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7

  「都可以啊。」


  傅明月把滑落到臉頰的碎發卡到耳後,雲淡風輕的笑著, 而後不疾不徐的折回電腦桌前, 在他看不見的方向撇了撇嘴。


  謝引詫異:「真的?」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將就了, 他不信。而且吧,她的笑, 她的動作,她的語氣,揣摩起來事情似乎沒那麼簡單,記得初中的時候他可沒被傅明月少整蠱。


  她這反應絕對不正常。


  傅明月坐在椅子上, 手肘放在桌子上托著腮, 抬眸看他, 「難不成還有假的?」


  謝引蹙了蹙眉,沒太理解這句話, 頓了一會兒, 輕咳了兩聲, 嘴角蘊著淺淺的笑意,正兒八經地說:「正好我也餓了,你想吃什麼, 不想出門的話我順便給你帶上來。」


  這叫以退為進。


  謝引多少是了解傅明月的脾性的,又嬌又任性, 但腦子轉過彎來時還是聽得進去大道理,主要是要她自個兒想通才行。大多時候她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和受不得委屈, 並不是故意而為之。


  那個時候他自卑, 心思敏感, 也不會講話,常常不知道她為什麼又不開心了,她整蠱他的時候,他便悶著頭照做,沒有一絲怨言。


  現在的他好多了,經常會被邀請到去各地演講以及各種出任務,跟人打交道多了,心思敏感便進化成了察言觀色,當然能看出點貓膩來。


  不會像以前那樣就硬著頭皮受著。


  傅明月想了想,眼裡有星星似的,波光流轉,一口氣說了好幾個菜的名字,猶豫了半晌,最後加了句,「你早點上來。」


  謝引略挑眉,對她這反應有些受寵若驚,道了個「好」字便推門出去。


  他一走,傅明月連忙起身去把玻璃門鎖上,凡是能翻進來的地方都全部關得嚴嚴實實,一隻蒼蠅都飛不進來。


  謝引動作很快,十分鐘左右便上來了。


  傅明月迎上去,喜笑顏開的接過來,擺放到桌子上,一打開果然都是她垂涎已久的美食,香味瀰漫在整個房間。


  兩人商商量量的坐下來。


  她是真的餓了,吃飯的動作雖也雅觀,倒也看得出來有些急切。謝引早上吃得較多,如今倒也不餓,不過是做個樣子陪著她吃,看著她的吃相忍不住笑了笑,再看向她的目光越發寵溺。


  吃得差不多了。


  傅明月的動作緩緩慢下來,驚覺不對,驀地抬眸問謝引,「你怎麼不吃?」


  謝引眼尾上揚,勾著唇,預示這此刻的心情很好。沒回答她的話,反問道:「吃飽了?」


  怔了幾秒,傅明月才「嗯」了下。回想之前的一幕幕,仔細斟酌下,謝引明明就是在揶揄自己,她抿了抿嘴,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準備起身不理他。


  「別動。」


  「臉上有東西。」謝引叫住她。


  傅明月存疑,便沒動,又抽了張紙巾出來擦了擦左臉頰,又擦了擦右臉頰,抬眸問他,「還有嗎?」


  大大的眼睛波光粼粼,嫣紅的唇瓣一張一合,謝引不知自己在想什麼,倏地移開目光,喉結上下滾動,而後傾身向前,手指輕輕勾掉她下頜骨偏上的米粒。


  兩人的距離較近,他啞著聲音,「好了。」


  傅明月一愣,臉有些發熱,立馬屏住呼吸,眼睫輕顫著,呼吸不自覺急促起來。他的臉近在咫尺,額頭開闊,眉毛濃密且似劍,眼裡是她小小的倒影,鼻子高挺,薄唇依舊緊抿著。


  他像是要親自己。


  啊啊啊啊啊!她在胡思亂想什麼,臉騰地下就紅了。


  傅明月「噌」地下站起來,佯裝抱怨道:「這什麼臉上,明明就是下巴好不好?」說著就轉身低著頭去衛生間了。


  謝引吞了吞口水,失笑的搖搖頭,認命的站起來把桌上的殘羹剩飯收拾了,扔到外面的垃圾桶里,緊接著又把玻璃門打開透透氣,噴了空氣清新劑。


  見傅明月還沒出來。謝引去到陽台,把玻璃門反關上,終是沒忍住從褲兜里把煙盒掏出來,拿了一根煙出來含在嘴上,轉身又看了眼裡面的情況,不知傅明月出沒出來,反正是沒啥動靜。而後扣了下打火機把煙點燃,半眯著吸了一口又一口。


