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說實話
「媽，你對我說實話，你對我爸有沒有感覺啊？」段尹蕾趴在她耳邊問道。
「你胡說什麼呢？」柳翠蓮紅著臉啐道，「這才剛剛見面……」
「媽，我是跟你說正經的，」段尹蕾一本正經地說道，「等爸一出院，我就想著手準備經紀公司的事，可是爸他剛出院，各方面都需要別人照顧，所以我有些不放心。」
柳翠蓮沉吟了半晌，然後滿臉紅暈地說道：「那這樣吧，你爸出院之後你就不用管了，你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去吧！」
「媽，你真好，我愛死你了。」段尹蕾在她一邊臉上親了一口，使勁地摟著她的脖子說道。
兩人在裡面低聲聊著，大約過了半個多小時，忽然看見方子明推門進來，段尹蕾忙問道：「好了嗎？」
方子明點了點頭，柳翠蓮和段尹蕾忙站起身來向外走，到了外間，柳翠蓮站在床前對段正雄說道：「你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來看你。」
「好的。」段正雄點了點頭，眼裡卻露出一絲戀戀不捨的目光。
柳翠蓮看著他的眼神，稍稍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隨著段尹蕾和方子明出去了，三人上了車，方子明在前面開車，柳翠蓮坐在後座上，卻有些心不在焉的樣子，段尹蕾見了有些奇怪，忙問道：「媽，你在想什麼啊？」
柳翠蓮搖了搖頭，忽然對前面的方子明問道：「小方，尹蕾他爸什麼時候可以院啊？」
「要說出院，他現在就可以出院了，」方子明忙說道，「我是覺得他住在醫院比較安靜。」
「噢。」柳翠蓮點了點頭，靠在座位上不說話了。
一夜無事，第二天早上吃過早餐以後，段尹蕾仔細叮囑了方子明一番，然後讓他開車去醫院去送段正雄到段氏集團開會，但是他的車剛啟動，卻發現段尹蕾和柳翠蓮也從車庫裡開著車出來了，方子明忙問道：「你們去哪裡？」
段尹蕾笑道：「我爸在病床上躺了這麼久，今天第一次去公司，總要打扮得順眼一點吧！」
方子明不由暗暗失笑，女人為什麼總是在穿著上這麼講究呢？難道打扮得帥的男人就是好男人么？其實他不知道，在不同的場合，做不同的打扮，既能體現自己的修養，也是對別人的尊重，能夠不被潮流主宰，卻能主宰潮流的人，永遠只是極少數人而已。
段正雄雖然也算是牛逼人物，但仍然屬於那種被潮流主宰著的人，只有象他這樣的怪胎，才能做到除了女人之外，對於其它人的眼神直接無視，其實隨心所欲也是一種境界，達到了在別人眼裡叫作獨領風騷，達不到在別人眼裡就成了不合時宜。
當然方子明現在也達不到這種境界，因為他雖然可以無視別人的目光，但這並不等於別人對他的認同，因為認同是與地位相關的，比如一個高級領導人去視察，如果穿西裝，那叫有領導形象，如果穿夾克，那叫平易近人。
不過方子明現在想不到這麼多，有一大一小兩位美女陪他去醫院，對他來說也是一件很樂意的事情，於是他趕緊啟動汽車跟在段尹蕾的後面，三個人坐著兩張車直奔醫院而去，到了醫院以後進病房一看，段正雄正在病房裡踱步呢！
他看見柳翠蓮進來，忙笑著說道：「我昨天忘記給你說了，我今天上午要去開會，下午才會回醫院。」
「知道呢，」段尹蕾嬌笑道，「媽是來給你送衣服的，順便幫你打下領帶，免得你又把領帶打得象個麻繩結。」
「我有那麼差勁嗎？」段正雄臉上一紅，其實他也知道，自己打領帶的水平確實不怎麼樣，原來一直使用一拉得，後來和陳方青結婚後才開始用打結的領帶，陳方青的事情發生以後，他又開始用一拉得，有時候段尹蕾看不過，偶爾也會幫他打一下。
柳翠蓮昨天已經答應段尹蕾，以後要開始照顧段正雄，所以現在雖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還是紅著臉對他說道：「來，去裡面把衣服換一下。」
說完拿著段正雄的衣服進了內間，段正雄心中大喜，但是因為方子明在面前，不敢在臉上露出來，於是他努力地板著臉也跟著進了內間，方子明等他進去后，趴在段尹蕾笑道：「爸爸演戲的本事比我強多了。」
