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風風火火
方子明不知道她要去幹什麼，只好轉頭對柳霏霏笑道：「我們坐吧，別管她了，這丫頭老是這樣風風火火的。」
他們剛坐下，陳穎已經從房間里衝出來，手裡拿著一枝彩筆對柳霏霏喊道：「姐姐，你給我簽個名吧！」
方子明和柳霏霏聽了她的話，不由相對愕然，好在柳霏霏已經習慣給別人簽名了，所以笑嘻嘻地說問道：「好吧，要我給你簽哪裡？」
陳穎刷地一下把自己的外衣摟起來，露出純白的內衣笑道：「先在胸前簽一個吧！」
柳霏霏吃驚地問道：「簽在這裡幹什麼？這筆畫過了洗不掉的。」
「我就是要它洗不掉，」陳穎一臉熱切地說道，「你知道嗎？你是我的偶像，我真的太喜歡你了，我要每天抱著你的名字睡覺。」
柳霏霏直接就無語了，她看著陳穎一臉渴求的樣子，知道不簽是不行了，於是刷刷刷在她胸前寫下一行字：平安永伴，柳霏霏。
然後把筆遞給她笑道：「這下總行了吧？」
陳穎看了看胸前，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又把身子轉過來說道：「姐姐，在背上再給我簽一個，好嗎？」
柳霏霏只好從後面把她的衣服捋起來，又在她背上寫了一行字：幸福常隨，柳霏霏。
「姐姐，謝謝你啦。」陳穎這才心滿意足地轉過身來，挨著柳霏霏坐下。
兩人經過這一鬧，馬上就不那麼陌生了，而且柳霏霏對她這種天真活潑的性格也比較喜歡，於是伸手攬住她的肩頭問道：「你很喜歡追星么？」
「也不是哪，」陳穎馬上挺起身子大聲道，「我只喜歡姐姐這樣的，人長得漂亮，但是又溫柔隨和，一點傲氣都沒有，不象有的三流明星，有了點名氣，眼睛總是望著天上。」
「呵呵，那是各人的風格，有的人實力強勁，颱風自我一點，那也是很正常的事，比如歌壇天后黃菲，她唱歌時從來不看台下的觀眾，也不和觀眾互動，但是她的粉絲從來不計較這些。」柳霏霏笑著說道。
「黃菲？姐姐你一定認識她吧？」陳穎的眼睛忽然睜得老大，「什麼時候幫我向她弄個簽名好不好？我好喜歡她唱的歌，其實她那不是傲氣，而是唱歌的時候太專註，跟那些耍大牌的小明星是完全不一樣的。」
「你真好玩，」柳霏霏笑道，「其實明星簽名有什麼好？有的人寫的字比小學生還難看呢！」
「唉，姐姐你不知道，」陳穎的臉色一下黯了下來，「其實小時候我就想當一名演員，而且那時候媽媽還送我去學舞蹈和彈鋼琴，可是有段時間媽媽很傷心，去了省城很少回來，後來我的舞沒跳了，鋼琴也沒彈了，我當演員的夢想也破滅了。」
「噢，原來是這樣啊，」柳霏霏仔細了打量了她兩眼，然後很認真地說道，「其實你的身體條件很不錯，而且年紀也不大，如果想當演員的話，也還來得及。」
「真的嗎？」陳穎的眼裡露出一絲期企的目光，可是過了片刻，她的眼神又黯了下來，「要報考正規的藝術院校，專業成績才是關鍵，可是我一點基礎都沒有……」
「穎兒，你知道嗎？一個人想要成功，天賦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就是執著的追求，」柳霏霏望著她正色道，「對於從事藝術工作的人來說更是如此，最近有部很熱的電視劇《士兵突擊》，你看過嗎？」
「看過，看過，」陳穎笑道，「那個主角傻傻地，但是傻得很可愛。」
「你知道那名演員是什麼出身嗎？」柳霏霏問道。
「不知道，」陳穎搖了搖頭，「不過我聽說他好象沒什麼文化。」
「這個人沒有進過正規的藝術院校，也沒有什麼表演基礎，他的成功完全是靠拼出來的，」柳霏霏認真地說道，「他的這種精神確實值得我們學習，你知道嗎？他本來是一名普通的社會青年，開始的時候就是就是在劇組打雜，噹噹群眾演員，連跑龍套的都算不上。」
「可是他熱愛藝術，對演藝事業有著一種執著的追求，他的努力，不但贏得了別人的尊敬，而且也贏得導演的垂青，所以最後他成功了，」柳霏霏繼續說道，「這雖然是一個特例，但是這也說明，一個人想要成功並不難，主要看他有沒有恆心和毅力。」
「可是象他那樣的人畢竟太少了。」陳穎有些躊躇地說道。