  雙手手肘懸放在欄杆上,徐徐吐出煙霧,讓人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半晌后,燃了三分之二的香煙被他掐滅掉,煙頭被按在旁邊的花盆裡,又撿了一張枯黃的葉子擋著。謝引沉默了會兒,摸出手機繼續跟進工作。


  傅明月見臉上的紅暈褪了,磨蹭了又磨蹭才出來,她害怕看到謝引會尷尬。她怎麼會有剛剛那種想法,她沒有的,才沒有。就「咚」的一聲,那想法都不用生根發芽,直接迸發在她腦海里。


  有點懊惱。


  見謝引沒在,桌上早已收拾乾淨,房間里沒有異味,反而帶著一股淡淡的清香。傅明月呼了口氣,一下子就放鬆了,而後歪頭四下看了看,都沒人影。


  謝引呢?

  難道走了?


  那就走了吧。


  傅明月撇撇嘴,回到電腦桌前坐下準備繼續修改稿子,晃眼看到外面陽台有個人,不是謝引是誰,又在打電話,還把玻璃門關得死死的,生怕她聽到什麼嗎?


  她才沒興趣聽。


  不就是男的女的那點事嗎?

  至於一整天都拿著個手機嗎?上午幾個小時,下午幾個小時,一天除卻睡覺的時間,本就十幾個小時,他這種頻繁的狀態還不如別上班了,就天天在家陪女朋友好了。


  沒想到謝引這樣的男人也會傾心於煲電話粥,平時話本就不多,也不會說好聽的話,不知道是以什麼樣的方式煲,她竟有點好奇。


  傅明月突然想起在醫院的時候,有一次被一女生攔住了去路,好像姓秦,具體叫什麼來著她忘了,反正長得小乖小乖的,還是個醫生,年紀也不大,兩人看起來還挺配、的、吧!


  現在想想,該不會那女生拿她當情敵了吧,那時候她應向明|慧的要求天天給謝引送飯,怪不得人家會誤會呢,急急的過來打探情況。


  她心也真大,根本沒往那方面想過。


  也是,如果以後哪個女生一連這麼多天,還從不缺席的給她男朋友送飯,她肯定還做不到像那女生那樣委婉大度,肯定會當面宣誓主權。


  想著想著,傅明月便靜不下心來修改稿子了,托腮看著外面的風景,不知何時,目光下意識地落在謝引的背影上,久久挪不開。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什麼。


  時間不知不覺在溜走。


  謝引掛了電話后,拉開玻璃門進來,看到傅明月在發獃,也沒多加打擾,只是放輕了腳步找了個椅子坐下來,眉頭緊鎖著。


  如今努|爾克諾的行蹤未知,但敢保證的是還在南城,他突然有個大膽的想法,克諾有可能還在這個酒店一直沒出去。至於原因,他能猜到八分,其他的,是不是還在籌謀什麼,目前尚不得知。


  如果可以,他不願坐在這兒乾等,更願意出去跟努|爾克諾搏一把。但明月還在這兒,他也走不開,如果讓傅明月馬上回盛城,她之前說了她是來工作的,肯定不願意。努|爾克諾是個陰險狡詐的人,知道打蛇打七寸,捏人捏軟肋。


  他承認,如今他的軟肋是傅明月。


  見不得她受傷,更不可能讓她身處險境。


  如果努|爾克諾真的還在酒店裡面,準備再用傅明月鑽空子,求自保。那他必須更加警惕,更加不能離開。


  她需要他。


  這幾個字聽起來多舒服啊。


  如果這幾個字是從她嘴巴里出來,他肯定會熱血沸騰。


  「你抽煙了?」


  傅明月恍惚間是聞到有煙味,正好看到謝引從外面進來,肯定是從他身上傳來的,她皺了皺眉,輕聲詢問道。


  一句話,四個字,淡淡的語氣,品不出高興或不高興。謝引臉上的笑頓時消失得無影無蹤,徹底碎了他剛剛略旖|旎的幻想。


  他轉頭看她,淡淡地應了個「嗯」字,而後又加了句,「熏到你了嗎?那我再出去散散氣味。」話落,便起身準備推開玻璃門出去。


  傅明月忙應:「不是。」眉眼如畫,一雙瀲灧的杏眸帶著嗔怪,笑了笑說:「我就問問,你那麼正經幹嘛?我有這麼可怕嗎?」


  「真是的,不好玩。」說著就低頭拿著滑鼠摁亮電腦。


  聞言,謝引緊繃著的臉色放鬆了些,原位坐下。突然覺得自己在虛度光陰啊,如今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可不是嘛,作為一個保家衛國的軍人,最需要他的時候居然在這荒廢了,只為了一個女人。這滋味確實不好受,一身男兒氣概無法釋放。


