮紮成丸子頭，而後在臉上拍了水和乳液，在乾涸的唇瓣上抹了點唇蜜，背上斜挎包，抱著電腦去了對面。


  外頭下雪了，風也凜冽，呼哧呼哧吹著。


  路過走廊，她驚奇的發現謝引的門沒關上，只是輕輕掩著，傅明月嘴角帶著笑，試著推開，歪著腦袋叫了聲，「謝引。」


  謝引穿著家居服，襯得他多了份溫潤的氣質，「快進來。」


  餐桌上放著青菜粥，正冒著騰騰熱氣，還有鹹菜，包子……傅明月看了一眼，抬眸看著謝引，多少有一絲彆扭，問：「你幹嘛對我這麼好？」


  「我…我昨晚還凶你了。」


  謝引神色輕鬆，把袖口卷至手肘處，嘴角噙著淺笑，慢條斯理的盛了碗粥放在傅明月面前，輕聲回：「晚上慢慢給你說。」


  「至於昨晚，是我惹你生氣了，所以早餐就當是賠罪。」


  聞言，傅明月皺了皺眉頭，打量著他：「……」


  謝引怎麼了。


  謝引今天怎麼了，究竟怎麼了。


  過了一會兒，青菜粥特別好喝，傅明月笑著，抬眸問：「你是在哪家買的呀？味道挺好的。」


  謝引斂了眸子，輕描淡寫地回：「早上起來熬的。」


  「你熬的？」傅明月詫異，又問：「你平時這麼忙，怎麼有時間學做飯呢？」


  謝引泰然自若地回：「沒學，自然而然就會了。」


  傅明月：「……」她怎麼就沒有自然而然就會了呢。


  餐后。


  傅明月本想著去幫幫忙收拾，畢竟是白吃人家的，結果謝引不讓她動，讓她去沙發上坐著。她沒法，只得返回沙發把電腦打開，繼續修改昨晚上未修改完的稿子。


  一時間只聽到敲鍵盤噼里啪啦的聲音。


  時間不知不覺溜過去，忽地想一個形容詞卡殼了，傅明月停了手，支著腦袋把上下文過目一片，繼續冥思苦想著。


  旁邊的手機「嘟嘟」了兩聲。


  她順手撿起來一看，新消息彈出界面：【秦玄雅：「謝引，你回來了，我請你吃飯吧，有些話想跟你說，時間你來定。」】


  秦玄雅？

  傅明月一怔，又看了看，才發現拿錯手機了，剛剛還以為是她的手機響了。頓時有種偷看別人隱私的羞愧感，連忙摁關了手機，抬頭去找謝引的身影。


  謝引身著一件深灰的針織衫，喉結凸顯，剛洗了頭出來，正在用干毛巾擦拭，動作散漫。突然給人一種禁|欲的感覺。


  她吐了吐口水，臉有些發熱，錯開他的目光，說：「你手機響了。」


  謝引問：「誰啊？」


  傅明月目光閃躲，「我、我……」說了，不就承認她偷看他消息了，可她不是故意的啊，誰讓他連個圖案鎖都不設置。


  他的音色裡帶著一絲慵懶，聽不出絲毫情緒，笑著又說：「誰呀？你剛不是看了？」


  傅明月臉頰上蘊上一層淡粉，小聲辯駁道：「我沒想看，以為是我的手機響了，你怎麼，怎麼連個密碼都不設。」說話聲音愈來愈小。


  謝引勾著唇，輕笑了一下，「沒怪你。」


  「誰呀，你幫我看看。」


  她跟秦玄雅是情敵關係，有些微妙。傅明月抿了下唇，把手機遞過去，說：「你自己看吧。」


  謝引回：「我沒空。」作勢繼續擦頭髮。


  傅明月：「……」這叫什麼個沒空呀，她無語。


  對峙了兩秒，她說：「是秦玄雅，她說要……」傅明月話還沒說完，就被謝引接了過去，收了收嘴角的笑，音色也重了些，「沒空。」


  傅明月不解：「啊？」


  謝引利落地說：「幫我回個沒空。」


  「我我還沒說完呢，你知道她找你什麼事嗎？」


  「什麼事都沒空。」


  傅明月：「……哦。」這麼乾脆的嗎，聽起來是有點薄情，但她內心是雀躍的，所以聽話的給秦玄雅回了【沒空】這兩個字，連標點符號都沒加。


  她放下手機，把目光重新放在電腦上，沒幾分鐘，邊上的手機又響了。


  傅明月反射性抬眸去找謝引，沒人，可能是剛進了卧室還沒出來，咦！不對啊，這鈴聲是她的手機吧，她懊惱的拍了拍腦袋，拿上手機摁了接聽鍵。


  「喂。」


  「怎麼了？」


  「好，我知道了，你先招待著，我馬上趕過來。」