「肯定很少，不然那些電影學院畢業的學生都該失業了，」柳霏霏笑道，「但是既然有了第一個黃保強，肯定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只要你肯定努力，就一定有成功的一天。」
「嗯，聽姐姐這麼說，我也有些心動了，」陳穎點了點頭道，「但是我要從哪裡開始呢，努力也要有個方向啊。」
「表演是一種藝術，它來源於現實，卻又高於現實，」柳霏霏想了想說道，「所以一個成功的演員，不但要善於積累生活閱歷，而且要善於提煉生活的精華，這樣吧，我給你出個題目，你給我來段即興表演，我看看你在這方面潛力有多大，好不好？」
「這個……我什麼都不會嘛，」陳穎撒嬌道，「哪裡能搞什麼即興表演？」
「要對自己充滿信心嘛，」柳霏霏笑著鼓勵她道，「我也不會給你出什麼高難度的問題，朗誦你總該是會的吧？」
「噢，那個沒問題。」陳穎點了點頭。
「我就知道你沒問題，」柳霏霏望著她笑道，「不過咱們這個朗誦還有一點小小的要求，那就是在朗誦時，要配上一定的肢體語言。」
「肢體語言？」陳穎一愣。
「就是做一些動作，讓別人能更好地理解你朗誦的內容。」柳霏霏解釋道。
「我試試看吧，」陳穎惴惴不安地說道，「要朗誦什麼文章呢？」
「就朗誦高爾基的《海燕》吧，」柳霏霏想了想說道，「這都是讀書時要求背誦的名篇，應該沒有忘記吧？」
「嗯，沒有忘記。」陳穎點了點頭。
「那我給你五分鐘時間，你先準備一下。」柳霏霏笑道。
方子明第一次看見別人搞這些事情，不由好奇地問道：「難道這也算是表演么？」
「那當然，即興表演最能看出一個人的潛力，表演系的專業考試，都有即興表演這個環節，是大多數考官都很重視的一個環節，」柳霏霏認真地說道，「因為即興表演能力強的演員，往往都有特殊的創造能力，所以在上鏡之後會有超常的發揮。」
「難道那些鏡頭不是事先就排練好的嗎？」方子明好奇地問道。
「大多數的鏡頭都是這樣，」柳霏霏點了點頭道，「但是某些電影當中的經典片段，可能在排練時並不是那樣安排的，可是演員在入戲之後，有了自己的靈感，就按照自己的本能去發揮了，這時候出來的段子，往往都是相當精彩的。」
「姐姐，我已經準備好了。」方子明正想再問，這時候陳穎在旁邊說道。
「嗯，那你開始吧。」柳霏霏轉頭望著她說道。
「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陳穎象念揉情散文一樣，一邊念一邊張開了雙手。
方子明看著她的樣子，不由撲哧一下笑出聲來，陳穎本來還信心十足，可是見他一笑，忽然覺得很不好意思，跺了跺腳嬌嗔道：「你笑我，我不來了。」
「停，」柳霏霏微笑著沖她擺了擺手，「不是那樣子的。」
「那要怎樣？」陳穎不解地問道，「我們平時朗誦都是這樣子的。」
「這是一種情景表演，」柳霏霏認真地說道，「現在你就是一隻小燕子，而這裡就是大海，你要想象天空正狂風肆虐，電閃雷鳴，那時候小小的你，該怎樣面對這一切？」
「可是這裡不是海啊。」陳穎偏著頭說道。
「對，這裡不是大海，而你也不是燕子，」柳霏霏點了點頭，「可是如果你想當演員，上鏡的時候或許這裡就是一片大海，只不過在地上多鋪了一層藍色的布而已，這個就叫作虛擬場景，是演員必須具備的能力。」
「原來是這樣啊，」陳穎恍然大悟道，「我還以為電影裡面的那些場景都是真的呢。」
「一般來說，現在都是實景拍攝，」柳霏霏解釋道，「可是有些地方取實景成本太高，或者有些場景實景根本拍不了，比如雪崩，火山噴發之類的，這時候就只能虛擬場景，當然，還有些場景能取實景，但是演員拍不了，比如在火海里活活燒死的場面，這時候也只能虛擬。」
「在這種情況下，就要靠演員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能力，通過自己的表情和動作，把這種意境詮釋出來，達到以假亂真的效果，」柳霏霏繼續說道，「所以一個敬業的演員，有時可能為了劇中的某個動作，會在家裡練個上千遍，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把這個動作融進骨子裡，在上鏡時不但能夠形似，而且能夠神似。」