  傅明月煩躁的把滑鼠移來移去,終是停了,而後抬眸咳了兩下,看著謝引,漫不經心地問:「剛跟你女朋友打電話呀?」


  「我、我們這樣不得已共處一室,她知道肯定會誤會的,你啊也別太老實,就跟她說實話實說,隨便找個借口搪塞過去就行了,信我的准沒錯。女孩子啊就是這樣,不知道還好,知道了就算真的相信你,始終心裡都是有根刺的,我就是跟你支支招,害怕你兩因為我吵架,那我不成大惡人了……」


  一番話完,她抬頭看他。


  謝引也在看她,眼眸很深,深不見底,眼珠子如黑曜石般,且看不出什麼究竟,目前臉上的神色淡淡,只有眉頭緊蹙著,打量著她,帶著探究,帶著審視,還帶著認真。


  傅明月的心驀地亂了幾拍,須臾間移開視線,故作吃驚的開口道:「你你你該不會已經跟她說了吧?」


  謝引眼眸略垂,道:「沒有。」


  她拍拍胸口,像是真的鬆了口氣,忙接過話來:「那就好那就好。」


  謝引將眉舒展開來,有些無奈,接著把剛剛那句話圓全,「沒有女朋友。」


  他話音剛落,傅明月愣了愣,嘴唇微張著,臉上帶著難以置信,「啊?」


  「我沒女朋友。」謝引無奈的笑了笑,又重複了一遍,然後解釋道:「我打電話是跟上面彙報工作進度,也接收新訊息,又跟下面銜接工作,制定下一步工作計劃。」


  「你怎麼就覺得我有女朋友了?」


  「你……就那麼希望我有女朋友?」


  他有些不解。


  傅明月嘟著嘴說:「你那長時間打電話,誰都以為會是跟女朋友煲電話粥好嗎?」


  謝引盯著她看,又問:「你真那麼想的?」


  傅明月振振有詞地說:「不止我一個人那麼想好嗎?不信你去外面拉十個人出來,這種情況肯定有九個人都以為你有女朋友,另一個不那麼認為的肯定自身有問題。」


  「如果你男朋友跟別的女孩子共處一室,不得已的情況下,你不想他告訴你,內心並不想知道?」


  「你真這麼想的?」


  等她說完,謝引很有耐心,再一次重複自己的問題。


  傅明月:「……」這句話為什麼從他嘴巴里出來就變味了呢。


  如果這件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她肯定不這樣想啊,她是個敢愛敢恨,做事也乾淨利落的人。男朋友連這種情況都處理不了,還跟別的女生獨處一室,那她肯定會鬧,實在不行那就分手得了,反正她眼睛里容不得一點沙子。


  不過真遇上目前謝引跟她的這種情況,加上他這種特殊的身份,隱秘的任務。……那也簡單嘛,謝引又不是一個人作戰,完全可以換個人來照看她,或者聯繫家人,再或者離開此地。


  這麼多辦法,為什麼非要用讓愛的人誤會的那種,這種男朋友不要也罷。


  對哦,謝引怎麼不換個人來???

  傅明月抬頭,狐疑地看著謝引,問:「對哦,你那麼忙,為什麼不換個人過來??」


  這句話倒是把謝引問蒙了,一時啞口無言:「……」


  對哦,他怎麼不換個人過來。他作為隊長,跟了這個任務三年,作為主導的核心人物,完全可以換個人過來守著,她也不會出事。


  ……


  他這不是不放心嘛。


  謝引對上她審視的目光,十分淡定地回:「我下面的兵要麼有女朋友,要麼結婚了,過來且不存心讓人小兩口徒生間隙嗎?」


  說這句話倒是臉不紅心也不跳。


  「哦。」許久,傅明月點點頭。


  那一刻,謝引竟然害怕傅明月知道他別有用心。


  別有用心嗎?他沒有,只是多少貪念這一刻的相處。忘不了又得不到,他再一次被她蠱惑了。


  明知自己配不上她,卻又百般流連。


  謝引啊!

  不應該這麼放縱自己的。


  心裡有個聲音這樣告訴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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