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030

  夜冥眯著眼，抬頭看了一眼頭頂的烈日, 感覺這個夏天特別地長。


  好不容易換了工作, 夜冥的心裡本來是很滿意的：妖族那個崽子王選的店鋪, 一定待遇很不錯。


  抱著這樣的心態，也為了不連累他的族人們, 夜冥不惜拉下臉面賣慘，擠進了雜貨鋪成為一名員工。


  ……可是誰能告訴他，兜兜轉轉了一圈兒，他為什麼還是在搬磚？


  夜冥心裡有些犯苦, 眼前浮現出了昨天林果果那張燦爛的資本家笑臉：「其實, 我想把店鋪裝修一下, 可是找建築工人太貴了，聽說你在工地學了不少本事, 那搬搬磚, 水泥大沙, 走水電的工作總可以勝任吧？這樣到時候我只要找個木工就可以了，真是經濟實惠。」


  林果果可精明了。她打聽過，工地上最普通, 最沒有技術含量的小工，也要150元一天的工資。如果像夜冥這種有點兒工作經驗, 稍微會一點兒技術的（他剛去搬磚的時候被逼著學了水電工這種技術工種），怎麼也要300元左右一天。


  「需要多少袋水泥？大理石那種質量最好？木板要複合板還是實木板？」夜冥看著林果果一臉迷茫, 「我怎麼知道！？你不能去問問專業人士嗎？」


  林果果撓了撓頭：「你不就是專業人士？不然我雇你幹嘛啊？」


  忽然感到了危機感的夜冥一激靈, 難道自己不能把店鋪裝修好, 老闆就要把他辭退了？想到找工作到處碰壁的場景，夜冥的態度立馬變了，一張英俊的黑臉上露出了充滿了工作熱情的笑容：「對對，我很專業的，不過技術工種有點兒多，我問問我的族人們學習一下，保證知識全面，區區店面裝修小意思！」