「噢，我明白了，」陳穎聽著她的話，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道，「那你得多給我點時間，我要好好想想。」
「好吧，我這次給你二十分鐘的準備時間，希望你能讓我看到一隻成功的小燕子。」柳霏霏笑著說道。
「嗯，那我到自己的房間里去了。」陳穎想了想說道。
「好的，」柳霏霏點點頭，「不過一個好的演員，在拍戲時是無視周圍的一切的，那時候他心中沒有鏡頭，也沒有觀眾，唯一存在的就是他要演的那個角色，只有這樣，他才能拍出有血有肉的角色，否則就跟木偶沒什麼區別了。」
「我明白了，」陳穎瞟了方子明一眼笑道，「就是說當那個臭傢伙笑我的時候，我就當那是一塊柿餅，哈哈。」
說完蹦蹦跳跳地跑進自己房間里去了，柳霏霏望著她的背影說道：「這丫頭雖然喜歡撒嬌，但她沒有那種富家孩子的驕氣，我很喜歡。」
「你還真想把她培養成演員啊？」方子明好奇地問道。
「怎麼啦？你不同意么？」柳霏霏問道。
「我有什麼不同意的？」方子明忙說道，「我是擔心她在這一行混不出什麼名堂，因為她跟你比，還是有很大差距的。」
「這個我跟你的想法不一樣，」柳霏霏搖了搖頭，「我看人主要是看潛質，只要她具備這個潛質，就一定能出頭，你知道演員要想出名，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那當然是演技唄。」方子明想當然地說道。
「錯了，」柳霏霏嘆了口氣道，「一個演員光有演技是沒有用的，你想想，每年各大電影學院畢業那麼多學生，難道真的就沒有幾個演技出色的嗎？但是真正能夠成名的又有幾個？」
「這倒也是，那是為什麼呢？」方子明不解地問道。
「機遇，」柳霏霏很嚴肅地說道，「對於一個演員來說，也許機遇比實力更加重要，因為你要想出名，就必須主演或參演一兩部有份量的影劇，但是每年出彩的電影電視劇永遠只有那麼幾部，所以一個主角或或者一個重要的配角，大家打破了頭往裡擠，都不一定有機會。」
「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導演和劇組基本上就掌控了演員的生命線，」柳霏霏嘆了口氣，「他相中了你，可能你一下就紅了，如果他說你不行，你也只能幹瞪眼，因此對於大多數的演員來說，可能你演了一輩子戲，也不會得到一個有份量的角色。」
「難怪你們娛樂圈老是喊什麼潛規則，象這種壟斷生意，能夠忍得住不潛一把的只怕沒有幾個吧？」方子明也嘆了口氣道。
「是啊，」柳霏霏點了點頭，「所以現在娛樂圈有一種怪現象，有許多女演員出名之後，就對以前捧她的導演不理不睬了，有人罵她們忘恩負義，可是她們的這些苦處又有誰知道呢？」
「那穎兒她……？」方子明有些擔心地問道。
「她完全不一樣，」柳霏霏搖了搖頭，「她家裡的條件不錯，還有個當副台長的媽，更重要的是，現在尹蕾姐自己準備開經紀公司，以後甚至還有可能開影視公司，所以只要她在這方面稍微有點潛力，就會有大把的機會等著她。」
「可是她以前從來沒有接觸過這東西，完全是個門外漢呢。」方子明笑道。
「這個不怕，」柳霏霏搖搖頭道，「我看她膽子很大，如果以後上鏡，肯定不會暈鏡，這是一個很大的優勢，你知道嗎？我當年出道時也才她這麼大，其實我當時的演技並不怎麼樣，在競選角色的那幾個人當中，並不算最好的，但我最大的優點就是不怯場，所以最後被導演選中了。」
「就那樣一炮走紅了？」方子明笑道。
「是啊，」柳霏霏笑道，「現在想來確實很僥倖的。」
「世上哪裡真有僥倖成功的事情？」方子明笑道，「那都是你從小苦練積累起來的，其實我最喜歡看的就是你演的第一部劇，天真浪漫，不帶一絲煙火氣。」
「看不出來，你捧人也很有一套啊，我都被你說得頭暈暈的了。」柳霏霏瞟了他一眼，又喜又嗔地對他說道。
兩人正說得高興，忽然看見陳穎從房間里走出來，望著柳霏霏一本正經地說道：「姐姐，我已經準備好了。」
「嗯，那你開始吧。」柳霏霏點了點頭。
陳穎肅立了半晌，似乎在醞釀感情，然後她輕輕地展動雙手，模擬著燕子飛翔的動作，但是她展動雙手時，頭也在不停地向上張望，然後臉上慢慢浮起一絲驚惶之色，這時候，她的朗誦也開始了：「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集著烏雲……」