段尹蕾瞪了他一眼，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道：「昨天就跟你說過了，別說我爸的壞話，小心他聽見。」
「是。」方子明老老實實地點點頭，不過他發現段尹蕾掐人的水平真的很差，就象是在給他搔痒痒一樣，如果不是怕她生氣，他真想再說幾句，讓她多掐自己幾下。
過了半晌功夫，段正雄西裝筆挺地從內間走出來，臉上滿面紅光，段尹蕾上下打量了他一陣，然後笑著說道：「爸，好久都沒看見你打扮得這麼帥了。」
方子明看了他兩眼，也不由暗暗點頭，看來這個未來的丈母娘還確實挺有審美眼光的，但是他看了看跟在段正雄身後的柳翠蓮，心裡不由有些狐疑，因為柳翠蓮這會兒正低著頭站在他身後，臉上紅得象要滴出水來，就象剛過門的小媳婦兒一樣。
他們剛才在裡面該不是接吻了吧？方子明腦子裡突然冒出這樣一個念頭，於是他仔細看了看段正雄，再看看他身後的柳翠蓮，片刻之後，他已經得出了鑒定結論：白菜已經被拱掉了，但是拱白菜的不是豬，而是他的老丈人。
想不到他比我還能幹啊！方子明不由暗暗嘆了口氣，我辛辛苦苦地在這裡幹了這麼多天，昨天也才得了兩個香吻，最後還因為超時，被段尹蕾罰著面壁三小時，但是老丈人和丈母娘到一起才兩天，就已經進入了實質性的階段，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啦！
等他在這裡轉著這些齷齪念頭的時候，柳翠蓮的臉色早已經恢復正常了，這會兒正在給段正雄收拾東西，看來她已經正式進入一個妻子的角色了，而段正雄則是她走到哪裡，眼睛就跟到哪裡，完全無視了方子明和段尹蕾的存在。
段尹蕾也發現了他們的異常，臉上不由露出一絲古怪的神色，但她是個機警的人，見狀趕緊將頭轉到一邊，裝作沒看見的樣子，柳翠蓮到底是做老師的，辦事很條理，所以只過了片刻功夫，該收拾的東西就全部給段正雄打點好了。
幾個人到了樓下，段正雄和方子明上車以後，段尹蕾向方子明叮囑道：「路上開車小心點，注意照顧好爸爸。」
方子明連連點頭，而柳翠蓮則向段正雄低聲說道：「不管事情怎麼樣，都不要生氣，好吧？」
段正雄瞟了前面的方子明一眼，壓低聲音笑道：「現在我倒是希望我這個董事局主席丟了，我能在家裡清閑地呆一段時間呢！」
柳翠蓮臉上一紅，她當然知道他這話是什麼意思，如果他每天呆在家裡，就能時時刻刻跟她在一起唄，一個事業心本來很強的男人，為了自己肯拋棄那些忙不完的公事，不管他說的是真話還是情話，都多少讓人有些感動。
但是男人沒有事來又哪來的地位呢？這個道理柳翠蓮當然是明白的，於是她瞟了段正雄一眼說道：「能爭取就要努力爭取，我可不想讓人說我是掃把星，沒有幫夫運。」
「知道了。」段正雄鄭重地點了點頭。
「那你們動身吧，下午我跟蕾蕾在病房裡等你們。」柳翠蓮給他關上車門說道。
於是段正雄對窗外揮了揮手，然後轉頭對方子明說道：「開車吧！」
段氏集團總部是五十六層的建築，在SH市雖然不算很高，但已經是方子明見過的最高樓層了，站在二百多米高的建築面前，方子明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渺小的感覺，如果站在樓頂往下看，地面上的人也許就跟一隻螞蟻差不多吧？方子明暗暗想道。
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段正雄看人的時候，總是用一種俯視的眼光，身為這樣一棟高樓的所有者，他已經習慣了站在高處看人的感覺，雖然他的財力在這個東方的金融中心算不上什麼，這樣的高樓在SH也比比皆是。
但是到了他這個地位，已經有為數不少的人每天都在圍繞他的指令，不斷地發生位移，這種旌旗所指，應者影從的成就感，對於大多數人來說，也許一輩子都體會不到吧？看看眼前的高樓，再想想自己的小診所，方子明不由苦笑了一下，這就是差距啊！
段正雄看著方子明的發獃的樣子，揶揄地問道：「怎麼看得這麼出神啊？難道你對建築學也比較感興趣？」
方子明直接忽略了他的嘲諷，只是出神地問道：「這棟樓建起來發了不少錢吧？」
「建築總投資是二十八億，加上其它的固定設施，總共不到四十億。」段正雄瞥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
「嗯，還不錯，」方子明點了點頭，然後一臉輕鬆地說道，「比我租的那診所強多了。」