  「真的嗎？」林果果眯著眼睛有些懷疑，雖然她也不知道為什麼這些修真界的妖魔鬼怪非要往她的店鋪里賴，但是這一點並不妨礙她充分利用資源嘛。


  「我保證，大不了我讓我的族人們過來救救場，加個班，免費的不要錢！」夜冥把強健的胸肌拍得噹噹響。


  短短一天時間，夜冥已經把林果果的性格摸透了，能有更省錢的辦法，這位老闆絕對是非常開心的。


  「是嘛？那就交給你啦，晚上給你加菜。」林果果滿意，順便吩咐了陌玉去買點菜，就回到下面的空間里，繼續寫自己的工作計劃。


  小木屋本來是三室一廳的，可是有個書房，剩下的兩個卧室她和陌玉一人一間。但是現在多了一個夜冥就沒地方住了，昨天他是在客廳沙發上湊合了一下，但是畢竟不怎麼方便。


  說起來，夜冥真是個不挑吃不挑穿的好員工，住在客廳也完全沒有什麼意見。可惜有人有意見……


  不高興看看左右無人，兩個三界中的大人物都在上面給自己當打工仔，感覺真是驕傲極了。


  現在陌玉面前戳著個他怎麼都看不順眼的夜冥，應該沒有功夫來注意它作為一隻貓怎麼奇怪了吧？自己的計劃真是非常完美。


  不過這樣一來，有個小小的不便之處，它最愛的沙發被夜冥給佔了。還有個小問題，就是它裝貓裝久了，都有點兒小上癮了……


  「所以，客廳的沙發什麼時候才能還給我？」不高興居高臨下，跳到書架上往下睥睨著林果果。


  「呃，很快很快，我準備去買個員工宿舍。」林果果無意識地咬著鋼筆精，引得它渾身痒痒，扭個不停。


  「……你還想招多少員工？一個小雜貨鋪需要員工宿舍嗎？」不高興有點兒不高興了，這接任人怎麼亂花錢。


  林果果莫名：「夜冥不是你讓我招的嗎？」


  不高興作為幕後老闆，都有點兒被林果果的節儉給傳染了：「他一個人還用得著單獨住個宿舍？」


  「怎麼會是一個人？」林果果掰著指頭給不高興算賬，「還有小七呢，而且我有個大計劃，以後說不定還要招員工的……別說讓小七住大水缸！我知道你嫉妒它比你有用！」


  「什麼叫比我有用！」不高興炸了毛，尾巴直立豎起，呲著牙吼道。


  「小七解決了整個店鋪的用水問題，還主動包攬了每天的澆菜工作……比起它來，你幹什麼啦？」林果果不屑，她的小妖精們一個比一個乖，最好吃懶做沒什麼用的就是不高興了。


  「你膽子肥啦！我是老闆！這個空間就是我的！信不信我收了神通讓你們全都睡大街！」不高興跳了起來。


  「空間？」林果果眼睛一亮，彷彿印證了什麼猜想，「哇，這裡果然是傳說中的隨身空間對不對？我就知道小說里寫的都是真的！」


  說漏嘴的不高興：「……」


  「我說隨身空間怎麼不聽我的話呢，我都繼承了店鋪了，原來隨的是你的身！」林果果一臉好奇，「所以你到底是什麼呀？空間的器靈？」


  「我怎麼可能是器靈這種低級蠢貨！」不高興還沒說完，忽然「嗷」地一嗓子尾巴一炸，「反了你了居然敢咬我！」


  林果果一看，居然是不服氣的鋼筆精聽到不高興罵自己的同胞，悄悄跑到不高興的背後，用筆帽和筆桿，夾住了不高興的尾巴尖兒。


  「哈哈哈哈哈低調點兒，別樹敵了好嗎？」林果果笑得肚子疼，看著面前這隻傲嬌少年化成的不高興，不知怎麼，忽然想起了那個桀驁不馴版的陌玉。


  不高興抱著自己的尾巴尖兒舔毛，一臉怨念：「一幫沒良心的，論起來我還是你們的媽呢，沒有我你們那兒來的器靈之體，忘恩負義。」


  「哈哈哈哈哈你不是個男的嗎？怎麼又變成媽了？」


  「……閉嘴吧你！」少年傲嬌的樣子彷彿再現到了黑臉貓身上。


  好不容易笑夠了的林果果問起了正事：「這個月的妖之精華呢？時間好像差不多了吧？我都想好下一批種什麼妖精啦。」


  「哪有那麼快，那傢伙……不是，我身體有點兒虛，這個月要晚幾天。」不高興不自在地繼續舔尾巴。


  「那傢伙是誰？」林果果懷疑地看著疑似說漏嘴的不高興。


  「沒誰，你趕緊好好工作！」不高興避而不答，嗖地一下躥下了桌子，一溜煙兒跑了。


  林果果無奈聳了聳肩：一個個都這麼神秘兮兮的，就不能學我一樣光明磊落嗎？真是一群奇怪的妖魔鬼怪……


  身著雪白襯衣，黑色西褲，鋥亮的皮鞋，一副要去開商務精英會議的陌玉——此時正在嘈雜混亂的菜市場買菜。


  「一顆馬鈴薯，兩顆蒜，兩根小蔥，一根胡蘿蔔，五顆雞蛋。」陌玉看著菜攤兒，摸了摸下巴，「再來一把茼蒿吧。」


  短短一天半的時間，陌玉辛辛苦苦種的蔬菜，他自己連菜毛都沒搶到一根，就被夜冥那個吃貨如同蝗蟲過境般一掃而空，真是讓他鬱悶壞了。


  同樣鬱悶的當然還有林果果，她咬牙咬了半天，才一臉心痛地吩咐陌玉來附近這個「菜價最合理」的菜市場買菜。


  所謂菜價最合理，自然就是最便宜的。


  陌玉按自己平時的做菜的習慣隨便選了幾樣蔬菜，完全沒算上夜冥的那份兒，他才懶得管那個黑臉棒槌。


  「就這些？」菜攤兒老闆是個中年男人，臉色很不好看，「年輕人，要不是看你穿的講究，我才不賣給你。」


  「啊？為什麼？」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陌玉完全沒明白。


  「……誰買菜這麼仨瓜倆棗的買菜！」菜攤兒老闆忍不住抱怨了一句，施恩一樣的收了菜錢，氣呼呼地遞過了袋子，不理他了。


  陌玉倒沒生氣，眼前弱小的人類，他一根指頭就能把對方掀翻，可是實力相差太大，反而讓他的脾氣好了許多，大人不方便和無知的小朋友生氣就是這個道理。


  帶著一絲好奇，陌玉買完菜在附近沒有立即走遠，沒一會兒，剛才的菜攤兒光顧了另一位客人。


  「喲，老張，今天吃點兒啥？」菜攤兒老闆熱情地招呼著，看來這是個熟客。


  「唉呀媽呀，今兒我兒子不在家，就少買點兒菜吧。」老張笑著打量了一下菜攤兒開了口，「給我稱十幾個土豆，再來點兒大白菜，再隨便裝倆柿子炒著吃。」


  陌玉眼睜睜地看著菜攤兒老闆眉開眼笑地把土豆裝了一大袋，抽出了個更大的袋子稱好了三四棵比他腦袋都大的大白菜，然後，又裝了大半袋子的西紅柿。


  ……這叫少買點兒菜？這叫隨便來點兒？就差開飯店了吧這人！


  陌玉簡直愣住了，這菜都快夠林果果吃一個月了！

  深受打擊的陌玉，一路思考著人類之間神奇的「南北之爭」，愈發覺得人類是種特別深奧有趣的生物。


  豆腐腦是甜的還是鹹的？粽子是甜的還是鹹的？月餅到底什麼口味才是最正宗的？

  拎著剛買的「仨瓜倆棗」，陌玉帶著沉重的思考回到了雜貨鋪，把在門口苦著臉敲木板的夜冥當成空氣，徑直走了進去，然後就看見了林果果一臉花痴地對著一位店裡的客人笑得彷彿春天最燦爛的小花：

  「能……能不能請您給我簽個名呀？」


  巴掌臉，眉眼精緻，美得男女莫辨。陌玉看著有點兒眼熟，好像是那個演戲的男狐狸？

  景子楓沒看到身後的陌玉，對著林果果露出了一個駕輕就熟的溫柔笑容：「當然可以，簽在哪裡？」


  誰也說不出為什麼，一股特別煩躁的感覺從陌玉內心深處傳來。


  「你來這兒幹嘛！」


  一向溫柔和藹脾氣好的陌玉，對著他的子民，發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