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21

  次日一早。


  傅明月便拉著胡芙蓉和宋淼往盛城一中趕，先去校長辦公室報了道, 喝了杯茶。


  只是沒想到這杯茶一喝就喝了一個多小時, 她以前的班主任, 哦不，現在應該叫楊校長, 像是有吐不完的苦水般，從那時候談到現在，又從現在談到那時侯。


  感嘆現在的孩子是一年比一年桀驁。


  傅明月剛開始還笑嘻嘻的應承兩句，後來便點頭「嗯嗯」兩聲, 略帶敷衍, 最後臉上實在是掛不住了, 都聽得想睡覺了。


  但也得硬掛著，誰讓是她有求於人呢。


  不過還好, 沒過幾分鐘, 楊校長便被一個老師叫走了。


  傅明月求之不得, 趕緊逃之夭夭。出了校長辦公室，走廊上無人，只有兩邊教室傳來的朗朗讀書聲和老師講課的聲音。


  下樓時, 胡芙蓉抱怨道：「誒，你那老師還真是能說, 居然說了一個多小時，看, 現在都九點多了。」


  宋淼：「老師肯定能說啊, 再說了, 人家現在可不僅僅是老師，還是校長，記得讀書那會不管是年級主任還是校長站在上面一講就是一兩個小時，水都不帶喝一口的，習慣了。」


  傅明月：「別討論了，趕緊準備準備，我去廁所換衣服。」


  她今天素顏朝天，只是早上出門的用了水和乳液，還專門帶了校服，白襯衣，深色格子毛衣褂和同色百皺裙，那時候怎麼看怎麼丑。


  現在倒是滿滿的回憶。


  似乎她曾欺負謝引的日子就在眼前。


  謝引剛去到傅家，跟誰都不熟，平常不喜歡說話也不喜歡笑，真說話的時候還是很懂事，就是透漏著一種疏離感，像個小大人。


  大概是因為第一次見面的緣故，傅明月覺得他沒禮貌，也就不喜歡他。


  常常喜歡捉弄他。


  超想看他氣急敗壞的樣子。


  兩人同班，家裡便安排了司機送他們上下學。謝引自尊心極強，義正言辭的拒絕了，說要自己乘坐公交車。


  傅明月腹誹道，裝吧，你就裝吧。


  後來，她也去跟爺爺撒嬌賣萌，說要跟謝引一起乘坐公交車上下學，去讀書不應該這麼招搖，說盡了好話終於得償所願。


  爺爺把謝引拉到跟前，說他要大一歲，是哥哥，要好好照顧妹妹，做個好榜樣。傅明月笑得更甜，嘴上像是抹了蜜般附和著。


  第二天一早，公交車站前。


  市井氣息很足，熙熙攘攘，買早餐的賣力吆喝著，三三兩兩結伴而行的學生，人越來越多。


  傅明月沒見過這種場景，原來坐公交車這麼多人的嗎？


  有些咂舌。


  能裝得下嗎？

  還有點嫌棄。


  公交車上面的座位不多，很多都站著，人挨著人。上車的時候還使勁擠，完全沒有一點秩序。


  邊上的謝引第一次主動開口找她說話，言簡意賅道：「不喜歡？」


  傅明月撅了撅嘴，還沒來得及說，便聽到他說：


  「明天還是讓張叔送你吧。」


  她反駁道：「誰說我不喜歡了，我、我只是……」


  半晌，805路公交車停下。


  周圍的不管是學生還是成人一窩蜂的湧上去，看上去倒像是在排隊，但實際並沒有，一直在暗暗的擠，生怕自己上不了車。


  好嚇人。


  人貼著人不會難受嗎。


  車上塞得滿滿的，沒有一點空隙，轉身都比較困難。


  謝引說：「走吧。」


  傅明月遲疑了幾秒，說：「我、我們要不再等一下，人太多了。」她可不想這樣去擠，校服都是專門讓張嬸熏了香味，現在好像都沾上旁邊早餐的味道了，她嫌棄的退後了幾步。


  謝引盯著她看，不由勾了下唇，淡淡地道了一個「好」字。


  不一會兒，下一個805路公交車到了。


  果然人少多了。


  傅明月心裡雖然還是有點不舒服，但最終還是上了。只是到了學校，都在上第一堂課了，顧名思義他們遲到了。老師訓斥了幾句傅明月，卻沒訓斥謝引，只是讓他們去後面站著上課。


  傅明月可生氣了。


  第二天本來想讓張叔送自己去學校的，但又放不下面子，自己在爺爺面前言之鑿鑿的說了那麼多好話，還歷歷在目呢，這才過了一天。想了想還是跟謝引一起走了。


  見過一次，便見怪不怪了。


  謝引拉著她上車，沒有座位，便把她圈在一處小角落，不讓人碰到她。傅明月鼻翼間全是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道，沁人心脾，還能聽到他的呼吸聲。