  「嗯嗯就這樣，掛了。」


  她掛了電話，連忙把文件保存了，關了電腦站起來。此時，謝引穿好外套出來了，看樣子是準備出門，詢問道：「怎麼了？」


  傅明月動作沒聽，把包包掛在身上，說：「我得馬上去工作室一趟，來了個大客戶。」


  「走吧。」謝引走過來，低聲說：「我送你。」


  傅明月動作一頓，抬眸狐疑的看著他一眼，說：「不用，你有事就去忙吧。」


  「不挺急的嗎，還愣著幹什麼。」謝引拿上車鑰匙，徑直走到了門邊，聽身後還是沒動靜，轉頭看著她，沉聲說。


  傅明月欲言又止：「……」


  謝引身上突然有了一種強勢的氣息，讓她拒絕不了。當然，她也沒時間東想西想，跟著他就出門了。


  雪越下越大了，一眼望去白霧茫茫，整個盛城像是穿上了新衣般，晶瑩剔透。


  車上。


  傅明月一直在微信上跟胡芙蓉聊工作上的事，好對這個突如其來重量級的客戶有個初步了解。街道也不擁擠，車子緩緩前進著。


  謝引看了她好幾次，見她收了收平時小孩子的脾性，一臉沉著，也沒搭上話。眼看離目的地越來越近了，他咳咳兩聲。


  傅明月依然沒理會。


  半晌，車子停了，到了寫字樓樓下，傅明月後才知后覺抬頭起來，四下一看，連忙解了安全帶，朝謝引說了聲「謝謝」后，伸手打開車門。


  謝引拉著她手腕。


  傅明月轉頭看著他，視線在他握住自己手腕和臉上交替著，不解地問：「怎麼了？」


  醞釀了一會兒，謝引耳尖發紅，不疾不徐地開口，「下班之前給我打個電話，我來接你，吳小剛買了兩張電影票，他沒空，你跟我一起去吧。」


  「上去吧。」他放開她的手。


  驀地，傅明月包里的電話又響了，她連忙拿出來接起，嗯嗯了兩聲，下了車朝謝引點點頭，揮揮手，又轉身繼續往前走。


  也沒時間去揣測他話里的含義了。


  直到看不見她的背影，謝引才啟動車子，原路返回。


  傅明月出了電梯，就看到胡芙蓉站在電梯門口，一臉焦灼，左看右看，一看到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般，迎上來說：「本來之前我們開會衡量了利與弊，都委婉的拒絕了李總的要求，哪知道他今天突然上門，在樓下給前台打電話，開玩笑說上來討杯茶喝，我們能怎麼辦？總不能拒之門外吧……」


  傅明月好看的眉擰了擰，放軟聲音說：「沒事，我去見他。」


  沒想到這一見，一直到下午兩點，才把那尊大神送走。


  傅明月癱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站起來，慢吞吞的走出會議室，拋了個媚|眼，向圍在會議室門口的眾人邀功道：「搞定。」


  一句又一句的誇讚爭先恐後的湧入她耳朵。


  宋淼走到她旁邊，把包包遞給她，說：「明月姐，你電話一直在響，大概半個小時了，不知道是誰，可能有什麼急事，你看看。」


  傅明月接過，笑著說了聲「好」。


  眾人見她有事，便自覺地回了座位，再次投入到工作里去。


  傅明月拿著包包去了休息區，給自己沖了杯熱咖啡，剛坐下正準備打開包包，電話又響了，她加快動作，拿出來一看，來電顯示是「向明|慧」。


  還以為是誰呢。


  她媽可喜歡奪命連環扣了，直到她接為止。


  傅明月喝了口咖啡，接起來放在耳邊，無奈地叫了聲，「媽。」


  「明月，你快來醫院吧。」向明|慧的聲音不似往日般平靜，而是帶了一絲焦灼。


  傅明月臉上的笑容一收，聽到『醫院』兩字，就好像觸碰了紅燈區般，倏地站起來，拎上包包往外走，邊走邊問：「怎麼了媽，你好好說。」


  向明|慧說：「你爺爺前幾天感冒了，勸他吃藥也不吃，哪知道這兩天嚴重了，一直都沒怎麼進食，這才到醫院來。聞醫生說再不來醫院就真嚴重了，老年人的病千萬不能當小病看，其它的沒多說，病情應該不輕鬆。」聞醫生算是傅老爺子的專屬醫生。


