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9

  徐來是早上才收到傅明月的微信,定眼一看,瞌睡蟲頓時就被嚇跑到了,連帶拿著手機的雙手都在微微發顫,心砰砰砰,跳到嗓子眼。


  第一反應是,難道傅明月知道了什麼?知道他喜歡她嗎。


  第二反應是,傅明月知道他的想法,難道是在暗示什麼嗎?


  他想著想著額頭都滲出汗來。


  徐來有時候想,他作為一個男人,這輩子活得太窩囊了,面對自己喜歡的女孩十幾年,那句「明月我喜歡你,做我女朋友吧。」即使在心裡默念一千萬遍始終沒辦法說出口。


  怕前路艱難,又怕沒了退路。


  可不就是窩囊嗎。


  許是早上男人的陽剛之氣要足些,徐來決定破釜沉舟。


  徐來從國外回來便獨居,穿著拖鞋到客廳整整喝了兩杯冰水,目光篤定的看著手機屏幕,頓了兩秒后,勇敢的發消息過去。


  「明月。」


  「我……」大概是剛剛那兩杯冰水下肚讓他混沌的腦袋瞬間清醒了下來。明知道她不喜歡他,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以明月的性格,到時候連朋友也沒法做了。


  從此,至此陌路。


  他想都不用想,根本沒辦法接受。


  「我剛睡醒,大晚上的怎麼突然想起問這個?」


  「該不會是有喜歡的人了?等著別人給你表白?」徐來左右衡量了一下,還是選擇以守為攻,循序漸進。


  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收到傅明月的消息,徐來心裡愈加煩躁,堵得慌,卻又沒有供自己發泄的方法,索性緊握手機在客廳里走來走去,突然看到茶几上有一包煙。


  他身影頓了頓,眼眸忽明忽暗,伸手去拿。


  不知想到了什麼,驀地又縮回來。徐來頹廢的靠在沙發上,視線卻一直落在那包香煙上。


  不管何時傅明月聞著煙味就皺眉,督促他趕緊滅了。


  兩人在國外的第一年,徐來整個人變得十分壓抑暴躁,本生年紀不大,又在異國他鄉,所有的事都落在他的肩膀上,明月雖說要比他大幾個月,狀態比他還差。


  他自己的選擇跪著也要走完,總不能開口讓父母把他們接回去吧。


  難以啟齒不說,回去還怎麼見人。


  因此他學會了抽煙來發泄。


  明月說臭。


  他只好不抽了,不在她面前抽,也盡量戒掉。


  回想起來,他這幾年確實很少碰煙了。


  他跟明月是真正的青梅竹馬,同屬軍區大院長大。他就喜歡跟明月玩,沒有什麼原因,現在想想,大概是臭味相投。


  他成績不好,明月也不好。


  他調皮搗蛋無所不能,明月鬼點子多。


  ……


  隨著時間的推移,兩人慢慢長大,兩人第一次出現分歧是因為謝引的到來。


  小學畢業的那個暑假,蟬鳴聒噪。


  徐來去傅明月家找她,第一次見到謝引,清瘦,皮膚白凈,不言不語,自成一派。明月正跟謝引坐在客廳寫暑假作業,他頓時就傻眼了,揉了揉眼睛覺得肯定是自己看錯了。


  傅明月怎麼可能自個寫作業。


  連抄都懶得動手的人,除非是迫不得已的時候。


  他又抬眼瞧了瞧,發現自己沒有看錯,傅明月確實在寫作業,並且神態認真,只是時不時偏過頭去看謝引的作業本。


  謝引身姿標準,竟讓他想到爸爸讓他靠在牆面站軍姿的樣子。


  他也大大方方的給她看,甚至把左手懸在桌下,只用手指輕壓底角,生怕傅明月看不到一樣。兩人的身影意外和諧。


  徐來看得不爽,弔兒郎當的走過去,一屁股坐在傅明月的旁邊,調侃道:「喲,太陽打從西邊出來了呀,傅明月居然也會寫作業了。」


  傅明月停下筆,「切」了一聲,不以為然地說:「我一直都會寫,只是懶得寫而已,好嗎?」


  徐來嗤了一下,指了指謝引說:「那你就自己寫啊,抄那小子的幹嘛?」


  「我這叫抄嗎?」傅明月臉不紅心不跳的反駁道:「我這叫借鑒。」


  「平時老師在上面講課,比如數學課按照那個公式解題,我們是不是在下面記啊,放學后寫家庭作業不也按照老師那圈圈套套去寫,一個道理嘛!你這樣說那全部都抄老師的咯。」


  「你強詞奪理。」傅明月沒氣著,反倒徐來自個先氣得不行,瞪著謝引大聲說:「你來評評理,是不是傅明月強詞奪理。」


  謝引沒說話。


  傅明月眉梢上都是笑意,「他本來就是爺爺給我安排的小老師,我借鑒老師的有什麼不對。」


  徐來非要跟她爭個高低,「你看他都不敢開口說話,肯定是你拿東西賄賂他了。」說完后就開始大聲嘲笑謝引,「喂,你是不是男人啊,連說真話都不敢,呸。」在家裡,徐父一直以『你是不是男人啊』為口頭禪教訓他,此時也就隨口說出來了。