  第一次跟一個男生湊這麼近。


  她很不習慣。


  也不喜歡這種被動的感覺。


  所以，第三天上學，車快到了，傅明月眼裡閃過一絲狡黠，說想吃什麼什麼，讓謝引快去買。她自己悄悄上了車。


  謝引遲到了。


  傅明月坐在座位上偷笑著，沒想到老師問了兩句原因便讓他回座位了，下課去辦公室。


  她收了笑，撇撇嘴。


  怎麼就這麼不公平呢。


  讀書好了不起啊！


  課間休息。


  謝引從老師辦公室回來，傅明月迎上去，仔細打量他，臉上沒什麼表情，眉眼乾淨，輕笑著問：「你是不是很生氣啊？」


  畢竟被這樣捉弄，是個人都生氣。


  謝引淡淡回：「沒有。」而後從她身側擦過，徑直走向座位，伸手從課桌里摸了摸，拿出來遞過去，「你要的蛋糕。」


  看起來真像一副沒生氣的樣子。


  他沒生氣，傅明月倒生氣了，看了眼他遞過來的早餐，不帶一點留戀，轉身就走了。


  真會裝。


  **

  傅明月換了校服，看著煥然一新的操場，塑膠跑道，微風拂來，樹影晃動。興許是時間較早，還沒那個班出來上體育課，所以很安靜。


  像個廣闊的草原。


  「咔嚓」「咔嚓」的兩聲傳來，她聞聲望去，大聲說：「你別忙著拍，我頭髮還沒弄好。」


  胡芙蓉笑著走過來，把拍好的片子給她看，「你剛剛那是真實情緒流露，看看，是不是被自己美到了。」


  相機里的女孩子身著校服，小臉白凈，唇輕抿著，嘴角微微上翹，軟軟的頭髮隨意披著，飄了兩根在鼻尖上，平添了幾分俏皮，看向別處的眼眸里充滿了靈動，還夾雜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傅明月從來沒覺得自己還能美得這般脫俗，一眼就喜歡上了，盈盈眼波里滿是笑意，「這照片好好保存著，回去傳給我，我要當屏保。」


  「好了，別看了。」胡芙蓉收回相機，推著她開走，「趕緊的，時間不早了，去去去找狀態，回想下你以前讀書的時候，那些美好的回憶啊，抓拍的效果比擺拍的效果好一百倍。」


  「三水，你拍視頻，怎麼好看怎麼來。」


  宋淼應聲：「好好好。」


  偌大的操場，只有他們幾個。


  傅明月還是挺放得開的，配合得力，這一拍又是一個多小時過去。


  沒多久，操場上的同學慢慢多了起來，很多認識她的都跑過來合照留影以及要簽名。


  現在的傅明月，確實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


  傅明月臉上一直掛著笑，禮貌而溫柔，問什麼答什麼。


  不一會兒，被老師發現並訓斥了幾句，人群猛地就散了。


  終於恢復了安靜。


  傅明月甩了甩髮酸的手臂，徹底鬆了口氣。驀地抬眼望去，一群青蔥的身影里夾雜著一個高大的身影，身姿挺拔。


  謝引？


  她以為自己看錯了，該不會出現幻覺了吧，謝引怎麼會這麼巧的出現在這兒？傅明月眨了眨眼睛，再次抬眸看去，確實是。


  她不會看錯的。


  胡芙蓉見她表情不對，跑上去拉住她，疑惑地問：「明月，不是說去找校長嗎？你去哪兒？」


  傅明月急切地說：「你們在這兒等我會，我有點事，馬上回來。」說著就拂掉胡芙蓉的手，往前小跑過去。


  留在原地的胡芙蓉一臉懵逼。片刻后反應過來，朝她的方向看過去，居然看到了十多天不見人影亦沒幾條消息的吳小剛。


  「等等我啊明月。」說著也跟著跑過去。


  宋淼正在收拾器材，抬眸一愣：「……」


  正值晌午，午飯高峰期。


  三三兩兩的女同學挽著手笑嘻嘻的，你一言我一語的或是男孩子你追我趕的往食堂去。而謝引和吳小剛在這群身影中顯得鶴立雞群。


  傅明月氣喘吁吁地跑到謝引跟前，攔住他的去路。


  謝引跟吳小剛說著正事，話到嘴邊又咽下去了，見到傅明月，十分詫異。一身學生的裝扮，更是讓他蹙了蹙眉。


  他記得，那個時候，她可是最嫌棄這身校服的了。


  現在又穿上是什麼個意思？？？

  吳小剛反應過來，正準備打招呼。


  傅明月搶先一步，勉強笑了下，算是打招呼，而後急匆匆的拉著謝引的手往旁邊走。


  吳小剛怔：「……」這什麼個情況？

  操場邊緣，略偏僻，茂盛的榕樹下。


  傅明月語氣有點急，繼而像是帶了點質問的味道在裡面，直勾勾地看著他問：「你怎麼不明不白就走了？」


  白凈的小臉上，壓抑著怒火。把謝引弄得不明就裡，迎上她的目光，面色並無波瀾，反倒十分疑惑，不解地呢喃了一遍：「不明不白？」


  他怎麼了她，怎麼就不明不白了？


  「你少跟我裝了，我問你，那天我喝醉了，你什麼時候走的？為什麼不等我醒了說一聲再走，你什麼意思啊？」


  傅明月說著說著聲音就小了許多，意識到自己有點無理取鬧了，哪來的身份可以這樣質問他。她都沒意識到自己哪來這麼大的怒氣。


  不經過大腦，「嘭」地下就燃了。


  她的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向旁邊，眼珠子轉了幾下，臉紅撲撲的，沒由來的發熱，抿著唇不再說話。


  哦。


  這個不明不白。


  看著她一副沒長大的樣子，謝引忽地失笑，眸色愈來愈溫柔，放鬆的活動了下身子，輕倚在樹榦上，勾著唇，低斂著眉眼看她，「我不是給你留了紙條嗎？」


  「怎麼？你沒看到？」


  傅明月的聲音越來越弱，「我、我看到了。」


  謝引欣賞著她姣好的面容，喉結驀地滾動了兩下，用鼻音輕輕淡淡的「嗯」了一下，言下之意還有什麼問題？

  「再怎麼樣，你得親自給我說一聲啊？」


  謝引不解，目光灼熱的盯著她的臉龐，似乎在尋求解釋，似乎也在問為什麼。


  傅明月下意識慌了，「我、我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