  「你爺爺睡過去了，在輸水，你趕緊來醫院勸勸，老爺子平時最聽你的話。」


  「好，你別急，我馬上過來醫院。」傅明月出了寫字樓，刺骨的風迎面而來，下意識打了個冷顫，縮了縮脖子站在馬路邊打的。


  半個小時后，傅明月下了車，邊走邊給向明|慧打電話問具體地址，得到病房號后掛了電話，加快步伐，直奔病房。


  病房裡靜悄悄的，只有向明|慧和陳淑芬兩人，都沒說話。


  傅明月也放慢了步子，輕輕推開門進去，朝兩人笑了笑，算是打招呼，目光隨後落在病床上。


  不過半個月沒見，傅老爺子安靜的躺在病床上，膚色對比上次見更加暗黃沉，臉上的褶皺越來越多，短時間瘦了許多，整個人看起來愈加滄桑……


  突然就鼻酸了，沒有任何原因和由來。


  傅明月在病床前坐下來，傅老爺子的手正在輸水，她也不敢去動，看著，眼淚不知不覺就流了下來。


  爺爺真的老了，真的不再年輕了，真的不能再上戰場了。


  她真恨自己，平時怎麼不多抽點時間出來陪伴爺爺。


  向明|慧拍了拍她的手，遞了張紙過來。她才知道自己流淚了，連忙接過擦了擦眼淚，等心情徹底平靜下來，傅明月站起來朝兩人打了個手勢，推門出去，徑直往醫生辦公室走。


  爺爺究竟怎麼回事，她得弄清楚。


  ……


  天色徐徐暗下來，傅老爺子終於醒了。


  傅明月握住他的手，笑著問：「爺爺你終於醒了。」


  一睜眼就看到乖孫女，傅老爺子的心情也是很好的，臉上露了點笑容出來，聲音嘶啞地不行，卻還是調侃道：「怕爺爺醒不過來了啊？」


  傅明月小雞啄米似的點點頭，放柔聲音說：「所以爺爺要好好吃飯，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不然明月會很難過很傷心。」


  傅老爺子臉上笑意漸濃，聲音裡帶著一絲控訴：「你啊你，就是嘴甜。」


  傅明月撒嬌道：「等爺爺好起來了，我就陪爺爺回家，住家裡，過了大年才工作好不好？」


  「要一直住家裡才好。」


  「那爺爺病了要好好吃藥，也要好好吃飯，每天都要開開心心的。」


  「……」


  晚上，外面一片漆黑寧靜，病房裡卻一室融洽。


  家裡的人基本上陸陸續續來齊了，加上幾個小孩子，童言童語，又添了份歡樂。


  傅明月溜了出來，坐在寂靜走廊上的長凳上，打開手機準備交代一下之後的工作。


  二十幾個未接電話。


  十幾個都是謝引打過來的，其餘是七七八八的人。


  她被嚇到了。


  把工作室里的事情安排好了好，才給謝引回電話。


  那邊秒接。


  謝引聲音不似平時的冷清和淺淡，帶了一絲灼熱，「你還沒下班？」晚上九點過了，街景繁華如初，他孤單的坐在車裡，車子停在傅明月工作室樓下。


  傅明月回：「我在醫院，爺爺病了。」


  謝引追問：「嚴重嗎？現在怎麼樣了？我馬上過來醫院。」


  傅明月忙阻止他，「沒事，應該明天下午可以出院，家裡邊的人都來醫院了，現在時間也不早了，爺爺應該也累了，等他們走可能就要休息了，你明天再來或者到時候直接回家。」


  謝引思忖了下，「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又過了兩秒，他晃眼看著車窗外，故作漫不經心地問：「你今晚要留在醫院嗎？」謝引兩指尖夾了兩張電影票，是晚上十點的票。


  傅明月沒有絲毫猶豫的回：「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