段正雄聽了他的話，直接就無語了，但他對方子明這麼快就能從那種震驚的感覺中擺脫出來，也是暗暗稱讚不已，因為他一向認為，一個人的成就，要看他的心胸和氣魄，那麼怎麼才能辨別一個心胸和氣魄的大小呢？
其實很簡單，就看他所在意的事情的大小，什麼事能讓他心跳，什麼事能讓他震憾，什麼事會讓他覺得無法逾越，對於一般人來說，他自己都認為無法逾越的事情，基本上也就是他這輩子能夠成就的極限。
段正雄在商場闖蕩十幾年，對這種辨人之術是非常熟悉的，而且他也經常用這一套來衡量他的談判對手，從而刺探對方的談判底限，可以說是屢試不爽，可是他這一套在方子明面前卻完全失靈了，因為方子明除了女人之外，似乎對什麼都不太在意。
這讓他對自己這個未來的女婿也有些莫測高深的感覺，當然，象他這種老江湖，即使心裡有什麼想法，表面上是不會顯露出來的，所以他除了偶爾打擊一下方子明，試探一下他的反應之外，對方子明總是那種不冷不熱的表示。
現在他見方子明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心裡雖然有些不是滋味，但臉上卻沒有任何錶情，只是領著方子明昂首闊步向大樓里走去，方子明跟在他後面三尺多遠的地方，已經完全進入了一個保鏢的狀態，自從經過上次跳車的事件之後，他已經知道，有些人為了利益不是惜鋌而走險的。
雖然他相信在段正雄自己的這個塊地盤上，沒有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打他的主意，但凡事不怕一萬，就怕萬一，他出發之前，段尹蕾就已經仔細叮囑過他，說今天段正雄開會，可能牽涉到很大的利益之爭，所以他一點都不敢疏忽大意。
到了現在這個場合，方子明才體會到了什麼叫作氣度，他以前跟段正雄並肩走路不覺得，但是今天跟在他後面，才發現西裝革履的段正雄，背影居然是那麼帥氣和瀟洒，雖然他只有一米七多一點點的身材，說起來比方子明還矮一點，但是從他的背後看過去，卻有一種很高大的感覺。
而且方子明偶然間還發現，段正雄走路時，不但速度不徐不疾，而且連每一步邁出的大小都是一樣，看起來有一種行雲流水般的感覺，有人可能覺得奇怪，方子明怎麼知道他的步幅一致呢？很簡單，因為地上鋪著那種二十厘米長的小磚，而段正雄的每一步恰好邁過兩塊磚的距離。
樓下的工作人員顯然沒有料到段正雄今天會出現，所以臉上都露出一種又驚又喜的表情，當段正雄經過他們面前時，沒有人向他打招呼，而是默默地向他鞠躬，直到他走出四五步遠之後才直起身來，方子明已經感覺到，這不是一種禮節，而是一種發自內心的尊敬。
男人應該做到這個地步，才算一輩子沒有白活啊，方子明不由暗暗嘆了口氣，在這個世界上，讓別人畏懼你很容易，但是要想贏得別人的尊重，那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啊，想到這裡，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製藥廠，自己也算是開始起步了，但是什麼時候才能達到這種境界呢？
段正雄的辦公室在二十八層，兩人坐著專用電梯直接上了樓，方子明跟在他的後面，慢慢地用氣場探測著周圍的情況，他這樣探測沒有別的目的，就是看兩邊的房間里有沒有殺氣，因為只一個人只要用心不良，身上的氣機就會無意識地散露出來。
與樓下的工作人員不一樣，二十八樓的人只要一看見段正雄，馬上停下手中的工作，很高興地過來跟他打招呼，那種感覺好象失散多年的兄弟見了面一樣，方子明不由暗暗奇怪，象段正雄這樣一個嚴肅古板的人，居然也有人對他這麼親熱，而且還不象是在做假？
跟著段正雄走了一段路以後，方子明才知道，原來二十八樓基本上就是段氏集團的核心區域，因為方子明一路上看到，幾乎所有的辦公室門口掛的全是這個總，那個總的門牌，當段正雄經過門口時，裡面的人也會出來和段正雄打招呼。
這些人的態度都是很熱情的，但是方子明感覺到其中似乎多了一種說不出的味道，他盯著段正雄的臉上看了看，但是段正雄臉上一臉的笑意，根本看不出一絲異樣，看來自己還得好好跟老丈人學習一下啊，方子明暗暗嘆了口氣。