隨著狂風吹起，她的身子也象風箏一樣，開始不停地晃動，這時候她臉上露出一絲堅毅之色，雙手扇動的頻率也漸漸加快了，似乎真象一隻鳥兒在與狂風搏鬥的樣子，而當文章中的配角海鷗、海鴨、企鵝出場時，她把眼睛向下瞟了幾下，臉上露出一絲輕蔑之色。
但是她這種輕蔑的神色表現得太豐富了，那裡面不但有輕蔑，還有一絲同情，一絲無奈，甚至有一絲悲壯，但是她甩了甩頭，還在繼續扇動著翅膀，而且隨著文章的節奏，她不但振翅高飛了幾次，而且嘴裡還象鳥兒一樣發出嘰嘰的長叫之聲。
文章馬上就接近尾聲了，這時她的翅膀扇動得越來越慢，讓人有一種凝重的感覺，而且她臉上也露出一絲疲態，也不知道是她自己累了，還是她飾演的這隻海燕累了，但是她最後朗誦的文章卻把柳霏霏嚇了一跳，因為她念到最後，不但把高爾基的原文給改掉了，還暴了一句粗口：暴風雨，滾你媽的蛋吧！
叭叭叭，隨著陳穎的朗誦結束，方子明開始使勁地鼓掌，並大聲叫道：「好，太精彩了。」
陳穎擦了擦額頭的汗，白了他一眼道：「你又知道什麼叫好，什麼叫不好了？」
「這個……」方子明尷尬地一笑道，「如果你演電影，我就是觀眾，觀眾說好那就是好嘛。」
「確實非常出彩，尤其是表情做到很到位，」柳霏霏將她拉過來抱在懷裡，一邊給她擦汗一邊說道，「你給姐姐說說，你是怎麼考慮整個劇情的？」
「我是這樣想的，」陳穎睜著大眼睛說道，「海燕作為生活在海上的一隻鳥，它雖然對惡劣的生活環境有一定的適應能力，但那隻不過是它在與命動抗爭而已，我想它肯定也不喜歡看到暴風雨這種惡劣的天氣。」
「嗯，你繼續說。」柳霏霏饒有興趣地點了點頭。
「所以在文章的開始，當它發覺暴風雨來臨時，心中肯定是有些驚慌的，因為我們都知道，如果鳥兒的翅膀里如果淋了雨，它就飛不起來了，我想海燕也不例外吧？」陳穎一臉認真地說道，「但是這種鳥可能確實比其它的鳥要堅強一些，所以高爾基才這樣著意地刻畫它。」
「於是我給它賦予一種堅毅的神情，而且還在努力地與暴風雨抗爭，」陳穎想了想說道，「在文章中的幾個配角出場時，我本來是預計按文章中所寫的那樣，僅有輕蔑和不屑，可是當我真正進入海燕這個角色時，我的感覺突然變了。」
「嗯，你快說說，你當時怎麼想的？」柳霏霏眼睛一亮，急聲問道。
「根據我們學習的生物知識，生活在同一個環境當中的生物，它們既會為爭奪食物相互競爭，但同時它們又相互依存，如果海歐、海鴨和企鵝都死了，海燕應該會很孤獨吧？所以我想它對這些鳥兒應該是充滿同情的。」陳穎偏著腦袋說道。
「唇亡齒寒，嗯，很有道理，繼續說。」柳霏霏點了點頭。
「但是相對於整個大自然來說，連人都不過蒼海一粟而已，更何況是一隻小小的鳥兒？所以面對即將來臨的暴風雨，它的心中是非常無奈的，在這一點上，它與海歐、海鴨、企鵝沒有任何的區別，它們都是自然環境蹂躪的對象。」陳穎的神色已經與她的年齡有些不相稱。
「蒼天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柳霏霏嘆了口氣，「其實人跟鳥兒比起來也強不了多少，一次地震就要收去多少條人命啊！」
「我小時候曾經隨媽媽去過大海，」陳穎的聲音有些低沉，「那種極目四望，卻了無邊際的感覺，讓人茫然之中，還有一種深深的恐懼，所以我剛才一進入那種角色當中，就想起在海上的那種感覺，我想如果暴風雨來得太猛的話，海燕即使不被淹死，也會被累死的。」
「所以你最後就暴出那句粗口？」柳霏霏緊緊地摟著她問道。
「對，當我念到最後的時候，我感覺自己渾身都有一種疲憊的感覺，似乎隨時都會掉進海里一樣，」陳穎沉重地點了佔頭，「所以我覺得高爾基寫得太假了，如果海燕真的有思維的話，它應該象我那樣憤怒地高喊。」
「穎兒，你真是太了不起了，」柳霏霏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道，「如果你真想當演員的話，以後一定會成為那種演技派的演員，因為你不是在用身體演戲，而是在用腦子演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