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京都

  這朱家比起周家,實在是大出許多,也富麗堂皇許多,左繞右繞,這才進入了朱老的房間。


  入了房間,海棠第一反應就不自覺地屏住呼吸,原因無他,隻因為這垂死的老人房間內痰液味巨大,剛一進入,就有一股很濃烈的氣味竄進鼻道,教她不自覺地就產生了如此反應。


  但很快,她就放鬆了呼吸,自然而然地接受了這股味道。


  從醫者,是最不能嫌棄病人的氣味的,她想成為一個有職業道德和操守的醫生,自然也得從小做起。


  秦老雖然注意力一直集中在老朱身上,但他的餘光還是能夠掃到海棠的一舉一動,當看到她擰眉屏息的瞬間,秦老微微有些不愉,然而當她迅速調整呼吸變得平緩正常下來的時候,秦老又不禁劍眉一挑,嘴角緩緩勾了起來。


  他挑中的徒弟果真不賴,雖然這僅僅是一件小事,卻能夠看出一個醫者對待病人的態度,海棠第一次接觸這種病人,自然反應劇烈了一些,然而她很好地克製住了自己,調整了自己的呼吸,很是平和地接受了這一切,這種態度,讓秦老不自覺的讚賞有加並給予肯定。


  “老秦,咳咳!”朱老半躺在床上,本是闔著雙眼的,卻突然聽到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他自然明白這是老秦又去而複返了。


  本想和老秦打一聲招呼,卻沒想到,氣口一開,這咳嗽聲就不間斷地響起,教他無論如何也停不下來。


  他的兒子趕緊上前幫他拍拍後背,可是老朱卻一把推開了他:“不用你假惺惺,我早死早解脫!”


  “爸,你說什麽呢!”自己的一片好心被老頭踩到腳底下,朱大偉自然沒有什麽好臉色,但是誰叫這周圍外人太多,為了維持臉麵,隻能惺惺作態。


  老朱卻不想再多加理會這不孝子,他睜開那略有些渾濁的雙眼,視線鎖定在秦老身上,緩緩張開了一個有些僵硬的笑容。


  “你歇歇吧,別說太多話了。”老友這般樣子,秦老看著自然於心不忍,但他也沒有太多辦法,這肺癌晚期,已經再無良藥可醫,他隻能開一些降低疼痛的藥物幫助他緩解一下。


  老朱握住秦老的手,略微有些疲憊地點了點頭,他的視線掠過秦老,轉向他身後緊緊跟隨的海棠小航二人,雖然他沒有說什麽,但秦老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因此也就給他介紹了起來。


  “這是我的徒弟白琇瑩,這是顧逸航。”他說了海棠的本名,是因為海棠終究要站立在這上層社會圈中,遲早是要用本名來揚名立萬,現如今帶她出來見見世麵,也未嚐沒有替她鋪路的想法。


  按照秦老的想法,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行萬裏路不如前人鋪路,海棠的知識儲備已經足夠了,現在缺少的就是實戰的演練,然而一個毫無名聲的稚嫩丫頭如何讓別人相信她的醫術?於是秦老才有了今天這一出,帶海棠來熟悉熟悉人,也趁機打響一下她的名聲。

  “秦老,您趕緊給我父親紮針吧,我爸老咳嗽,看的我心裏可慌了!”看到秦老半天沒動靜,朱大偉不禁急了,他趕緊催促秦老,生怕時間流逝,他老爹一個不小心就結束了。


  “好,我徒弟跟著我也學習了6年了,如今也讓她試試手,老朱啊,你放心,我在旁邊看著呢,不會出什麽大毛病。”


  秦老不急不忙地把自己的醫藥箱拿了出來,再鄭重地放到海棠的手裏,於是不明所以的海棠即便是感受到了手中的重量,她還是有些懵圈,怎麽?一言不合就上手了?她還啥也不知道啊,怎麽紮針啊!

  然而她的拒絕聲還未出口就聽見一陣急促而又尖銳的叫聲,那聲音如此刺耳,隻叫人眉頭不自覺地緊鎖起來。


  “什麽?居然讓一個小女娃來紮根,秦老,你未免太過玩笑了吧!”說話的是朱大偉的老婆,也是他所謂的正室,因為多年沒有性生活,老公又在外麵沾花惹草,朱夫人雖然才40卻已經頹敗至50歲的模樣,一個半老太太的刻薄麵孔隨著她的話語聲響起,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之中。


  “放咳咳肆咳咳咳咳!”沒過多久,一道略有些渾濁的氣聲從老朱口中冒了出來,他是在用生命在說話,每說一個字就不免咳嗽數聲,直到他完整地將放肆說完後,那一聲聲咳嗽就如同那機關槍一般,一刻不停地發動,再難停止下來。


  秦老看到他這般樣子,心口一痛,趕緊施針給他急救,不一會兒,老朱就緩了過來,不再那麽急劇地咳嗽,仿佛要把肺葉給咳嗽出來,見到家主終於平靜了許多,保姆趕緊上前幫助他擦幹淨嘴角的汙濁。


  “你們放心,海棠的針灸還是很靠譜的,有我在後麵指導,她相當於隻是我的一雙手而已。”秦老將老朱急救過來後,緩緩說道。


  那老太婆還想要繼續拒絕,卻被老朱的眼神給驚嚇道,瞬間閉了口不敢再說話了。


  老朱雖然病入膏肓,可是畢竟當年是從屍體堆裏浴血奮戰過的,那氣勢一如往前,收斂了劍拔弩張的囂張感,卻多了沉澱後的不容置喙,於是一時間,整個房間裏,無論何人,大氣也不敢出一聲。


  “就讓她來吧。”老朱看的很開,他現在已經徘徊在生死線上,左右不過一死,更何況既然秦老都對這小姑娘稱讚有加,他還有什麽值得懷疑的呢,畢竟秦老的眼光可是一如既往的刁鑽啊!


  海棠握住那重新塞入她手中的銀針,心裏忐忑不已,這…這這!這可不是簡簡單單的施針,以她的經驗,她哪裏遇過如此病重的病症患者,不同於以往的死馬當活馬醫,或者信誓旦旦的幾針,她有種感覺,這,也許是一場硬仗。


  滴滴冷汗不禁從額頭冒出,她心裏雖然七上八下有些緊張,但還是緩緩吐納起呼吸,盡量使得自己的心早點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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