那些人看見方子明跟在段正雄的身後，都微微露出一絲詫異的目光，因為他們一眼就能看出，方子明絕不是段正雄的保鏢，但是兩個人的關係又很親密，這個年輕人是誰？他今天又是來幹什麼的呢？某些人的心裡已經生出這樣的疑問。
段正雄當然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是他好象突然忘記了方子明的存在，一點向他們介紹的意思都沒有，而方子明則直接無視了他們的存在，雖然他也知道，這些人擺在外面都是很有身份的人，但是在他眼裡，只要不是美女，都有被他無視的可能。
把那些什麼亂七八糟的老總房間都經過之後，方子明終於看到了一塊簡單的門牌：董事局主席辦公室，在外面看著，段正雄的這間辦公室跟其他人的沒有任何區別，但是走進去之後方子明才知道，裡面的空間大不一樣。
因為他這間房除了和其它房間一樣的空間之外，還包括轉拐的那個金三角，裡面的面積只怕有好幾百平米，剛才在外面之所以看不出來，是因為正對走廊的地方是一堵圓孤形的牆，上面沒有設計門，所以方子明以為那裡就是盡頭。
只所以會這樣設計，方子明當然知道，這是一種風水上的講究，因為正對著走廊開門，容易形成穿堂煞，會對房中的人不利，方子明以前聽說，凡是有錢人的幾乎都信風水，信鬼神，看來傳言確實不虛啊！
方子明站在房間里向四周看了看，只見裡面的設施一應俱全，簡直比別人居家的還完整，而且在靠走道的一邊，還有一個小型的會議室，估計能坐七八個人的樣子，方子明也不知道那是用來開會的呢，還是用來談生意的。
他正在四處打量，這時一個女人走進房間對段正雄說道：「段總，你可算回來了。」
方子明轉頭一看，只見她大約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樣子不算很漂亮，但是生得端莊大方，很有幾份女人味，在舉手投足之間，都顯出一種書卷氣，一看就知道是一個有學識的女人，她看見段正雄的時候，臉上很激動，方子明看見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濕潤的感覺。
「嗯，回來了，」段正雄看見她似乎也很高興，對她點了點頭笑道，「小雷，這段時間真的辛苦你了。」
「這是我的工作，應該的，」那個叫小雷的女人忙說道，「段總，董事局會議十點鐘就要開始了，您有什麼需要我準備的嗎？」
「不用了，」段正雄搖頭笑道，「今天我剛出院，不會有太多的議題。」
「可是……」小雷想說什麼，可是望了望旁邊的方子明，又停住了。
「我去上個衛生間。」方子明看著她的樣子，知道她對自己不放心，忙找了個借口說道。
「你胡鬧什麼？」段正雄瞪了他一眼，轉頭對小雷說道，「你有什麼事就說吧。」
小雷看著段正雄訓斥方子明的表情，就象是在訓自己的孩子一樣，不由詫異地望了他一眼，但她同時也知道，這個年輕人與總裁的關係非同一般，於是她壓低聲音說道：「段總，熊總和段副總好象要對你不利。」
「噢，你怎麼知道？」段正雄皺了皺道。
「好象是他們故意傳出的風聲，說您身體狀況不佳，準備將董事局主席的位置讓給熊總，」小雷低聲說道，「現在下面好多部門都知道了，經常在背後議論，尤其是這次股權公告出來以後，這種傳言更加猖獗。」
「噢，知道了，謝謝你的提醒。」段正雄點了點頭。
「如果您沒有什麼事吩咐，那我就先出去了。」小雷對段正雄說道。
「好的，你去吧，如果有事我再叫你。」段正雄說道。
小雷走到門口，忽然又轉過頭來，遲疑了一下說道；「您可能要小心一下徐總。」
段正雄微微心中一沉，但是他臉上並沒有露出什麼表情，只是很平靜地問道：「為什麼？是因為他和熊總走得比較近嗎？」
「那倒不是，」小雷搖了搖頭道，「他和熊總走動，那是正常的工作關係。」
「那……」段正雄不解地問道。
「這只是我的一種直覺，也說不上什麼理由，」小雷想了想說道，「因為我是您的助理，所以我覺得應該提醒一下您。」
「噢，」段正雄沉吟了一下道，「作為我的助理，你關注這件事也算是你的一種職責，但是作為公司的員工，我不希望你把精力浪費在這上面。」
「是。」小雷臉色一白，咬著嘴唇低下頭。
「小雷，我並沒有責怪你的意思，」段正雄看著她的樣子，語重心長地說道，「你是一個有學識有能力的女孩子，所以你不要將自己定型在一個助理的位置上，要將目光放得長遠一些，你明白我的意思嗎？」