  謝引不予理會,索性低頭繼續寫作業。


  傅明月雙手抱胸,抬了抬下巴,驕傲得像只小孔雀,道:「他為什麼要說,他是我的人,自然是要幫著我說話,你就別丟人現眼了。」


  徐來「哼」了一聲,氣急敗壞走了。


  當時在他心裡,謝引就是膽小鬼,不敢得罪傅明月的膽小鬼。


  因此,他還跟傅明月慪氣了好多天,落得自己悶悶不樂。反倒傅明月沒受絲毫影響,跟謝引越走越近,每天依舊笑靨如花。


  徐來越想越氣,把所有的過錯都歸到謝引的頭上,覺得是他搶了自己的位置。


  上了初中的男生跟生小學有了很大的變化,生理開始逐漸發生明顯的變化,一群男生坐在一起總是離不開那個新穎的話題,說話也就不言而喻起來。通訊發達的年代,加上男生膽大,自然而然懂了很多,越探索越新鮮,越探索越覺得新奇,就像個無底洞。


  徐來不愛讀書,父母也管不了,徐父恨鐵不成鋼,既然不讀書那就拉到軍隊去訓練,訓練個幾天自然就知道讀書的好了,但徐母是個護犢子的。


  這件事最後不了了之。


  徐來便整天想著怎麼隔閡傅明月和謝引。


  他給傅明月出主意,既然謝引不敢得罪她,那還用自己寫作業啊,還不如叫謝引直接寫兩份,到時候交給老師就好了。


  傅明月苦惱又小聲地說,謝引寫的字太好看了,老師肯定一眼就能看出來,不好。


  徐來跟傅明月說,那就叫她按照你的筆跡寫不就好了,不用自己動手那該多好啊。


  傅明月想了想,直道好好好。


  徐來嘿嘿的笑著,心想看謝引這次怎麼辦,誰想給別人寫作業啊,多痛苦的事啊。


  只是後來沒想到——


  不但沒隔閡到傅明月和謝引,反倒使兩人越走越近,把自己氣到吐血。


  因為謝引對傅明月百依百順,別說寫作業,就是讓他大晚上去買傅明月最喜歡的烤串,也沒有一聲怨言,二話不說就去了。


  徐來一時想不到用什麼詞來形容謝引,直嚷太窩囊了,居然怕一個女的怕成這樣。


  沒辦法了,他跑去跟他的兄弟們訴苦。


  他們聽完后,笑著說:「謝引這是擺明了喜歡傅明月啊,想對她做那種事唄!平時可沒見謝引對誰獻過殷勤,不過話說回來傅明月確實長得很好看。」


  徐來還在疑惑,不解的呢喃了一遍:「那種事?」是個什麼事。


  幾個小男生嬉笑成一團,其中一個較胖的調侃道:「裝個什麼傻,就是那種XXOO,你平時不也看得歡,裝什麼純情啊,難道晚上的時候就沒想過,我可不相信。」


  徐來臉頓時漲紅,心底一股火氣竄地下就起來了,正義凜然地為傅明月打抱不平,「謝引居然有這種齷齪心思,平時一副假正經的樣子裝給誰看啊,我要去明月跟前揭穿他。」


  邊上一男生走過來拉住徐來,好笑道:「徐來你莫不是個傻子吧,這事不是很正常嗎。謝引喜歡傅明月干你什麼事了,瞎摻和個什麼勁。」


  徐來說:「那也不能讓明月被謝引這樣白白欺負,那小子心機重。明月那麼單純,肯定不知道那小子的齷齪心事。」


  另一個高年級的男生說:「那事女的也很爽。」


  聞言,徐來打了個冷顫,他可記得女的又叫又哭的,還喊著疼呢。


  舒服嗎?

  真假?


  那男生見徐來面露異色,連忙附耳說了幾句。


  徐來的臉像紅蘋果,沉默了半晌,低聲說著心裡話:「我還是得找個時間告訴明月,看到她跟謝引走得近就是不爽……」


  「徐來,你莫不是也喜歡傅明月吧?」


  「你自個不知道?傻|逼。」


  徐來怔住了。


  他喜歡傅明月、嗎?


  就這樣,徐來被上了一課。


  也是他對傅明月感情轉折的開始。


  之後的時間裡,徐來在網上查了一些資料,不似之前那般傻叉,學著對傅明月好了,比謝引對傅明月還要好,明月說是什麼就是什麼。生怕謝引搶走了傅明月。


  傅明月依然一副天真無邪,無拘束愛玩鬧的模樣。


  歲月的厚愛讓她長得越來越漂亮,漂亮得讓他移不開眼。


  徐來開始從新審視謝引,暗自對峙,較勁,不再正面交鋒。


  一個月,兩個月,半年,一年……傅明月對謝引的態度讓他恐慌不已,心想著一定要讓明月跟謝引分開。


  初三那年的暑假,一個晚上,一個讓人煩躁的晚上,一個讓人不安的晚上。


  徐來找謝引。


  他高高在上的對他說,「你別想打明月的主意,我跟她從小一起長大,青梅竹馬懂不懂?別想從我身邊把明月搶走,你還不夠格,你不過是借住在明月的家裡,什麼都沒有,憑什麼敢喜歡明月……」


  謝引握緊拳頭,咬著牙,面色平靜地說:「我們打一架。」


  話落,他拳頭就砸過去。


  徐來沒想打架,只是想奚落他一番來滿足自己的優越感,節節退讓后不得不出手攻擊。


  沒想到打了一架后,心裡爽多了。


  他冥思了一晚上要怎麼樣才能讓明月和謝引順其自然的分開,想了一宿,第二天就跑去找明月,誘拐她出國讀書,盡撿好的話說。


  傅明月同意了。


  徐來高興得飛起來。


  熬了一整個暑假終於贏得了雙方父母的同意。


  徐來以為他贏了。


  越長大才知道他贏了謝引沒用,要贏的是傅明月的心。


  只是他知道得時候已經晚了,傅明月把他當成哥們,當成重要的人,可以依賴的人,唯獨沒想過把他當成男朋友。


  徐來苦笑。


  他沒後悔過,並甘之如始。


  卻又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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